陈 芳,陈 群
(安徽大学 经济学院,安徽 合肥 230601)
国务院印发《2030年前碳达峰行动方案》提出优化贸易结构,大力发展高质量、高技术、高附加值绿色产品贸易。绿色贸易体系是贯彻落实“双碳”重大战略决策的内在要求,更是重塑国际竞争新优势的必然选择。改革开放以来,中国出口贸易额从1978年的167亿元增加到2021年的217 348亿元,年均增长率为18%,并在2013年成为世界第一大出口国。出口退税政策作为中国一项贸易提升政策,成为我国进行出口管理和稳定外贸发展的重要手段,对中国出口增长起到至关重要作用。同时出口贸易快速扩张带来的负面影响逐渐涌现,其中环境污染、低端价值链锁定、财税压力等问题更是诟病不断。尤其是出口退税政策的环境效应一直存在争论,出口退税对“两高一资”行业倾斜性的退税率偏高等问题造成中国环境面临巨大压力,并且在一定程度不利于生产率提升,造成制造业出口行业的资源误置。为应对高污染性贸易加工产品生产对国内环境的污染,刺激低耗能、创新性企业的贸易竞争力,自2005年起中国出口退税政策分批次降低或取消了部分“两高一资”产品的出口退税率、提高部分污染密集型行业产品的出口关税等,提升医药产品、IT 产品的出口退税率。2008年金融危机爆发后,为了最大程度降低金融危机对出口贸易的冲击,国务院于2008年两次较大规模的上调部分纺织品、服装等劳动密集型产品的出口退税率,约占海关税则中全部商品总数的百分之四十。随着中国出口从“规模扩张”到“质量提升”的转变,出口退税政策科学调节了国际经济形势下中国出口维度的传导路径,然而,出口退税政策调整如何平衡短期出口稳定与长期生态环境保护是一个重要课题。对此问题的深入研究,不仅有利于科学评估出口退税政策的环境效应,更有利于在后疫情时代不确定性和大国博弈长期性不断增强下,利用政策工具实现出口贸易结构优化升级与环境有效保护双赢。
现有文献主要关注出口退税政策的经济效应,直接效应表现为出口退税政策会影响贸易出口额,提高出口退税率会促进贸易出口额的增长,但由于企业根据出口退税政策短期内出口调整以及长期最大收益考虑采取相机选择,引致出口贸易额的长短期影响有所差异,由于企业根据退税政策变动在短期内调整出口以获取最大收益进而导致当期出口贸易量减少,与长期的促进效应相反。出口退税政策的实施效果也具有行业层面的差异性,比如出口退税率会造成纺织品、高技术产业等单个行业出口增长率显著提高。间接效应则表现为出口退税政策通过产业结构、贸易结构、企业决策等视角对经济深层次的影响。更多研究聚焦出口退税政策的负面影响。从产业结构来看,财政共担机制下,差异化出口退税率改变了“两高一资”产品和非“两高一资”产品,为地方政府带来的相对收益,促使地方政府为了涵养财源而扭曲产业结构,出口退税政策效应在加工贸易和一般贸易之间也有区别,其中对于进料加工贸易的影响相对较小,而来料加工贸易则基本不受退税率调整的影响。更值得关注的是出口退税率的调整会影响企业的创新投入和创新产出,对生产率、融资约束、所在行业特征不同的企业的影响存在差异。
中国巨大的贸易顺差背后伴随着不容忽视的环境逆差,越来越多研究关注到出口退税政策的环境效应。整体上说,出口退税政策调整对“两高一资”行业污染减排效果存在明显争议和程度上存在差异性。出口退税率的降低不仅对出口增长率产生负面影响,更没有显著抑制“高耗能、高污染、资源型”产品的出口增长,节能减排效应不明显;毛显强等研究则表明降低和取消“两高一资”行业出口退税,可以通过控制行业出口量,抑制其生产规模,从而减少这些行业的污染排放量,另外研究也支持出口退税政策调整解决传统重工业的环境污染问题效果更明显。鉴于出口退税政策的环境效应尚不明朗,通过梳理现有文献,本研究试图厘清出口退税政策对行业绿色发展的影响机制,考察这一具有代表性贸易调整政策的环境效应,以期为出口退税政策调整提供相关理论依据。
出口退税政策是政府干预企业出口行为的开放激励型政策手段。作为一种相对外生的供给端的出口冲击,出口退税率的提高会从宏观层面影响中国的整体出口增速,但是是以牺牲实际生产效率和恶化资源配置为代价,不利于行业的绿色发展水平的提升。由于出口退税是政府对于出口企业的直接补贴方式,出口企业享受着政府的补贴并获取额外利益,企业缺乏激励通过提升自身生产率或者升级本身产品来获取竞争优势。出口退税政策在造成出口企业退税依赖的同时,也造成了经济资源在行业之间的误置,导致出口企业的生产率下降和其所在行业的资源错配。且中国出口贸易以粗放型增长为主,现阶段处于全球价值链低端,“两高一资”型产品占比过重,具有出口优势的行业大部分为污染密集型行业,低端出口企业得到退税,造成不公平竞争,由于资本的逐利性,要素资源更多的流入,使得出口贸易结构无法实现转型升级。由于加工贸易占中国对外贸易的半壁江山,加工贸易企业出口的产品更易得到较大力度的出口退税支持即对加工贸易采取不征不退的出口退税政策,导致从事加工贸易的企业被锁定在高能耗的加工组装环节、以及发达国家向中国转移污染产业的力度和范围不断扩大,无法实现从能源密集型向技术、知识密集型以及高端的生产性服务业转移,不利于绿色发展。基于此,本文提出:
假设1:出口退税政策对行业绿色发展水平具有抑制作用。
具体而言,绿色发展水平是以绿色视角下的投入产出效率来衡量,它反映了在低消耗和低排放的双重约束下实现经济产出最大化的能力。从减少能源消耗的视角来看,出口退税政策会通过抑制能源利用效率来影响行业绿色发展。出口退税向弱势或低生产率企业倾斜,抑或是对弱势或低生产率企业给予更大幅度的出口退税扶持,那么资源将从高生产率企业流向低生产率企业。由出口退税率上调引致的出口规模扩大,一方面导致企业倾向于消耗资源来获取更多利润,显著增加了能源需求,增加了能源消耗;另一方面显著增加了出口市场的竞争程度,较高的竞争程度可能会使得企业缺乏必要的利润积累,从而对开发新的替代能源技术和改进现有能源技术活动产生不利影响,进而抑制了能源利用效率。从减排角度来看,提高出口退税率不利于能源消费结构的改善。具体而言,对资源密集型和劳动密集型行业而言,其竞争优势主要是成本较低,对技术和设备依赖程度较低,故对出口退税率较为敏感。这些行业出口退税率长期维持在较高水平,较高的出口退税率使部分效率低下的企业得以生存,不利于激发其改革创新的内在动力,形成产业结构的逆向调节,阻碍了能源消费结构的升级。基于此,本文提出:
假设2:出口退税政策通过影响节能效率和减排效率来抑制行业绿色发展水平。
资源密集型行业、低技术密集型行业的整体生产率水平较低,出口退税政策作为一项财政补贴,可能会促使资本、能源等生产要素从生产率高的部门向生产率低的部门转移令行业间的资源误置现状恶化,进一步抑制了绿色发展水平;对于资本密集型和高技术密集型行业而言,出口退税政策降低了这类出口企业的生产成本,企业扩大生产规模,具有更强的技术创新动力和能力,在节能降耗方面会投入更多的资金,且资本技术密集型产品贸易对能源利用效率的影响效果更加明显,故出口退税政策可能促进此类行业的绿色发展水平。基于此,本文提出以下假设:
假设3:行业绿色发展水平的抑制作用对不同污染水平行业具有异质性。
1.
关于绿色全要素生产率的测算,研究借鉴Tone提出的超效率SBM模型,利用2003—2015年的中国工业行业面板数据选取投入产出指标并通过Matlab进行绿色全要素生产率测算。本文选取的原始数据均来自2004—2016年的《中国统计年鉴》《中国工业统计年鉴》《中国环境统计年鉴》《中国科技统计年鉴》。需要说明的是,由于在2003—2015年的研究期内,中国的《国民经济行业分类》采用了两套标准,为了统一口径以及数据的可获得性,本文将数据缺失较多的行业从研究样本中剔除,在进行删除合并之后本文的研究范围最终为35个工业行业,故研究主要是以2003—2015年的35个工业行业的投入产出数据作为样本范围,关于投入指标、期望产出指标以及非期望产出指标以及数据处理的相关说明如下:
(1)投入指标。关于劳动投入指标本文选取规模以上工业行业从业人员年平均人数,资本投入指标由于各细分行业基期资本存量和折旧率难以确定,本文未选择目前大多数学者所采用的永续盘存法计算资本存量,而是选取规模以上固定资产合计作为资本存量的近似估计,能源投入指标本文选取各工业行业能源消费总量。
(2)产出指标。产出指标分为期望产出和非期望产出。期望产出采用工业生产者出厂价格指数折算的以2003年为基期的实际生产总值来衡量。非期望产出本文选取规模以上工业企业的“工业废水”排放量、规模以上工业企业的“工业废气”排放量以及SO排放量3个指标。
2.
本文采用双重差分模型来研究中国出口退税政策对行业绿色全要素生产率的影响,进而得到出口退税政策对绿色发展的影响。双重差分模型能够解决经济分析中的内生性问题,故被广泛用于政策效果评估,该方法的原理为:将某一群体分为实验组和对照组,受到政策冲击的为实验组,未受到政策冲击的为对照组,通过比较政策实施前后对照组和实验组的差别即为政策效果。本文选取2008年的出口退税政策调整为依据,将2008年出口退税率提高的行业作为实验组,未进行调整的行业作为对照组,通过研究行业绿色全要素生产率的变化,来说明出口退税政策是否对中国绿色发展具有抑制作用,构建模型如下:
=++++++
(1)
其中,是行业种类,表示时间,表示行业在时间的绿色全要素生产率,表示时间虚拟变量,2008年政策实施年份以前取值为0, 2008年以后取值为1。表示分组虚拟变量,若第个行业出口退税率提高则=1,为实验组,否则为0。为行业个体固定效应;为时间固定效应;为随机扰动项。由模型(1)可知,交乘项的系数代表政策净效应。
若仅考虑模型(1),则可能忽略其他变量的影响,考虑客观因素对绿色全要素生产率的影响,需要加入控制变量,本文参考其他学者研究,本文选取资本深化程度、企业规模、环境规制水平、资本结构作为控制变量。故基本模型转化为:
=++++∑+++
(2)
其中,表示被解释变量。
为了检验出口退税政策对行业绿色发展水平的影响路径,构建了如下中介效应检验模型:
=++++∑+++
(3)
=++++∑+++
(4)
=++++∑+++
(5)
其中,(3)式对应于本文的回归模型(2)式,(4)式的被解释变量代表中介变量能源强度()和碳排放强度()。
1.
绿色发展水平,用行业绿色全要素生产率()来表示。经济新常态下,绿色全要素生产率是在资源与环境约束下经济持续发展的重要引擎,也是衡量绿色发展的重要指标。根据投入要素和期望产出以及非期望产出数据利用Matlab软件测算得出。
2.
(1)能源强度()。用各行业能源消费总量与生产总值的比值,能源强度越大则代表每单位产出所消耗的能源越多,即节能效应越低。
(2)碳排放强度()。用各行业CO排放量与生产总值的比值,碳排放强度越高则每单位产出所产生的污染排放越高,则减排效应越低。其中各行业的CO排放量借鉴IPCC(2006)得到,具体公式如下:
(6)
其中,表示能源种类,分别是煤炭、焦炭、原油、汽油、煤油、柴油、燃料油和天然气,代表各种能源的燃烧消费量;为各种能源的平均低位发热量,用于将各种能源消费量转化为能源单位(),表示各种能源的二氧化碳排放因子。
3.
为对某一行业而言,若≥2008年,并且该行业的出口退税率提高了,则该行业对应的虚拟变量为1,否则为0,其系数表示该政策的净效应,其大小反应出口退税政策作用效果的强弱,如果政策的实施提升了行业绿色发展,则的系数显著为正;反之,则显著为负。
4.
(1)资本深化程度()。资本深化在企业层面意味着资本劳动比的上升,即资本积累的速度比劳动积累的速度快。企业增加对机器设备的投资会提高劳动生产率,从而影响绿色全要素生产率。本文借鉴其他学者的处理方式,用资本劳动比来衡量资本深化程度。
(2)企业规模()。企业的规模会影响企业的技术创新意愿和创新效果,与规模较小的企业相比,大中型企业具有创新能力强,管理水平高等优势,其排污节能成本相对较低,具有规模经济和范围经济的优势,具有较高水平的生产率。企业规模用工业总产值与企业数的比值来代替。
(3)环境规制水平()。环境规制水平的提高能够刺激企业进行技术革新,促进行业绿色发展,同时增加了企业生产成本,使其追逐廉价高污染资源,不利于绿色全要素生产率的提高。本文采用单位工业废水治理运行成本来衡量。
(4)资本结构()。在全球倡导绿色工业革命的基础下,外商资本流动在促进工业绿色增长过程中发挥着举足轻重的作用,外商直接投资是否对发展中国家的环境带来负面影响也引起广泛讨论,本文在前人研究的基础上选取各行业外商和港澳台商投资工业总产值与规模以上工业总产值的比值来作为资本结构的代理变量。
为了研究出口退税政策对绿色发展的影响,本文采用绿色全要素生产率作为因变量,代表行业绿色发展的水平,利用双重差分方法分析出口退税政策对绿色发展的影响,同时为了保证检验系数的稳健性,依次进行了不加控制变量,加入控制变量并控制行业和年份效应的双向固定效应模型,回归结果见表1。
表1 出口退税政策对行业绿色发展的影响
表1报告了出口退税政策对行业绿色全要素生产率的回归分析结果,在控制个体和时间变量下,模型(1)~(5)分别表示不加控制变量,依次加入资本深化程度、企业规模、环境规制水平及资本结构等控制变量的回归模型。随着控制变量的逐渐增加,核心解释变量的系数始终为负,且在10%置信水平下显著,说明出口退税政策的实施对绿色发展具有明显的抑制影响,表明假设1成立。控制变量的方向与现有研究较为一致,环境规制是促进行业绿色发展的重要手段,通过制定合适的政策以及加大污染排放监管和处罚力度,能够有效促进节能减排。资本深化程度、企业规模及资本结构的影响系数为负,可能由于中国出口企业多为资源密集型和劳动密集型行业,处于全球价值链低端,技术水平普遍较低,大量的外商资本投入使得这些企业规模进一步扩大,工业绿色发展的技术支撑不足,无法对绿色发展转型起到促进作用,使得环境进一步恶化。
为了保证回归结果的准确性,对样本进行匹配和剔除,进而采用PSM-DID方法进行估计,结果见表2。
表2 PSM-DID作用下的回归结果
由表2可以看出匹配前后出口退税政策对绿色全要素生产率的作用效果对比,整体来看,在剔除不匹配的样本数据之后,各变量的回归结果显著增强,说明本文的回归结果较为稳健,出口退税政策降低了行业绿色全要素生产率,对绿色发展具有明显的抑制作用。
通过研究得到出口退税政策对绿色全要素生产率具有抑制作用,为了保证本回归结果的稳健性,需要进行进一步的稳健性检验,以减少估计的偏差。本文对上述结果进行两种稳健性检验,表3分别报告了两种稳健性检验的回归结果,稳健性检验结果都一致支持了本文上述基准回归结果。
表3 稳健性检验回归结果
续表3
1.
2008年出口退税政策调整税率的行业主要集中在制造业大类,与样本工业行业中的采矿业和电力、热力、燃气及水生产和供应业受到的政策影响有较大的差异,样本观测值可能有偏差,故将样本工业行业中的除制造业外的其他行业剔除,表3的模型(1)为剔除其他样本的回归结果,本文的主要结论仍然有效。
2.
由于出口退税政策对行业绿色发展的影响在不同时间会有不同的表现,可能回归结果会有差异,故为了排除窗口期对回归的影响,重新设立窗口期进行检验,在模型(2)中剔除2008年观测值,这是为了排除2008年出口退税政策实施、出口退税率骤然上升对回归结果的影响。就表3中模型(2)的回归结果来看,交互项系数仍然为负,表明2008年出口退税政策对绿色全要素生产率的影响并没有干扰基本回归的结果,说明出口退税政策对绿色全要素生产率的确是有抑制作用,不利于绿色发展。
表4为基于节能效应和减排效应的中介机制检验结果,列(1)和列(3)结果表明出口退税率提高对能源强度和碳排放强度的回归系数显著为正,表明出口退税政策的实施显著提高了能源强度和碳排放强度,即单位产出需要消耗更多的能源以及产生更多污染。列(2)和列(4)结果表明能源强度和碳排放强度的提高不利于行业绿色发展水平的改善。这一实证结果与前述机制梳理相吻合,提高出口退税率这一相对外生的供给侧的出口冲击,进一步促进了以“两高一资”行业为主的出口企业扩大生产规模,将污染和能源消耗留在国内,与节能减排目标相悖,抑制了行业绿色发展水平,表明假设2成立。
表4 出口退税政策的节能效应和减排效应的机制检验
为了检验出口退税政策调整对污染程度不同的行业绿色发展水平影响不同,本文采取分样本回归(见表5),将35个行业分为重度、中度、轻度污染三大类行业,回归结果表明提高出口退税率对三类行业的绿色发展水平的影响具有明显差异,表明本文假说3成立。相较而言,重度污染行业中出口退税政策对绿色发展水平具有显著的抑制作用,高耗能产品出口消耗大量能源,加剧中国的能源紧缺形式,并把大量污染物质(废水、废气,固体废物)留在国内,使中国的环境质量进一步恶化,随着出口退税率的提高,引起资源密集型传统企业生产规模的扩大,进而使得污染排放量剧增,不利于节能减排目标的实现,绿色发展水平进一步恶化;中度污染行业回归结果与整体样本回归结果方向一致,但未通过显著性检验,这可能是由于在行业分类中度污染行业主要由农副食品、轻纺等传统劳动密集型行业构成,这类行业生产率低下主要是由于技术投入不够、生产设备老旧、创新动力不足等因素造成,出口退税政策对绿色发展水平影响程度相对降低;而对于轻度污染行业回归结果与整体样本回归结果方向相反,显示出口退税政策显著促进绿色发展水平,这表明轻度污染行业的能源利用效率和污染减排效率较高,且由于出口退税率的上升,企业有更多的资金进行绿色技术革新,创新动力增强,引导资源流向这些高技术行业,实现工业增长与能源环境的协调发展,提高绿色发展水平。
表5 出口退税政策对不同污染程度行业的绿色发展水平的影响
控制变量发挥着不同的作用,相较于重度污染行业,轻度污染和中度污染行业的企业规模越大,则越有能力承担绿色技术创新等研发活动的责任,更有能力引进低能耗的先进生产设备,排污节能的边际成本更低,因此更能提升企业的节能减排和污染治理的能力。环境规制水平对中度污染行业的绿色发展水平具有显著的正向作用,意味着中度污染行业能够有效地将环境外部压力转化成内部技术创新动力。合理的环境规制能够激励企业进行绿色技术创新,提高清洁生产技术,由此产生的创新补偿可抵消“遵从成本”,促进经济和环境的双向共赢。资本结构对中度污染行业的绿色发展水平同样具有显著的正向影响,引进外商直接投资,扩大对外开放水平可以吸收外来技术成果,加快绿色发展速度。而资本深化程度对这三种不同污染程度的行业均表现出为负面影响,甚至显著抑制,可能因为过度的资本深化导致资源配置扭曲等问题,不利于技术进步,抑制了绿色发展水平的上升。
本文从考察出口退税政策的绿色经济效应出发,以工业行业为研究对象,通过SBM方向性距离函数对2003—2015年中国35个工业行业的绿色全要素生产率进行测算,并采用双重差分模型和PSM-DID方法验证了出口退税政策对绿色发展的抑制作用及其影响机制。研究结果表明,提高出口退税率抑制了行业绿色发展水平。机制检验表明,节能效应和减排效应的降低是出口退税率影响绿色发展水平的影响路径,并且验证了出口退税政策调整对不同污染行业的绿色发展水平影响不同。中国提高出口退税率使得出口企业的生产成本下降,而出口主要以资源密集型和劳动密集型行业为主体,促进更多的要素资源流入这些低端价值生产行业,出口企业过度依赖退税盈利,竞争力低下,不利于低附加值企业转型升级,阻碍绿色发展。
对外贸易高质量发展离不开政策的导向与支持,出口退税政策的目标应由刺激出口转变为控制贸易平衡、优化出口产业结构、遏制高能耗、高排放产品出口,兼顾经济和环境收益,故提出以下建议:
1.
一方面,从税率制定和结构上抑制污染密集型行业的出口,短期内直接取消“两高一资”行业的出口退税不利于中国的经济增长和社会稳定,需要进一步综合考虑,制定更为细化的税率。如根据污染密集型行业的排污量和治污能力及治污支出设立合适的退税率,再逐步降低直至完全取消出口退税率,有利于中国工业企业节能降耗的优化升级和环境逐步改善。另一方面,在本文中的机制部分已经阐述中国具有加工贸易优势的主要是资源密集型和劳动密集型的低附加值制造业,中国对其采取“不征不退”或按一定税率返还国内增值税的有偏特性的出口退税政策,这一政策加剧了要素资源流入这些行业,抑制了绿色发展水平,故建议扩大税目结构,尽快出台具有中性和无偏特性的新型出口退税政策逐步将加工贸易中的“高能耗、高污染”行业涵盖在内,有助于实现资源的有效配置,也是中国实现绿色发展的重要保证。
2.
根据前述分析,可以看出提高技术含量高、污染程度低的高新技术行业的出口退税率,能够提升这些行业的绿色发展水平,反之亦然。一方面,要充分发挥出口退税政策对工业经济增长的促进作用,科学适度地提高技术含量高、污染排放低的新兴行业的出口退税率,使其在国际市场更具竞争力,引导要素资源流向创新程度高的行业,改变在全球价值链底端的现状。另一方面,继续降低“两高一资”行业的出口退税率,抑制其出口,鼓励环境友好型产品的出口。让出口退税政策更好地起到引导要素资源合理流动、环境成本内部化的作用。
3.
出口退税政策的科学制定和实施是前提,同时减弱传统低技术行业的低成本优势,建议政府对主动转型的落后传统行业加大补贴力度,对积极响应创新驱动、技术升级的企业给予经济和技术帮扶,提升工业行业绿色全要素生产率,实现传统制造业的绿色升级。政府加大对节能减排、新能源、智能制造业的技术研发加大支持力度,增加经费支出,并制定相关的人力资源配套政策,引导人力资本流向技术密集型行业的合理流动。
4.
在继续发挥出口退税政策对高新技术行业积极影响的同时,应当加强对出口退税制度的管理,通盘考虑国内税制与进出口环节的联系与衔接,简化出口退税的退税流程,加强征退管理的衔接,建立海关和税务部门的协作机制,甄别出真正需要退税的出口企业,形成有效的监管合力,共同打击骗取出口退税的违法行为,将贸易政策与财政政策相结合,营造公平竞争、法制、市场有序的制度环境,促进中国出口贸易的持续、稳健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