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空，大国战略竞争“角斗场”

张嘉毅（国务院发展研究中心国际技术经济研究所）

太空作为战略制高点和战略新疆域被视为关乎国家安全和发展的重要领域空间，成为大国开展战略博弈的新战场。当前，世界主要航天国家均将太空视为夺取未来战略发展优势和维护本国国家安全的关键力量，积极谋划太空发展、强化太空能力建设、增强太空竞争力，围绕太空的战略博弈日益激烈。

1 美国将太空领域视为发展重点，持续推进太空军事和联盟力量建设

拜登政府上台后，基本延续了特朗普政府的太空政策，继续将太空视为关键战略竞争领域，不断加大对太空领域的支持力度，加快推进太空力量发展。同时，拜登政府在其总体竞争战略的框架下将建设太空力量、打造太空环境安全、深化太空联盟等视为重点发展方向。

2021 年1 月，美国太空司令部（USSPACECOM）发布《司令官战略愿景》。文件指出，太空是关乎美国生活方式和国家安全的重要利益，呼吁美国要做好准备应对日益复杂的太空环境。太空司令部旨在执行太空行动以遏制冲突，并在必要时击败对手，为联合部队提供太空作战力量，捍卫美国与盟友和伙伴的重要利益。文件提出了美国太空司令部实现太空优势的5 项关键任务：一是了解竞争对手，教育培训联合作战人员，深入感知对手和相关威胁；二是建立司令部以开展竞争，适应动态变化的战略环境；三是建立并维护关键关系，巩固联盟并吸引新合作伙伴加入；四是保持数字化优势，为获得竞争优势需不断开拓创新；五是整合商业和跨部门机构，推进开展负责任的太空行动，联合所有可以合作的国家力量，共同面对并解决各种挑战。美国太空司令部希望通过整合国内和国外可用的太空力量，为实现“美国太空优先”提供助力。

2021 年12 月，美国拜登政府召开第一次国家航天委员会会议，发布《美国太空优先事项框架》。该文件是拜登政府首次正式发布的太空政策，也是继2020 年6 月美国国防部（DoD）发布《国防太空战略》后又一份太空领域的重要战略文件。文件指出，太空领域的建设带动了美国制造、运输、物流、农业、金融和通信等产业的发展，为美国社会提供了创新动力和发展机遇。美国将继续保持在太空探索、前沿技术、商业航天等领域的领先优势，并为其掌握全球领导力提供重要帮助。未来，美国仍将以太空体系建设为抓手，巩固其全球太空领先地位，在带动本国经济社会发展的同时，持续强化太空治理能力建设，牢牢掌握国际太空规则制定的主导权。

随着人类太空活动频率提升，太空碎片、小卫星等在轨物体数量呈指数级增加。同时，在美国加速发展太空能力，尤其是军事太空能力的背景下，全球主要航天国家均将太空视为关键战略竞争领域，不断发展太空攻防能力，以抵御可能的风险挑战，这进一步促使太空向军事化、武器化方向发展。对此，美国认为，日益拥挤和竞争加剧的太空环境对其太空资产带来严重威胁。一方面，美国希望通过重塑太空秩序，构建太空安全环境，以维护其太空利益。2022 年4 月，美国副总统哈里斯宣布，美国将禁止直升式反卫星导弹试验。哈里斯声称，通过直升式反卫导弹试验摧毁太空物体的行为是不负责任的，推出反卫武器试验禁令旨在从国际上推动建立太空负责任行为新规范。另一方面，美国通过强化空间态势感知能力建设，提升太空环境监测、数据收集和风险预警能力。2022 年1月，美国天军（USSF）发射两颗“地球同步空间态势感知计划”（GSSAP）卫星，以提高轨道监视能力。目前，美国共有6 颗GSSAP 卫星在地球同步轨道（GEO）上运行，跟踪其他太空物体，并将数据传送到太空监视网络。2 月，美国商务部（DoC）推出太空编目与交管软件平台原型“开放式架构数据库”（OADR）系统，将提供基础态势感知和交通管理服务。该平台基于云技术开发，将用于跟踪太空卫星和碎片，并取代由美国军方维护的太空编目系统。OADR平台项目采用来自政府和商业的综合渠道数据，旨在提供卫星碰撞通报、发射监视、太空物体再入预测和太空碎片感知等服务。2 月，美国天军授予诺格公司（Northrop Grumman）价值3.41 亿美元的合同，以开展新型深空先进雷达能力（DARC）项目。该项目旨在为美军提供全天时、全天候的地球同步轨道目标覆盖，建立全球性探测系统，确保能够探测、跟踪、识别和描述GEO 目标，保护和防御太空资源不受敌对行动的影响。

美国将打造太空联盟视为主导未来天域发展的重要抓手。2022 年2 月，美国、澳大利亚、加拿大、法国、德国、新西兰和英国共同发布《联合太空作战愿景2031》倡议，寻求和准备依据适用的国际法保护和防御敌对太空活动。该倡议的目标包括：预防冲突、联合作战、建立太空任务保障及防御与保护国家利益。倡议指出，伙伴国应通过开发和运行可互操作的架构、促进负责任的太空军事行为、加强战略沟通合作等举措，促进建立安全、稳定和可持续的太空域。该倡议为美国与盟友发展统一的太空军事联盟行动能力提供了参考依据。此外，美国为实现太空探测和开发的主导权，推出了《阿尔忒弥斯协定》（Artemis Accord），构建太空探索联盟，打造太空探索利益共同体。截至2022 年6 月，美国已与法国、澳大利亚、巴西、加拿大、意大利、日本、英国、新加坡、韩国、乌克兰等20 个国家签署协议，在月球探索领域开展合作。《阿尔忒弥斯协定》的实施将引发新一轮的月球探索热潮，太空经济、太空规则、太空服务系统等领域的竞争将愈发激烈。在俄乌冲突的背景下，美国在太空领域的联盟行为或推动太空“新冷战”进程，将给太空安全稳定带来挑战。

2 欧洲加快推进太空战略和军事力量发展，以期在太空竞争中占据主动

英国通过顶层规划，拟使太空在国家安全和经济发展中发挥支撑作用。2021 年9 月，英国发布首份《国家太空战略》报告，梳理了当前英国在科学技术、国防、监管和外交方面的优势，并指出英国将成为太空大国，以保护和捍卫英国的太空利益，重塑太空环境，利用太空能力帮助和解决国内外挑战，确保英国有能力应对现代军事冲突。2022 年2 月，英国国防部发布《国防太空战略》，从国家层面为参与太空竞争提供指导。《国防太空战略》提出了未来发展目标，包括充分利用全球合作伙伴关系，加强国内外安全防御；通过跨政府太空计划，最大限度地利用国家资源；加强国防太空创新，保持战略优势等。英国希望通过加强太空建设成为全球最具创新性和吸引力的太空经济体之一，为太空企业的发展、创新和繁荣创造条件，以增强全球竞争力，争取更多太空利益。

德国建立太空司令部，谋划军事太空能力发展。2021 年7 月，德国国防部宣布成立太空司令部，并表示此举是德国联邦国防军“对德国在太空领域能力不断增强，部队作战对空天数据、服务和产品依赖程度不断增加的回应”。德国成立太空司令部后，成为继美国、法国和英国后，第四个建立该指挥机构的北约组织成员国。作为北约重要成员国的德国不甘落后成立太空司令部，一方面是为扩大其在北约太空军事化发展中的话语权，另一方面则可能希望以先行建立指挥机构的方式，推动发展太空军事能力。

法国成立太空军事机构，开展太空军事演习，谋求太空防务自主。2019 年，法国正式宣布批准在法国空军内部成立太空司令部。同年，法国制定了太空防务战略，并决定在《2019——2025 年法国军事规划法案》生效期间投入近50 亿欧元，其中36 亿欧元用于增强提供光学监视及保障通信的军事卫星的能力。2021 年3 月，法国军方举行首次太空军事演习，旨在测试太空指挥能力和防御卫星能力。2022 年2 月，法国在图卢兹举行代号为“AsterX 2022”的太空演习。此次演习场景基于武装部队之间虚构的地缘政治冲突，旨在培训法国太空司令部所属单位进行太空监视和保护国家太空资产的能力；确认与国家太空研究中心和民用部门的业务概念和军事协调；测试未来军事太空作战C2 结构；发展和加强与其他国家合作伙伴在业务领域的合作等。法国持续加强对太空军事力量发展的支持，希望建立以自身为核心的欧洲军事力量，并有能力在太空独立遂行作战任务，实现太空防务自主。

3 日韩积极推动太空能力发展，增强太空领域竞争力

2021 年6 月，日本内阁府太空开发战略本部确定了修订版《太空政策基本规划》的重点事项，提出的具体项目包括：独立建设小型卫星星座；推进火星卫星探测项目；推进天基太阳能项目发展等。日本通过发展低轨成像小卫星星座，一方面可用于地质勘探、灾害救援，另一方面也将大幅提高日本天基侦察能力。2022 年3 月，日本内阁府批准了新的战略研发项目，将研发小型卫星星座相关基础技术、太空飞船外部及轨道通用型机械臂和机械手技术，还将研发高性能卫星技术，使卫星具备观测太空环境和气象环境的能力。2022 年3 月，日本航空自卫队在府中基地新成立了太空作战群，旨在通过空间态势感知监测太空碎片和外国卫星等行动，以确保日本在太空和其他领域的优势。该作战群将通过地基雷达和在轨卫星对太空进行监测，并拟在2023 年成立新的任务小组，继续扩大部队规模。由此看出，日本希望通过在太空领域的诸多举措多方面增强太空能力，以期提升其国际竞争力和影响力。

韩国拟多层次推进太空能力建设和体系发展。在资金投入方面，韩国计划在未来10 年内投资16 万亿韩元（约合136 亿美元），以加强太空防御能力。其中，韩国将投入1.6 万亿韩元（约合1.36 亿美元）用于开发军用卫星的核心技术。在机构设置方面，2021 年9 月，韩国空军成立太空作战中心，以增强太空防御能力。2022 年1 月，韩国参谋长联席会议设立了军事太空分部，将启动联合太空作战准则制定，并加紧推进各个领域军事太空能力建设，以加强太空安全能力，有效应对太空威胁。在关键技术方面，韩国推出全面改革方案，计划将航天运载火箭技术和短期可实现的应用任务剥离给私营部门，将研究院的研究任务转移到研发具有深远影响的核心技术或30 年后才能实现应用的未来科技。

4 澳大利亚推进军事太空能力建设，强化太空联盟实力

澳大利亚政府于2022 年1 月成立太空司令部，以应对太空威胁。澳大利亚国防部长彼得·达顿表示，太空司令部将拓展澳大利亚的太空能力，与盟友共同确保太空的安全与稳定。达顿还宣称，澳大利亚需要在太空领域发展硬实力，以防御和抵制俄罗斯等国的威胁。澳大利亚认为，太空在大国竞争中的作用愈发凸显，但其当前太空能力不足以应对未来挑战，应通过发展太空力量构建保护其太空资产的能力。2022年3 月，澳大利亚发布《国防太空战略》，描述了太空环境中的战略背景，阐明了澳大利亚在太空领域的愿景和使命。战略指出，澳大利亚将通过增强国防太空能力、强化太空联盟合作、增加对太空重要性认知、提升太空防卫能力及发展国防太空体系等措施，确保其太空利益。近年来，澳大利亚在太空领域的投入不断增加，并加深与美国在航天、海洋等军事技术和装备领域的合作，加紧构筑太空同盟，或将进一步助推太空向军事化、武器化进程发展速度。

5 结语

总体来看，主要航天国家均看到太空蕴藏的重大战略价值，深刻认识到太空为国家安全提供了重要支持，已成为大国开展战略竞争与博弈的“角斗场”。随着各国太空战略、政策及计划的纷纷出台，全球太空角逐将更加激烈，并将给全球太空安全带来更多风险与不确定性，安全和稳定的太空环境面临着前所未有的挑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