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 杰
一把火,把一壶酝酿春困的良药蒸干,于是,这个世界的生命,跨过一个季节之门,从夏天奏响春曲。
痴醉的白光,锅气般融化黑夜的冰。
晨曦催生思绪的雾岚,露珠在灵魂的翅膀上泣诉……
于是,贪婪者的呻吟,为空虚的钻石无故而歌。
当不断痉挛的疫苗,草药般治愈了一个民族自信的执念的时候,我们应该反对另外一种淳朴,为的是让整个世界都以狼藉的心情,来抵抗那一棵棵凶残而温柔的毒株。
也许,在许多年以后,在肃杀的秋风中,我们复又苦吟那朵雨做的云的时候,一盏浅香浅甜的菊花酒,让我们纷纷落入失语失重的乡井……
卡夫卡说:一只鸟笼,最终是要选一只鸟的。
那么,杰哥照此说,一座庙,最终是要选择一位和尚的?!
鸟笼与庙,都是一种大智慧的容器。
谁找到了容器的开口,谁就找到了思想皈依的方向,
谁就找到了自己的归宿。
焦虑要以寂静来疗养。
寂静,是夜留住黑的一种手术。
飘逸没被麻醉!黑的本质被月亮割裂开来……
只有几尾鸟羽,从手术台上逸然飘落,飘落成一页一页族谱衰竭的书笺。
骨骼总因骨髓焦躁而生间隙。
间隙处,骀荡的早春的风吹生出一串串愈合的琥珀。
我渴望得到石蛙一次寒凉的抚摸。
可是,在我被抚摸的时候,许多责究的梦呓从池中跳了出来——石蛙,其实并不喜欢人类的侵扰。
蛙噪,总是延迟山夜的入眠。
许多次,我听见蛙的欢鸣在雷雨中进入高潮,它们在闪电催促下,焦灼地接受互相的温存,又在爱的狂热里粉碎各自的冷漠……此刻,水波流淌着爱的粼粼的银光。
石蛙们一生半睁着梦幻的眼睛,打着假盹……它们从不相信人类的友好和隽永。
但是,它们极端地向往头顶上的银河——
银河,是亮晶晶的童话聚集而成的
一条永恒的河流。
这个世界没有人在意某个人的离去……死亡,是一次意外的浅隐,如同昨晚的大风,刮落了屋顶的一片老瓦。
这片可怜的老瓦落在草丛里,老泪纵横。它为屋主挡风遮雨几十年,也没有人前来安慰它一下,于是它寄生于一丛新结缘的草根旁……
活着是死亡方程的唯一的根。死亡,是生命最后的一堂必修课。
只有浅隐,才是一种新的托生的方式。
你无法在悲喜间找到同一把勺子,同时进入同一锅汤中试味。
(在这个世界,悲哀和喜悦有时都在汤中蒸发而尽……)
这个世界的脸,随同季节变换着色泽,可是汤的味道依旧没有改变。
那一天,月光下,有一个依稀的影子勇毅地走向远方……可是那刚被喝下的汤的香浓暴露了他的心迹。
从一勺汤中,找到了自己回家的路,喜悦的气息开始漫过夜的浩瀚。
筹码,就是情绪的蓄势。待发的筹码,早已是归入仓廪的金黄色的稻穗了。
不是所有的灵魂都是可以与筹码匹配的。
不是所有的灵魂筹码都是毓秀而才气横溢的。
在诗人章德益先生的笔下:某个人的躯壳此刻正与黎明的晨曦周旋而浅翔着,而他的灵魂此刻正端坐在万物的影子里,等着自己的躯壳飞倦了归来,像树根在等待树叶归来……
然而,在杰哥的诗行里,归来永远只是一种夙愿。真正皈依灵魂的,依旧是那些比诗意更宽阔更灿烂的筹码。
于是,这个世界有限的筹码,制造无限的意境!
光芒的汁液丰沛而绵
长……从青铜的皮肤上的每一颗绿锈,我读出了一滴滴光芒的汁液,那么雪一般酷寒而深邃。
是光芒,皆有两面。背面是白银,世界在这一面找到佛光般的真谛;正面是一片片药引,一片片治疗黑暗的药片。
光芒的汁液丰沛而绵
长……一滴汁液,繁衍种子,繁衍火焰,繁衍一声声生命交配或分娩时激昂的啸叫!
从青铜的皮肤上的每一颗绿锈中,我读到每一次历史的洪流之光,浩浩汤汤地照见一代代先帝及其臣民图腾的灵魂!
我怀疑所有的地下果实都浸透了湘西南红丘陵的寒冷,
浸透了大地的惊雷!
不然你就无以读到土地深层的力量。
生长于湘西南红丘陵大地的祁剧或者布袋戏,
每次都演唱出了一种湘人最原始的文化图腾,
而无论是人或牲畜的交配与繁衍,都呈现出了不凡的魅力。
族祠中的灯油不尽, 湘西南红丘陵的野火不灭,湘西南红丘陵人的野性不死。
红薯,一个敦厚的淀粉世家。
曾经做为主粮,它唱出了一代红丘陵人战胜饥荒的歌谣。
我怀疑一只苹果,于枝头虚张了北方平原的气势。
而多么谦卑的湘西南的红薯,即使于地下
结出一片果实的长城,也不透露出半点风声,
最终凭一把锄头的惊诧,
兀立于诗意的田亩!
兀立于秋收而喜悦的湘西南红丘陵薯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