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煜 周璇 张琪
信息社会与知识经济重塑了城市发展路径,全球城市竞争的关键在于创新人才。进入21世纪以来,全球科技创新进入空前密集活跃的时期,新一轮科技革命和产业变革正在重塑全球经济结构以及重构全球创新版图。城市发展从以经济为中心的要素供给转向以人为中心的创新驱动,青年人才是驱动创新发展战略、促进城市经济高质量发展的主力军。面对人口老龄化和少子化带来的人才竞争新局面,城市需要挖掘人才竞争的内在逻辑以驱动和提升发展能级。
创新从实验室走向街区,舒适的生活方式是吸引人才的重要保障。相比远离生活和娱乐区域的“硅谷”模式,全球范围内掀起一股新浪潮——科技回归都市,纽约、旧金山、西雅图、波士顿、伦敦、柏林等城市的老城区内,涌现出面貌一新的科技创新街区。“硅巷”模式是现代创新创业载体的一种新形态,体现了创新人才作为新时代经济的领跑者更偏好经济有潜力、保障有体系、环境有特色的宜居城市,开放的社交空间与丰富多元的文化生态强化了城市竞争力。
社区是城市生活的基本单元,成为城市发展和竞争的主阵地。到2035年,我国将约有70%的人口生活在居住社区①,城乡社区也将逐步成为提供社会基本公共服务的单元。生活方式引领生产方式,吸引人、留住人、感召人,需要以规范、完整的社区服务来实现。习近平总书记指出:“人民城市人民建,人民城市为人民”,在城市建设中,一定要贯彻以人民为中心的发展思想,满足不同类型和年龄段人群的需求,提升他们的获得感和幸福感,合理安排生产、生活、生态空间,努力扩大公共空间,让老百姓有休闲、健身、娱乐的地方,让城市成为老百姓宜业宜居的乐园。
在社区研究的发展过程中,不同学科领域的中外学者开启了“社区”研究的本位之争②,即何为社区。1887年,德国社会学家斐迪南·滕尼斯在《共同体与社会》一书中提出了“共同体(Community)”的概念,指由具有共同价值取向的同质人口组成的关系亲密的社会有机体,费孝通先生将其翻译为“社区”,认为它具有区域界限、行为规范与在感情和心理上的乡土观念等特征。20世纪初的美国“芝加哥学派”受到生态学概念启发,认为社区是生活在一定地域范围内、形成共生性相互依存关系的有组织的生物群体③。以此为基础,美国建筑师佩里(Clarence Arthur Perry)提出了社区规划的“邻里单位理论”。英国社会学家认为社区有物质、社会、心理三个分析尺度,将社区定义为聚集在一定地域范围内的,以心理上的共存感、认同感和归属感为基础的,有共同观念和共识行为规范的社会区域生活共同体④。
中国式社区拥有漫长的传统历史,经历过里坊制和街坊制、单位制、街居制、现代社区建设和城市社区提升等阶段。近二三十年,随着城市经济转型、单位制消解以及商业房地产开发全面兴起,人们的居住生活逐渐转向复杂、分化和流动的城市社区。在空间形态上,社区成为居民生活的基本空间载体;在组织管理上,由居民委员会管理的社区成为社会治理的基本组织结构。20世纪30年代,费孝通等学者以乡村社区为切入点开启了中国社区的综合研究。改革开放以来,继民政部1986年提出“社区服务”、1991年提出“社区建设”后,由政府层面主导的“社区建设”进程使中国的社区研究蓬勃发展。党的十八大以来,随着我国大力推进被认为是继工业现代化、农业现代化、国防现代化、科学技术现代化后的“第五个现代化”——国家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现代化,社区治理迈入崭新轨道。2021年4月,中共中央、国务院印发的《关于加强基层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现代化建设的意见》提出:“基层治理是国家治理的基石,统筹推进乡镇(街道)和城乡社区治理,是实现国家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现代化的基础工程。”习近平总书记曾多次指出社区建设的重要性,强调“社区是基层基础,只有基础坚固,国家大厦才能稳固”,“社区是党和政府联系、服务居民群众的‘最后一公里’”,“要把更多资源、服务、管理放到社区,更好为社区居民提供精准化、精细化服务”。
深圳经过1992年和2005年的城市化转地,理论上实现了“全面城市化”⑤,作为典型的外来人口城市,在急剧工业化、快速城市化的过程中,多种形式的社区单元在深圳并存。一般来说,对社区进行分类有利于对社区的精细化治理,原珂⑥按照居民居住环境和形态将我国城市社区划分为传统街坊式社区、单一单位式社区、综合混合式社区、过渡演替式社区和现代商品房式社区5类。深圳社区存在鲜明的城中村和城市商品房住宅混合二元状态,具有典型的高密度、多外来人口、年轻化的特征。
本文主要诠释在存量时代住区向社区转型、人口向人才发展的阶段,深圳针对暂居务工人员、落户人才、中高端人才以及科学家等不同类型和年龄段人群的需求,在社区防疫治理和社区建设方面的实践经验和思考,包括以下沙社区为代表的高密度城市特征下满足居民安全需求的韧性社区治理,以景龙社区为代表的外来人口城市特征下满足归属感需求的儿童友好社区实践,以北站社区为代表的高质量发展背景下社区提供服务从“有无”到“好坏”的完整社区探索,以光明科学城社区为代表的创新时代满足居民更高层次的尊重和自我价值实现需求的未来社区展望,充分展现深圳贯彻“以人民为中心”的发展思想、围绕“人民城市”重要理念展开的社区建设实践。
深圳经济高速发展,因市场经济发展而形成的大量城中村具有便利的交通、便宜的住宿、相对完善的生活配套,承担了地域来源、社会背景、收入水平和职业特征多元化的庞大流动人口的居住功能,成为大多数“来了就是深圳人”的首选落脚地。但城中村也存在物业管理覆盖率不高、缺乏有效社区管理、公共卫生安全风险隐患大等问题,尤其是在类似新冠肺炎疫情等突发公共卫生事件的压力测试下,居民物资保障渠道不通畅、就医困难等问题暴露出城中村社区组织机制不完善、社区居委会应急性工作不自主的短板。
习近平总书记强调:“把防控力量向社区下沉,加强社区各项防控措施的落实,使所有社区成为疫情防控的坚强堡垒”。社区作为社会治理的最基层单元,也是城市安全防疫的重要单元。福田区下沙社区是深圳市代表性的高密度、拼贴式二元混合社区,其中既有高密度城中村,又有现代商品房住宅(含超高层住宅),其防疫治理的实践经验为具有高密度特征的社区提供了韧性社区治理能力提升的发展启示。
2002年联合国可持续发展全球峰会首次把“韧性”概念应用于社区公共治理领域,韧性社区强调可持续发展,具备在面对危机中保持社区的各项功能和迅速应对、适应变化和转变发展的能力,不仅关注结果,还关注过程⑦。
福田区一方面是深圳中央商务区所在地,另一方面区内南部城中村密布、人口流动性大,因此成为2022年初新冠病毒奥密克戎变异株疫情的多发点和重灾区。深圳市新型冠状病毒肺炎疫情防控指挥部办公室提出“加强社区小区管理,社区小区、城中村保持围合管理”。基层社区是疫情联防联控的第一线,也是“外防输入、内防扩散”最有效的防线。下沙社区快速精准进行流行病学调查,划定封控区、管控区,保障市民正常生活,体现了社区在灵活应对、多元共治、分级防控、资源整合、智能监测等方面的“韧性”治理能力。一是反应迅速。疫情初见端倪之际,深圳实施社区工作人员+民警+社康医生的“三位一体”联防联控机制,以及人防+技防+制度防“三防合一”的群防群治机制。面对人员结构多元的城中村,深圳对社区100%实行围合封闭式管理,住户进出100%实行双向体温检测,筑起小区“防疫墙”;深圳市直属机关单位组成临时党支部支援下沙防疫工作:综合协调组形成《下沙社区疫情防控有关工作实操指引》指导实操;数据处理组及时更新“白名单”数据,为疫情防控一线工作提供精准数据支撑;宣传信息组向社区居民发出最新防疫管理措施与规定、各类温馨提示,确保整个社区社会秩序平稳。
二是多元共治。社区治理的关键是凝聚社区多元主体,实现社区的共建、共治、共享⑧。社区防疫需各方力量参与,由于共治主体的多元性和差异性,需要提升组织凝聚力,将共同防疫纳入信任体系,形成防疫共同体意识。下沙社区防疫小组联合各街道增援力量、医护团队、志愿者队伍等,先后完成20余轮全员大规模核酸检测任务,并负责楼栋24小时值守、上门核酸检测、逐户核查、垃圾清运、防疫物资搬运、维持检测秩序、舆情处置等各项任务。
三是提高防控效能。随着疫情防控形势逐步好转,国家实施分区分级差异化防疫策略。新一轮疫情防控下深圳以社区为管控单元,实行封控区、管控区、防范区“三区”防控措施,严格实行分区分级精准管控。下沙社区的管控级别根据疫情防控形势变化及时调整,采取差异化的防控策略和措施,极大地提高了抗疫防疫的效能,切实改善社区治理质量和效率。
四是整合资源配置。在下沙社区实行静态管理期间,人员足不出户、商店停止营业,每日三餐由政府统一配送。通过动员辖区餐饮企业为封控区和管控区市民提供餐品、捐赠防疫物资、组建机动人员主动上门为特殊人群提供核酸检测服务等,发挥资源整合优势,积极为封控区、管控区的居民排忧解难。
五是善用信息技术。互联网、物联网、大数据等信息技术的广泛应用,为防疫提供了技术支撑。下沙社区严格落实测温、“亮码”、戴口罩等防疫措施,落实“扫场所码+电子哨兵”和查验行程卡等要求,进出规定场所须凭72小时核酸检测阴性证明,加强病例的关联性分析,精准、科学地开展流行病学调查工作。
在深圳市城区的组团式发展中,龙华区原是为在福田区工作的人群提供居住空间的“卧城”。2010年,深圳经济特区扩容,龙华与福田中心区共同构成深圳的发展中轴线,龙华在城市总体规划中定位为新城市中心区,成为大量“留下来的深圳人”定居之选。社区是城市的缩影,直接关系居民日常生活的空间质量,而龙华区社区公共服务设施配套欠缺问题普遍。
根据第七次全国人口普查数据,深圳14岁以下人口占总人口的15.11%。儿童是城市的未来,正如城市和交通政策专家恩里克·潘纳罗萨(Enrique Peñalosa)所说,“如果我们能为孩子们建设一个成功的城市,我们就是为所有人建设了一个成功的城市”。对于人口结构年轻、外来人口众多的深圳来说,让城市对儿童更友好,对推动高质量发展、建设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先行示范区都具有重要意义。龙华区景龙社区从建设儿童友好社区着手,满足新引进落户人才的归属感需求,为此类新城社区解决公共资源不足的痛点提供了新方法和新视角。
龙华区作为深圳市产业大区,外来人口占总人口的九成以上,同时它也是深圳市最年轻的地区,16岁以下人口占比31.37%⑨。景龙社区作为龙华区儿童友好社区示范点,同时担负着提供儿童友好社区可推广经验的职责。景龙社区是深圳高速城市化发展的缩影,城中村、花园小区、新建居住小区混合拼贴,呈现高密度、高强度的发展特征,集中体现了深圳高速发展的三大痛点。首先是公共设施整体缺失,更无暇顾及儿童需求。比如社区人均公共绿地面积仅4.78平方米,社区级及以上的公园服务半径范围覆盖不到社区总面积的40%。其次,相对于机动车道路等城市基础设施,供儿童玩耍的公共空间相对稀缺,建设优先度也靠后,导致儿童安全的户外嬉戏场所难觅。最后,城市规划者在居住社区建设规划的儿童参与度方面重视不足。
景龙社区以建设尊重儿童的社区为目标,以“新旧共生、健康活力、共享永续”为三大核心理念,以优化完善社区公共资源为核心抓手,营造满足居民未来需求的深圳城市社区标杆。从儿童视角入手,基于社区这一功能完备的小空间尺度,通过微更新、微治理的方式,以儿童友好空间为触媒完成社区的公共空间重构与激活;同时,以空间育人的理念积极引导儿童的价值观与行为方式,滋养社区完善的内生动力。
图1 景龙社区建设工作思路
基于景龙社区在地化空间特征,厘清不同年龄段、不同居住空间儿童的差异化需求,对活动场地、出行路径、配套设施等方面提出针对性策略,并强调儿童的全过程参与,有效促进儿童深度参与社区治理。
1.微激活、塑系统,为儿童设计的社区空间蓝图
首先,掌握儿童的多元需求。儿童对探索和体验自然有一定需求,低龄儿童倾向有设施的场地,青少年的运动需求更强烈。不同类型居住社区的问题不尽相同。城中村的巷道具有交通和活动双重属性,安全性低且活动空间严重不足;花园小区的儿童常活动于周边小区,缺少专属的设施与场地;新建小区儿童活动场地为标准模式化设计,品质不足、特征不显。
其次,识别儿童出行特征,景龙社区是一个15分钟生活圈,由9个被城市干道划分出的5~10分钟生活圈构成,低龄儿童活动范围基本在5~10分钟生活圈,青少年活动范围与社区15分钟生活圈较吻合。规划以微激活、塑系统、多混合的方式,通过安全、有趣的步行系统将社区内及周边各个节点串联,系统化提升社区儿童生活空间品质。
最后,为儿童设计一份趣味地图,为不同年龄段儿童提供探索社区兴趣点、活动空间的指引。
2.因地制宜,应对空间分异的儿童友好空间建设指引
针对不同类型居住社区、室内空间和街道空间分别提出建设指引。对城中村采取低成本、结合管理措施的策略。景龙路具有一定活动空间,因此将其改造为兼顾儿童与成人活动的步行街,并在晚间保留其交通属性。同时,低成本打造小型活动场地,并注重对空闲停车位、垂直空间等微小空间的利用。花园小区践行共享多元的理念,在5分钟居住组团设计不同主题和针对不同年龄段儿童的活动场所。新建小区结合亲近自然、寓教于乐、融入艺术元素等理念进行优化提升,提升场地的精细化程度。补充阅览学习空间、教育培训空间和儿童室内活动空间,缓解户外活动空间的不足。
其次,打造儿童友好出行路径,通过改进路面停车方式以及道路设施等微改造的方式提升道路安全性,使青少年能更安全地到达周边公园、文化广场等大型活动空间。兼顾儿童和居民的需求,打造可活动、可停留的街道空间。
3.分时空共享,拓宽高密度社区儿童活动空间广度
在分时空共享理念指引下,充分利用学校、党群服务中心、社区工作站等公共空间,为不同年龄段儿童在不同时段提供活动场所。白天重点关注低龄儿童,并兼顾看护家长的休憩需求,部分青少年的活动场地可以与居民共享。建议通过设立儿童共享门禁卡,打破距离相近同阶层小区之间的物理边界,丰富儿童活动的空间选择。
4.与儿童共成长,凝聚各方力量共同缔造的社区长效治理机制
首先,社区规划师制度在示范点建设中成效显著。社区规划师作为重要中间人,协助政府、第三方机构、居民以及开发商等各利益主体建立共同协商的平台,并以专业视角提供社区治理建议,与社区工作人员共同学习、共同成长。
其次,创新差异化的实施机制。城中村以政府公共资源的投入为主,鼓励社会组织、业主与政府合作共建。花园小区充分发挥社区自治效应,通过物业和业主委员会多方协商确定实施方案。新建小区应发挥开发商的作用,推动儿童友好空间构想在设计建设阶段落地。
最后,强调全过程的儿童参与。景龙社区儿童议事会以儿童为主角,展开了一系列议事、调研和拓展活动,如儿童图书馆等,有效促进儿童深度参与社区治理过程。
为应对居住社区存在的规模不合理、设施不完善、公共活动空间不足、物业管理覆盖率不高、管理机制不健全等突出问题,住建部等13个部门于2020年8月18日联合印发《关于开展城市居住社区建设补短板行动的意见》,并发布《完整居住社区建设标准(试行)》作为开展居住社区建设补短板行动的主要依据。“完整社区”是由我国两院院士吴良镛先生首次提出的概念,他认为社区本身是一个社会学概念,人是城市的核心,社区是人最基本的生活场所,社区规划与建设的出发点是基层居民的切身利益,不仅包括住房问题,还包括服务、治安、卫生、教育、对内对外交通、娱乐、文化公园等多方面因素,既包括硬件又包括软件,内涵非常丰富。
高质量发展背景下,商务服务、专业技术服务等中高端产业人才的需求核心从安全、归属感延伸到尊重和自我实现等,龙华区是服务于新一代深圳人对美好生活需求的城市新中心,北站社区探索建设具有鲜明规划导向的“深圳版”完整社区,提供了以解决“城市病”和服务中高端人才为导向的规划型社区新样本。
深圳经济特区成立40周年,习近平总书记在深圳龙华区北站社区考察时强调:“社区工作要为居民提供精准化、精细化服务”。北站社区与深圳北站同步诞生,见证了深圳的城市化进程。2011年,北站社区挂牌成立,深圳北站位于其辖区中部,作为大型综合交通枢纽深圳北站以及市内最大保障性住房小区所在地,北站社区存在人员流动性大、结构复杂、治理任务重等特点。
为创新新时代的新兴城区的社区治理模式,北站社区探索多元共治的新路径,广泛发动政府、市场、社会等多元主体参与,形成“一核多元协同共治”基层治理格局和“党建+科技+治理”的数字化模式。首先,社区治理中党建“一核引领”作用突出。由于北站社区进驻主体多元,尤其是深圳北站多个垂直管理部门驻扎,北站社区因而设立党组织联席会共治机制,辖区25家党组织联席会成员单位和28家社会组织通过建立党组织联席会“项目库”,以项目形式高效链接各方资源和需求,盘活“资源库”和“需求库”,共治效能得以发挥。其次,以8000多名共享会会员为标志,北站社区居民树立起主人翁意识,共同参与社区治理,共同打造温馨家园。最后,对接整合辖区26个系统上万个智能感知设备,建立全覆盖物联感知体系。
自新冠肺炎疫情暴发以来,北站社区统筹协调社区各方力量,创新建立了“指挥前移到卡点、人员签到在一线”的扁平化指挥体系,指挥部步调一致、责任明晰,社区、民警、社康、社工、物业等多方主体通力合作,避免多级上报、层层决策传达,大大提高了疫情防控工作效率。
中国已逐渐步入城镇化发展中后期,城市建设从大规模、高速度的粗放型发展阶段进入关注城市人居环境品质、补齐居住社区建设短板、建立健全治理机制的精细化发展阶段。在后疫情时代,相比建设形态和功能需求,社区治理更需要的是“韧性”。2030年构建有韧性的城市和人类居住区是联合国可持续发展的重要目标之一⑩,韧性社区要把政府与企事业单位组织、社会团体组织以及社区居民组织起来,充分利用社区资源,发挥各自功能,改进社区环境,共同管理社区公共事务,推进社区持续发展。在北站社区的建设经验基础之上,下文从组织机制与政策法规、参与治理主体、信息技术应用、人居环境建设以及社区增值服务等方面探索深圳如何建设后疫情时代富有韧性的完整社区。
1.政府引导下的基层治理法治化
为实现基层治理法治化,首先完善党建引领社区治理长效机制。我国基层社区处于党联系群众的“最后一公里”,各基层社区在党建引领下有效开展疫情防控治理体现了制度优势,但当前暴露出的社区治理水平短板依然有待提升。在社区治理中需要建立预案、明确细则、细化职责清单等,为社会资金参与小区经营、土地和建筑使用性质调整、老旧小区改造等提供针对性的法律法规依据,并在社区建设中提高规范标准的适用性。
2.群众参与推动的治理主体多元化
参与社区共治的主体包括以行政管理为主要职能的街道乡镇党委、基层党组织,以产业发展为主要职能的经济组织,以提供社区服务为主要职能的社工、社会组织、社会企业、社区规划师、物业企业,以及在社区内生活的社区居民。为推动治理主体多元化,首先运用“共同缔造”理念,引导群众广泛参与。群众参与基层公共事务和公益事业的积极性日益高涨,但城乡社区群众参与的渠道不畅、范围不广、程度不深、效果不佳等问题还比较明显,造成居民出资难、需求对接难、后续维护难、居民满意度低等,反映了业主主体意识有待提升、“共同缔造”机制亟待建立。建设完整居住社区,是一项系统的社会工程,社区精神与凝聚力的塑造至关重要。联合国及诸多学者所倡导的社区发展,其核心是组织和教育民众从社区的共同意识、友邻关系、公共利益和需要出发。建议社区建立居民协商议事机制、居民决策机制、参与激励机制以及宣传培训机制,充分发挥居民主体作用,坚持社区为基础、坚持群众为主体、坚持共建共治共享的基本原则,开展“美好环境与幸福生活共同缔造”活动,营造和睦融洽的社会氛围,增强居民对社区的认同感、归属感。
其次,发展专业社会组织,规范企业等社会力量的参与机制。目前,全国各省市物业管理覆盖率普遍不高,无物业小区疫情防控主要依靠街道、社区工作人员,面临严重的人员短缺问题,要促进物业企业发展,建设社区工作队伍。建议街道发挥平台功能链接优质社会服务资源供社区选择,并且发挥二级监督的作用⑪。在社区治理的投融资渠道层面,目前资金筹措来源较为单一,仍然以财政资金为主,建议在停车收益、养老、助餐、托幼等可产生收益的服务方面形成规范的收费机制,促进企业参与。
3.智能技术促进的社区治理精细化
深圳作为一座年轻的城市,应尝试打造聚合创新资源的平台城市,促进信息技术产业与高品质生活有机融合,为城市发展注入新活力、新动能。首先,建设社区治理智慧系统,增强社区治理的智能化。当社区人力、物力有限时,信息科学技术由于具有智能化高、传输性强和感知性快等有效特征,能对社区进行多角度、全方位和全天候的实时智能化、精细化和持续性监测,解决传统应急监控人文因素的短板。
其次,搭建信息管理平台,实现社区治理的精准化和效益性。信息化时代大规模的移动互联网用户群体为社区治理的智能化提供了坚实的基础,海量的信息可以构成大数据分析的基础,并且社区各个主体之间可以实现互联互通,从而建立起智能治理网络,实现对全城社区的24小时智能监管、互联互通、一体化服务等功能⑫。
4.配套完善夯实的人居环境品质化
完善居民基本生活服务设施,创造高品质社区。完整社区是居民生活的基本单元,城市居民大部分时间是在社区中度过,尤其是老年人和儿童在社区的时间最长、使用设施最频繁,且步行能力有限。建设完整社区要从保障社区老年人和儿童的基本生活需求出发,配套托幼、养老、菜市场等基本生活服务设施,补齐公共空间和生活设施配套;完整社区的规模一般包括地域内的各类单位和各居民区,服务对象包括单位工作人员和社区居民。一般由城市支路围合而成,用地规模为8~20公顷,人口规模为0.5万~1.2万人,步行时间为5~10分钟。深圳等超大城市、特大城市的中心城区、新城新区等区域可以结合人口密度、管理水平等实际合理确定完整社区规模。
图2 完整社区的设施示意图
5.高端服务开拓的社区全民友好化
当代城市发展中,社区被赋予更多元化的内涵,社区的服务也由单一向综合、粗放向精细转变,并致力于由被动式向主动式发展。商业往往扮演着推动片区升级的重要角色,社区与城市和商业之间存在多维链接关系,小到邻里之间,大到城市片区综合业态统筹发展、城市公共服务等公共大社区服务,从“小社区”到“大社区”,以高端商业服务开拓的社区全民友好化成为社区经济的探索热点。另外,当下城市社区的竞争力很大程度上取决于其文化资源的构建以及文化氛围的塑造,要加强社区文化与价值观的建设,以提升成员的归属感与幸福感。
首先,开拓养老等专门服务,建设健康居家社区。设置老年人主题系列活动,邀请专业中医师教授保健养生、饮食营养搭配知识,普及强身健体活动,更有知名戏剧团、相声社等精彩演出让社区里的老年人感受到社区生活的快乐。新手妈妈没有太多时间学习专业育婴知识,社区邀请专业的育婴师与营养师举办讲座,解答各类育婴问题,缓解妈妈们的焦虑。推出生鲜配送服务,在保证食材新鲜和收费合理的前提下,由物业服务人员配送到家。
其次,提升教育等增值服务,建设成长型社区。邀请优秀高校毕业生分享学习经验、填报志愿技巧等,助力辖区内学子成才。为求职者收集招聘信息,举办创业指导讲座、职场经验分享会等。
同时,引进创意文化服务,建设创意社区。为小视频与直播“探店”新业态提供政策、场地、宣传等方面的支持,吸引社区的年轻群体更多地参与创意社区建设。
新时代的社区,是超低能耗、生态友好的绿色社区,是高标准住宅体系的品质社区,是实现自然人文生活意象的人文社区,是保障环境和个人卫生的健康社区,是利用信息化加强社区建设和管理的智慧社区。2019年初,浙江省提出“未来社区”概念,以美好生活为中心,通过人本化、生态化、数字化三维价值,从未来邻里、教育、健康、创业、建筑场景、交通场景、低碳、服务、治理等九大场景提出了建设指标,打造有归属感、舒适感和未来感的新型城市功能单元。“未来社区”趋向于完整社区发展到一定阶段的产物,强调在完备的硬件设施和体制机制下更加智能化、高效化运行的完整社区模式。
科技创新是粤港澳大湾区和深圳先行示范区“双区”建设的重要支撑。深圳市南山区粤海街道是重要的高新技术产业集聚地,但科技园社区用地成本和居住成本高企,中小型科技企业和年轻人才外流现象明显,说明高品质、高成本的资本密集型科技社区不可持续,亟须探索高品质、低成本的发展路径。
建成现代化国际化创新型城市是深圳的使命,深圳基于产业基础与应用创新优势,结合香港的科教与基础科研优势,推进深圳光明科学城与深港科技创新合作区共建综合性国家科学中心。在未来,社区对城市的激活能力凸显,社区的使命和旺盛生命力将撬动更多的城市能量,深圳光明科学城社区为吸引高层次人才、博士人才、留学回国人员等高端科技人才,充分研究此类人群的服务需求,引入国际顶尖的教育、医疗、文体和科创资源,增强科技特色公共服务设施配置,建成国际化高品质的优质公共服务设施体系,并控制生活居住成本以增强城市的吸引力和凝聚力,打造宜居宜研宜产的科学新城社区。
未来社区,是以满足人民美好生活向往为根本目的的人民社区,是人民城市高质量发展的要求。深圳经过反复的理论和实践探索,从建设韧性完整社区到未来社区,为我国住区规划建设存在问题以及后疫情时代社区治理面临的诸多困境提供了有借鉴意义的路径选择(表1),同时推进城市人居环境的高质量发展。
表1 人民城市发展理念下针对不同特征人群的深圳社区发展路径
注释:
①住房和城乡建设部:《完整居住社区建设指南》,2021年12月17日,http://www.gov.cn/zhengce/zhengceku/2022-01/12/5667815/files/a84ca3d812e54074a43e332f3cc18ec a.pdf,访问日期:2022年7月4日。
②张兰:《国内城市社区研究的核心争论与学术热点》[J],《北京科技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20年第6期,第43-50页。
③冯朝亮、潘晨璟:《共同体重建与社区建设研究综述》[J],《传承》2014年第11期,第124-127页。
④于文波:《城市社区规划理论与方法研究》[D],浙江大学,2005年。
⑤章平、唐娟:《大城市城中村治理困境成因分析及对策研究——以深圳城中村社区城市管理为例》[J],《现代城市研究》2014年第11期,第59-66页。
⑥原珂:《中国特大城市社区冲突与治理研究》[D],南开大学,2016年。
⑦施生旭、周晓琳、郑逸芳:《韧性社区应急治理:逻辑分析与策略选择》[J],《城市发展研究》2021年第3期,第85-91页。
⑧王光伟、王洁:《社区发展治理导向下的社区分类研究——以成都市为例》[J],《城乡规划》2021年第5期,第26-33页。
⑨中国城市规划设计研究院深圳分院项目《龙华区景龙社区儿童友好示范点建设规划的小微实践》。
⑩同⑦。
⑪刘梦林:《公共危机事件中基层社区治理的局限性及对策探析——以我国此次新冠肺炎疫情应对为例》[J],《行政科学论坛》2020年第8期,第18-22页。
⑫陈晓春、肖雪:《共建共治共享视角下我国社区分类治理研究》[J],《湖南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21年第4期,第49-54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