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旧有街区活化改造过程中的“织构”性策略
——以2个城市更新项目为例

2022-08-23 14:54:26邢野曾瑞高凡窦森
世界建筑 2022年8期
关键词:骑楼织构肌理

邢野,曾瑞,高凡,窦森

1 实践转向与理论背景

在社会经济进入转型阶段的今天,中国城市逐步从增量发展转向存量发展。而回首过往的旧城更新,无视城市文脉、从“零”开始、大拆大建的“白板策略”(tabula rasa)在对文化遗产造成严重侵害的同时也造就出大量乏味单调的城市空间。随着生态和文化两大社会议题的重要性愈发被世人认知,如何在旧城更新中予以回应,愈发成为当今城市建设亟需思考和解答的问题。

从新城运动到老城更新,同样的转向过程对西方社会而言早在上世纪下半叶便已展开。与实践相并行且意义更为深远的是对现代主义城市进行反思和校正的众多理论著述。其中通过将现代主义城市和传统城市两相比照,逐渐认识到后者作为有秩序的自组织复杂系统的内在合理性,并认同其在更高层面上对生态和文化的维护作用。凯文·林奇(Kevin Lynch)在《城市形态》(Good City Form)一书中提出“作为有机体的城市”(city as an orgnism),它是一个在开放环境中拥有自组织动力的有机体,同时也代表着一种观察城市问题的全新角度——从分析局部转向对整体感(sense of the whole)和城市肌理(texture)的探究[1]。在《城市并非树形》(A city is not a tree)一文中,克里斯托弗·亚历山大(Christopher Alexander)通过类比生命体的有机生长过程,将城市分为“人造城市”(Artificial City)和“自然城市”(Natural City),以此对应精心规划的现代主义城市和时间累积的传统城市。与人造城市的树形(tree)结构相比,自然城市拥有的半网络(semi-lattice)结构更具有连接多样性和结构复杂性[2](图1);柯林·罗(Colin Rowe)则以“实体的城市”(city of objects)和“肌理的城市”(city of fabrics)对两种城市状态进行描摹和区分,通过格式塔图形—图底(figure-ground)的方法凸显传统城市在塑造场所空间中的作用和价值[3]。

1 对应于半网络(semi-lattice)结构和树形结构的数学集合模型,引自参考文献[2]

肌理被理论越发重视的同时,反而在现实城市中越发式微,现代城市发展的历史就是“城市规划从叶状到树状网络的演变历史,其结果是城市效率和适应力丧失”[4]。肌理结构关系到城市的韧性和活性,而这恰恰是技术乐观主义解决不了的系统性和结构性问题。适宜的城市肌理对城市环境的可持续和绿色发展所起到的有益作用无疑层级更高、作用更广,耗费的人力物力也相对可控;与此同时,“‘城市的灵魂’成了城市的历史,成了城墙上的标记,成了城市的记忆和独有的明确特征”[5]。作为人类社会缓慢演进中的物质载体之一,城市肌理也是人类文明的文化结晶,与城市特征和市民性格的培育息息相关。

城市肌理的价值促使我们将其视作旧城更新中的第一要务,而其具有的系统性和区域性特征使我们的实践方向绝非止于对特定历史建筑的保护修缮,而是对旧有街区进行结构性的更新和修补。面对千差万别的现存状况和“异质、偶发、小尺度、出人意料乃至神秘莫测的城市结构”[6],既需要充分认识既有肌理,同时也要看到重塑再造的空间潜力。面对具体而繁复的实际问题,我们需要在上述有关城市肌理理论学说的基础上探寻更为具体的操作策略。

2 “织构”作为一种策略

“肌理”一词在英文中对应的是urban texture 或者urban fabric,它所指向的都是一种织体性的概念[7]。但若细加分辨,texture 的中文意思更接近于纹理,是织物的表观属性和表面现象;fabric 则指代织物的结构,或引申为建筑物的结构,是现象背后的秩序。我们讨论城市肌理,并不仅仅是在描述和模仿一种丰富而致密的表面特征,而是在讨论和城市街区生长机制相符合的内生性秩序,因此,fabric 更符合我们对城市问题的思考。如果对其进一步探析,fabric 在从原始织物的含义逐渐引申为抽象化名词fabrication 和动词fabricate 的过程中,则被更多赋予制作和建造的意味。如果将其先后意思结合,将语义的历时性演变共时性地呈现出来,那么可以用汉语“织构”这个词来进行“直译”,反之也是对这个较为冷僻的词汇最基础的定义。

就汉语来讲,与“织构”相近的概念是“织补”(织补作为一种城市更新的有效策略),但意蕴略有差异。从构词法来看,“织补”由两个相近的动词构成,词典释义是用丝线依照织物原有的经纬交织规律补好破处,词义日常而且透明;而“织构”的构词相对生疏,既可理解为动词也可理解为名词:当作为动词时,“织”是织补,“构”是构成,当作为名词时,则转化为动作产生的结果,即织理结构。它的多重词性和因陌生带来的疏异感使词语具有更大的解释空间。

构词法和语义的分殊也必然决定着它们作为设计方法的不同。对于城市更新,虽然“织构”也像“织补”一样反对以单一、孤立的点去改造,主张系统性和整体性地更新,但两者的微妙差异在于:(1)与“织补”相比,“织构”同时包含着“织补他物”和“构成自身”的双重含义,它既注重发掘事物之间的联系、梳理局部与整体的关系,但也同样包容各事物之间的差异性、建构事物的内在类型属性;(2)“织补”作为对城市的“织漏补缺”必须依赖于被补肌理的本底结构而发生,而“织构”正因强调对自身逻辑构建过程的思考,因此一定程度上它具有不完全依赖于本底的自主性,以此应对城市肌理在局部范围内表现出的缺失和不确定性。所以,“织补”和“织构”的侧重点有所不同,前者更着眼于城市整体性的维护,而后者希望增加对内在性要素和内生性过程的讨论维度。

本文所介绍的实践案例均位于老城中的旧有街区,又都处于城市肌理发生严重缺失的局域环境中,在地块内部甚至周围不同程度上缺乏可以进行“织补”的本底结构。正是基于这样的实践背景提出更具针对性和适应性的策略:从城市的宏观尺度上,当场地原有的肌理越发缺失,以致不足以对设计产生足够的规约性和指导性的时候,那么设计便越发需要通过内在性的主动建构的方式来与周围模糊的城市环境形成一种新的整体交织的关系,“织构”所强调的正是这样一种“内外兼修”的实践策略。我们希望用“织构”的多义性和自主性来回应老城更新实践的复杂性和不确定性:“织”强调新建筑与既有环境如何建立关联,“构”强调建筑如何自我组织和构成,一个向外协调,一个向内构建。当环境要素较为丰富的时候,“织”更显著,当环境要素相对空乏的时候,“构”发挥的作用更多。

“织”不意味着简单的和谐统一,它像拼贴城市所提倡的那样是在接受现实中的各种矛盾性与差异性的基础上工作,最终的目的是“寻求秩序与非秩序、简单与复杂、永恒与偶发的共存,私人与公共的共存,创新与传统的共存,回顾与展望的结合”[3]53;与“织”相比,“构”虽然属于面向自身的主动创造,但也绝非凭空得来,而是源于现状环境和文脉记忆。在我们的实践当中,它的推动方法是类型学的,而且希望是一种如彼得·埃森曼评价阿尔多·罗西时所说的“过程的类型学”:“在设计过程中,类型学从来不被认为具有一种活力。而罗西从类型学中发现了创造的潜力,因为类型现在既是过程,同时又是客体。作为过程,类型包含了在自身中体现形式的综合特征。一些类型元素因在时间中的改变而激发了创新,同时记忆对类型的影响也使得新的设计过程成为可能……原先仅仅是对已知事物进行分类的类型学在此成了创新的催化剂和自主研究者的设计要素”[5]10。

2 项目用地区位及场地现存建筑

3 项目用地建筑肌理历史变迁

4 海口骑楼建筑演变过程

最后,当名词“织构”作为动词“织构”的结果而被加以审视时,它直接指向的是一种具有复杂秩序的织理性结构,这是中国传统城市的典型结构,无论是海口的骑楼老街片区还是龙泉的西街老街片区都是如此。今天若要在城市的空缺当中实现这样的结构,需要我们对城市既有的肌理保有特别的尊重和兴趣,并以肌理中蕴含的秩序为研究对象,但又极力避免把一个预想的秩序强加给现实,不满足囿限在一个僵化的已知秩序里生产形式,而是希望在与现实对话的过程中,新的、差异性的秩序逐渐呈现,这无疑是一种开放的结构性的思想方法。

值得指出的是,就像很多其他概念用词一样,如《拼贴城市》(Collage City)中的“拼贴”(bricloge)是从克劳德·列维-斯特劳斯(Claude Levi-Strauss)的结构主义人类学著作《野性的思维》(The Savage)中借用而来的概念[3]191,“织构”也是一个跨领域的词汇:它原本是指多晶体在其形成过程中,由于受到不同的外界条件和加工工艺的影响,晶粒在某些方向上出现聚集排列的现象,这种现象叫做择优取向。因为其组织结构类似于天然纤维或织物的结构和纹理,故称之为“织构”[8]。城市最初或许也像多晶体材料一样呈现无序和无组织的状态,但经过经济、政治、文化、自然等诸多条件的作用和影响,最终形成织物一样有秩序、有组织的聚集状态,产生的结构韧性使其可以化解不利因素而持久存在。同样作为一种城市建筑学方法,诚如学者对“拼贴”的论述一样,“织构”的作用也应该是多样的:“既作为一种用于理解的方式,也作为一种从事思考的策略,更作为一种进行操作的方法”[9]。

3 “织构”策略在案例中的具体实践

旧城更新中案例之间的现状条件和面对的问题千差万别,以下通过两个实践案例来说明织构性策略中“织”和“构”是如何各自展开并相互关联的。两个项目策略的差异源于场地内部和周边的建筑性质与状态的不同,它们之中,一个位于历史街区中的核心地块,周边环绕文保建筑,但街区空心化严重;另一个相对复杂,包含两个地块:南区地块属于近现代工业遗存,虽然不具历史价值,但质量大多完好且场所特征明确;北区地块是混杂的住居片区,由于现状质量不佳而多半予以拆除,腾出空地以待开发。

3.1 海口市中山路骑楼老街2 号地块

5 总平肌理

6 延续原有肌理,织入新增建筑

项目用地位于海口市骑楼老街核心片区,是龙华区老城连接海甸岛的门户,位置极其显要。用地北侧为临河的城市主干道,交通繁忙;南侧则是著名的中山路,商贾云集。场地内存有部分现状建筑,其中北侧为6 栋独立的保护建筑,南侧为连续的中山路沿街骑楼,东北角有一个7 层的博爱商城(图2)。主体限高20m,西侧部分限高15m,设定了容积率2.0、建筑密度70%的开发强度上限。项目定位为精品酒店,以期补充骑楼核心片区住宿功能的缺失,并借得天独厚之地段提升项目品质。

场地在近十几年间的开发变迁正是传统肌理的衰退过程(图3),原有的城市肌理特征明显,使“织”的逻辑相对容易建立,但如此独特的肌理是持续数百年的本土生存结构的物化结果,它有着与过去生活紧密相关的类型学基础。如果这样的“织”需要在今天被延续,那重要的是它内在的“构”如何重新建立?原有的类型又需要如何改变?

首先,从历史街区的研究开始,海口的骑楼老街片区呈现出窄长致密的肌理与连续完整的街巷,其中典型的骑楼建筑类型是以琼北民居为源头,随着商业的繁荣和地价的提升,舒适的居住空间逐渐向高密度的商业空间而演变。成熟的骑楼建筑的做法是沿街布置商业空间,内腹布置居住功能,形成前店后宅,下店上宅的格局。每家每户都是窄面宽、长进深,首层统一后退形成连续的骑楼空间,以供遮荫挡雨、丰富商业活动(图4)。店铺之间偶尔会形成狭窄的巷道,可以进入地块内部或者穿越地块,同时调节微气候,改善风循环。这样的街区组织结构和形态特征既满足了个体商业权利的实现,又形成了有机生长的街区形态[10]。立足于此,我们研究在新的功能策划下“织”与“构”如何达成一种新的统一。

设计抽取骑楼街区窄、长、密的肌理意向,延续场地原有肌理,以5m×10m 的客房单元为基本模数,形成10m 间距的南北向控制线,控制线为协调周边建筑进行微微偏转。建筑主入口布置在场地东侧,用环形车道和博爱商城分离(图5)。以入口大堂为起点形成一条东西向贯通的酒店内街,北侧布置家庭式客房,南侧布置公共配套和标准客房。整体形成南北较低、中间高起的体量布局,既削弱了建筑的压迫感,又争取了北望江景、南观老城的景观资源(图6)。

由于地块东西向过长,为了打通地块南北向的连接,改善内部气候条件,在客房组团之间加入南北向的冷巷,系列化地设置天井、游泳池、景观等,并向地下渗透,引入风、光、水、绿,提升建筑的通风遮阳性能,适应海口的气候特点(图7)。

设计选取了片墙和单坡屋顶作为主要的建筑语言,以“墙夹屋顶”为逻辑,构建出一种片墙层叠,屋面勾连的空间意象,反映出既本土又现代的形式特征(图8)。客房立面运用遮阳格栅和玻璃幕墙,并设置种植阳台,强化绿色、私密的居住体验,结合观景平台、绿植、落水管、门洞、景框、装饰等凸显本土特色,提升空间品质。这种自下而上的形式操作带来了巨大的丰富性,其中控制线的生成和东西向、南北向客房的并存起到了决定性的作用(图9)。

7 引入风、光、水、绿的空间结构

8 北侧长堤路鸟瞰

9 酒店内街

10 新增骑楼类型分析

11 场地中原有的民居和厂房肌理

12 场地中保留的民居、水塔、树木和厂房(其他民居厂房均已在规划阶段拆除)

13 基于肌理的设计策略

地块北侧骑楼街的缝补可以看作是立面上的编织。现状的保存骑楼互相有间距,而且形态、风格都有差异。通过对现状和文献的研究,我们设计了传统、折衷、现代等一共6 种不同的骑楼立面,有些容纳入口庭院。多种类型的紧密并置形成一种新旧融合混搭、错落有致的设计效果(图10)。

3.2 丽水市龙泉县国镜药厂3 号地块

龙泉城市会客厅项目用地位于浙江龙泉市西部,北邻龙泉溪和凤凰山,场地原址包含国镜药厂及其周边数片民居。上位规划将其更新改造成为文创及商业街区。我们在内的若干家设计机构在规划的框架下,商定设计范围并对不同地块进行更新改造。既是现状同时也是未来园区主路的一条东西向道路,将我们的设计范围自然划分为南北两区:南区原址属于国镜药厂,状况各有不同的建筑从南至北依次排列,茂密的树木穿插其间;北区原状由一片形态各异的民宅紧密聚集而成,房屋构成的实体之间则是孔洞一般大小不一的天井,地块中耸立着的一幢灰砖水塔在青灰色的肌理之中已不便察觉。南北两区一个简明有序,一个错综有机(图11、12)。两个区域原有的场地特征和现状条件决定了不同的设计策略(图13、14)。

(1)南区

南区原有生产、办公用房的质量尚能满足功能使用,考虑到保存和延续药厂这段场所记忆,上位规划定下了保留建筑林木、维持现状格局的基调。在既有建筑和保留树木占据大半场地的前提下,如何“穿针引线”、将建筑与建筑、建筑与环境织为一体,又如何结合每座建筑的自身情况采取恰当而独特的建构方式,以此彰显不同的建筑特征是我们需要回答的问题。

17#厂房南侧一跨的预制混凝土桁架是场地中鲜见的具有特色的结构形式,而其连续双坡屋面和红色砖墙也是工业遗存的典型特征。以此作为形式起点,既能有助于强化这一区域工业背景的场所特性,更能将原本形态各异、缺乏关联的现存建筑整合为一体。由于多数厂房偏于场地东侧,西侧存在较为宽裕的绿地空间,连同西侧道路形成未来园区南北向的公共空间轴线。我们利用脚手架和阳光板,在树木之间、从南至北构建起姿态轻盈、连续曲折的游廊,填补却不封闭这一区域,从而形成本地块和西侧地块之间的过渡场所。通过在既有建筑之上、之间构筑坡顶和游廊,将原本孤立不成肌理的场地状态转化为3 组清晰明确、各有特色的建筑分区,同时游廊的串联和树木的融入一定程度上弥合了边界、连通了空间,相互之间交织渗透,和谐共存(图15)。

形态整合、空间连续使原本欠缺章法的建筑、场地得到组织和梳理,但整体关系的确立并非来自先入为主的形式构成,而是源于对局部问题的应对。坡屋顶向南扩展形成代表园区门面的游客中心大厅,并将18#、19#两座小体量平屋顶建筑含纳进来,使之成为公众流线的一部分;17#厂房北侧两跨原为由坡屋面覆盖的一层空间,新建的屋面体系延续最南一跨坡屋面的檐口标高,将其扩展成为文创、展示所需的两层空间。更新后的坡屋面如同将原有屋面抬高,悬浮在红色砖墙之上;16#厂房原状由多榀两跨门式钢架构成,保留价值较低且高度无法布置功能所需的篮球场。将中部数榀钢架移除,形成下沉室外球场,使原本巨大完整的体量消解在自然环境之中(图16)。此外,树下游廊整体形态虽然连续不断,但为了便于避让树林和现场施工,我们将其解构为屋面相互搭接的若干单元,而将脚手架用作支撑结构亦是这种建造策略的进一步体现(图17)。

(2)北区

根据规划对区域内原有建筑质量和保留价值所作的评估,村落之中只有北侧3 座民宅以及中部的水塔予以保留和修缮。“存少去多”且保留元素相对集中的状态为设计留下充裕的发挥空间,与此同时,如何填补场地上的巨大空缺也成为后续工作的关键(图18)。原始的物质环境虽然不复存在,但长久以来逐渐形成的建筑印象和空间尺度已经成为周边居民的场所记忆,也必将成为我们创作新的“城市肌体”的依据。

城市结构的形成往往与自然环境、地形地貌密不可分。北侧一山一水的自然条件无疑决定了场地内的建筑布局。塑造若干条南北走向的街巷,在视觉和行为两方面拉近园区南侧地块和山水环境的关系成为“编织”街坊肌理的第一步。其中,位于场地西部、由药厂原有道路向北延伸而来的一条路径尺度逐渐扩大,在其北端形成眺望山水的平台。在建立南北联系的基础上,我们引入两条东西走向的街巷将地块尺度进一步细分,同时串联起两侧地块和中间多处节点空间。此外,迁就既有建筑调整街巷走势和建筑形态也是城市、村落得以有机生长的另一要因。3座民宅及水塔在形态和朝向上与新建部分正交为主的几何秩序存在差异,从而对后者形成一定扰动,使原本井然的肌理更加生动有机(图19)。

14 再造场地肌理

15 新老建筑与树、廊形成一个有机整体

16 原工业建筑的改造策略

17 脚手架搭建的游廊和建筑内外的空间关系

18 保留建筑与新建筑之间的有机结合

19 自然有机的现代聚落

20 不同的类型系列

“织”的策略奠定了街坊的结构关系和建筑尺度,侧重对其整体状态的指引;而面对一块相对空白的场地,“构”则探讨如何自内而外地生成、自下而上地填充,其重要程度更为显而易见。从民间建造的智慧中获得启发,我们通过提炼原型和归纳类型,将若干种模块单元作为构成街坊的主体。功能体块的错动在产生丰富多变外部形态的同时,也自然形成多进院落,使原本密集的街坊空间多孔、透气,阳光和空气得以渗入。错动体量和多进院落由此构成一个理想原型。以原型为模板,在边缘、角落加以变形,从而顺应多变的周边状态或塑造曲折的街巷空间。根据多样的功能业态和建筑规模,我们配置了多种建筑类型,通过类型区别不同的建筑性质和等级。原型和类型地确立使无序变得有序,看似丰富多变其实内含逻辑(图20)。

4 结语

从3 个地块的肌理状态来看,海口骑楼项目的场地是典型的“一片不受控制的实体中的一堆虚空”[3]133;而龙泉项目周围整体的城市肌理呈现为不同时期肌理的拼贴状态:南区场地中原本孤立的厂房建筑更像是“一片不受控制的虚空中的一堆实体”[3]133,而北区原本丰富的民居肌理因为无法顺应城市功能迭代而几乎被清除。3 个地块状态不同,“织”法也不同:一个是顺应现有肌理,一个是把实体转化为肌理,一个是重新找回消失的肌理;“构”法也不同:虽然都以类型学方法为基础,但依据不同的地方空间类型传统进行转译,一个是琼北骑楼,一个是江浙宅院,一个是近代工业厂房。

项目具体而微的设计实践说明,“织构”不再拘泥于宏观层面讨论城市的对错,而是一种知行合一的活动,一种更强调微观操作的策略和意识——在不同的文化和气候条件下,在城市的既成事实中,在场地上每一件具体的事物面前,寻求最适宜的应对方式。王澍在《虚构城市》中揭示了几乎同样的本质,尽管他称之为“构造”:“‘构造’的一个隐含意思就是从小处开始,从人与城市的身体性的经验开始。所以,它看上去是在城市中拼贴与修补,改造与考掘,但这种修补的结果,对象已不是原来的对象,在性质上有所增益,在价值上有所变化,可以想象,如果城市设计从如此‘构造’开始,对今天的建筑师而言,他们将不再见到那种热火朝天,激动人心的大场面,同时也意味着,摆在他们面前的将是一项异常琐碎、复杂艰难的工作,并且,他们不得不对城市谦逊”[11]。

“织构”也不只是形式方法,而是与物质性的建造息息相关,它还可以是建筑与风、光、水、绿之间的织构,也可以是建筑内各部分之间、构件之间或材料之间的织构,甚至还包含不同空间经验的织构。当织构与自然、气候、当地材料、建造工法发生密切关联的时候,一种绿色的、在地的建筑也就自然出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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