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吴锡标
儒家文化一旦与现代经济实现完美结合,将对经济社会发展产生重要推动作用,不断夯实共同富裕的物质基础和思想基础
共同富裕是中国人民千百年来孜孜以求的理想目标。中国共产党的共同富裕思想与实践,既具有深厚的历史基础,又富有鲜明的时代特征,既与传统文化一脉相承,又超越了传统文化。傅佩荣先生在其《儒家与现代化》一书中指出:“日本、亚洲四小龙以及中国大陆最近半个多世纪所创造的经济奇迹(或称之为现代化成就),主要得益于儒家文化。”由此说明,儒家文化一旦与现代经济实现完美结合,将对经济社会发展产生重要推动作用,不断夯实共同富裕的物质基础和思想基础。南孔文化作为历史赋予衢州的宝贵财富,蕴含着丰富的共同富裕实践与思想,本文基于共同富裕视阈,试图从一个侧面对南孔文化进行简要阐释。
《论语·泰伯》曰:“邦有道,贫且贱焉,耻也;邦无道,富且贵焉,耻也。”在孔子心目中,富民是为政者的重要职责,贫富是衡量国家治理成效的重要因素。孔子同时主张“节用而爱人,使民以时”,即要为百姓的生产提供充分保障。南孔后裔谨记圣祖教导,积极践行“富民”与“节用而爱人”思想,因而多有建树。孔子第54世孙孔公俊在福建邵武县尹任上,十分体恤百姓,想方设法减轻百姓负担。《八闽通志》称其因实施“轻徭薄赋,爱重民力”“役不及民,财不敛众”,当地经济得到发展,百姓生活水平得到改善,社会治理环境和风气得到极大改观,“福为瓯闽甲郡,理繁治剧,刑无滥施”,可谓“百废俱举,化行俗美”。这是孔公俊以实践及其成效对孔子“使民以时”主张的生动诠释。孔子第67世孙孔毓玑在任常山县令期间,对农业高度重视,大力发展水利事业,同时关心民众疾苦,做到未雨绸缪,其富民爱民之举深受民众称道。民国《衢县志》载其“重农桑……教民开塘蓄水备旱荒”,遇到农业歉收之年,“既请赈,复捐廉往江阴籴,减价平粜,分设粥厂”,其任上可谓“善政班班”,以至于其去世后,“黎民怀之”。崇祯年间,晚明社会处于剧烈动荡之际,作为首辅大臣的孔子第63世孙、建德(今安徽东至)支南孔族人孔贞运仍忧国忧民,心系百姓疾苦,积极上疏建言,强烈主张“止搜刮”,体现出宽仁爱民的高尚情怀。其弟孔贞得在郁林州判官任上生活俭朴,始终以惠民富民为职责,因其“生平忠厚简约,居官多惠政”而深得时人爱戴,“郁民为之勒珉”。孔子第73世孙、五经博士孔庆仪在任衢州商会总理期间,坚持以民为本,提倡振兴实业,其实施的“督堰工以兴水利,董率巡察,编查船舶,整理公租,厉行烟禁”等举措,促进了民生事业的改善、社会风气的整顿,推动了衢州近代经济社会的发展。
在孔子心目中,富民是为政者的重要职责,贫富是衡量国家治理成效的重要因素。
《论语·学而》中有这样一段对话:“子贡曰:‘贫而无谄,富而无骄,何如?’子曰:‘可也。未若贫而乐,富而好礼者也。’”孔子所说的“贫而乐”“富而好礼”则是一种境界。同时,孔子主张“周急不继富”。孔氏南宗传承弘扬富而好礼、兼济天下等优良传统,因而在其家族史涌现出大批乐善好施、慷慨好义之士。成化《孔氏宗谱》称孔子第55世孙孔克通“居家孝友,重义轻财”。孔子第59世孙、江西新城支南孔乡绅孔彦明心怀仁慈,急人所急,善举累累,方志载其“遇荒年出粟千斛赈饥,施布三百疋。以为常死无殡者,给以棺殡;无葬所者,施以地”。其行为得到地方官员的肯定和表彰,“有司上闻,旌尚义坊”。孔子第65世孙孔衍佳在自己生活富裕之后,念念不忘邻里百姓,“少苦贫,力耕以养,后稍丰裕。值岁凶,出粟以食饿者,所全活不下千余人”。当地县令闻讯后“躬造其庐,尽宾主之礼”,并推其为“乡饮宾”。孔子第70世孙孔广俊也是“厚积好施”之士,清嘉庆十九年(1814年)因农业歉收,孔广俊毅然“捐谷六百担助赈”。
南孔后人中,医术精湛且德医双馨者不乏其人,他们往往兼具以下优秀品行:一是以悬壶济世、救死扶伤为己任;二是不论贫富贵贱,皆能一视同仁;三是注重传道授业,大力培养新人;四是力求精益求精,尽心尽力为百姓排忧解难。王燮臣《文宾公传》载,萧山支南孔族人孔广炤(普庭)为人正直,潜心钻研,提携新人,尤为关心贫苦百姓,“宅厚仁心,植品端方,幼承庭学,习岐黄术,兼课弟子”,对“历代诸名家医集,罔不悉心钻研,融会贯通”,以至于“声望日隆,求诊者应接不暇”。盛名之下的孔广炤始终恪守职业道德,坚持“一视同仁,不以富贵而重之,不以贫贱而轻之”,对于家境贫困患者尤为费心费力,“遇有贫而不能备舟舆者,往往不辞劳瘁,徒步往诊,并不计酬”,可谓“仁慈隐恻”之楷模。
南孔士人的这些作为,为各地社会注入了正能量,如沐春风般地促进了当地社会和谐与进步,促进了“士修礼义,俗尚敦朴”良好社会氛围的形成。
南孔士人的这些作为,为各地社会注入了正能量,如沐春风般地促进了当地社会和谐与进步,促进了“士修礼义,俗尚敦朴”良好社会氛围的形成。
《论语·子路》曰:“子适卫,冉有仆。子曰:‘庶矣哉!’冉有曰:‘既庶矣,又何加焉?’曰:‘富之。’曰:‘既富矣,又何加焉?’曰:‘教之。’”从对话中由“庶(人口多)”到“富”再到“教”三个层次,充分反映出孔子对教育的重视程度。可见,孔子关注的不仅仅是物质富裕,而且更为关注精神富有。大力主张并躬行“有教无类”思想主张,是孔子对中国古代教育发展的重大贡献之一。孔氏南宗在各时期都能以各种形式投身于教育活动,发扬光大孔子“有教无类”的优良传统,促进江南各地教育发展。
南孔族学从最初以宗族子弟为主要教育对象,到逐渐向社会开放,直至最后发展成完全社会化的近代学校,折射出南孔对实现教育公平和教育共富路径的探索与实践。
创办书院,造福于民。孔子第47世孙孔若罕“高亢不群,长于《春秋》之学”,南宋初年孔氏大宗南渡途中,因故滞留于江苏泰兴,遂决定率领这部分族人定居于此,致力于发展教育,“与其子端志各授弟子业,从游日众”,此举得到当地官员的高度赞许,“邑大夫嘉之”。无独有偶的是,孔若罕第5世孙、孔子第52世孙孔元虔兄弟于宋淳祐元年(1241)因避蒙古兵南下之战乱,由泰兴迁徙到马洲(今属江苏靖江),当了解到此地教育十分落后之后,毅然决定率族人出资创办书院,“咸淳间,书院落成,教授复如初”,这就是著名的马洲书院,这也是靖江历史上创办最早、影响最大的书院。明弘治年间,江西新城(今属江西黎川)支南孔族人出资创办了贤溪书院,被五经博士孔传锦盛赞为“兴朝廷之教化,衍先圣之统者”之举。贤溪书院最初以孔氏子弟为主要生源,培养了许多有用之才。书院不断适应社会发展尤其是大众教育的需要,逐渐由孔氏家庭向社会开放,“屡毁屡建”,历经500多年风风雨雨,积极推动当地教育发展和儒学传播,在江西书院史上拥有重要地位。
族学教育不断社会化。顾名思义,族学是传统宗族社会以本族子弟为主要对象的重要教育组织形式,在中国古代教育中具有特别重要的地位和意义。自南渡以来,南孔一直十分重视族学教育,但其最初的教育对象及影响也主要局限于孔氏宗族内部。这种现象直到明中晚期才得以根本性改变,此后南孔族学呈现开放性、社会化趋势,其教育对象不再局限于孔氏子弟。晚清之后,南孔族学更为开放,从而使诸多“无力者咸得尽力于学”,为众多贫苦百姓子弟创造了接受教育的良好条件。民国之初,孔子第73世孙孔庆仪面对社会重大变革的趋势,正视图存救亡的现实需要,深深感到族学教育已“不足以图存”,于是大刀阔斧地对其实行改革。改革后的南孔族学完全走向社会化,“启迪后起,多所造就”,从而转型发展成为著名的近代学校,此举“于乡邦文教,颇有兴革”。南孔族学从最初以宗族子弟为主要教育对象,到逐渐向社会开放,直至最后发展成完全社会化的近代学校,折射出南孔对实现教育公平和教育共富路径的探索与实践。
南孔历史上有关共同富裕的实践及作为,对新时代共同富裕示范区建设具有重要启迪。首先,有利于促进物质共富。从衢州经金华磐安到台州温岭,在浙江形成了一条颇具特色的“南孔文化带”。如果能将孔氏南宗家庙、全省各地代表性孔庙、万松书院等儒学文化古迹加以有机串联,将其精心打造成为浙江诗路文化带上的一颗明珠,定能促进文旅深度融合发展,进而推动物质共富。二是有利于推进精神共富。孔氏南宗一直享有“出士类增美士林,可作千秋冠冕”之美誉。如果能将南孔文化中所蕴含的与爱国爱乡、科学理性、书香礼仪、唯实惟先、开放大气、重诺守信等社会新风尚相适应的内涵加以充分挖掘,并实现创造性转化、创新性发展,深度融入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弘扬实践,定能彰显南孔文化在新时代精神文明建设中的引领作用,进而推动精神共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