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文莉(长江大学城市建设学院,四川 成都 610000)
在城市化如火如荼的进程中,大片的充满人文记忆的地区在地图上被抹去,历史文化街区的保护与更新一直是建筑学关注和实践的重点,也是与人们息息相关的生活。历史文化街区承载着城市和人们过去的记忆,作为建筑师如何肩负着保护记忆的责任完成设计,是本文讨论的初心与目的。从文化复兴和建筑遗产角度探讨了历史文化街区的研究价值,以历史文化街区立面空间转译设计为研究对象,尝试着总结历史文化街区设计的一点点经验,为未来的历史文化街区的保护与更新添一份力。
传统建筑是历史文化的载体,它无声地记录了过去的事件、哲思、工艺和施工方法,拥有无限开发的可能。柯布西耶在其《东方游记》和《勒·柯布西耶全集》中多次讲述他独自一人用双脚丈量废墟,自学成才的故事[1]。赖特在他的自传中描写了对日本传统文化和建筑的喜爱,详细地描述了浮世绘如何影响他的事业,而浮世绘那种独特的简洁淡雅,清晰地体现在赖特的建筑作品中[2]。
国际建筑界对于传统建筑有记载的系统性思辨起源于批判地域主义。美国社会哲学家刘易斯·芒福德(Lewis Mumford)最早在对加州沿海地区的建筑形式中提出了“现代主义具有本土和人文的形式”。芒福德在他的著作《棍与石》中所提出的批判性地域主义所描绘的是基于特定的地理环境、人文环境并采用适宜当地的技术经济法则所涉及的能体现地域建筑价值的建筑形式[3],这种建筑形式更符合全球性的要求。
“一个东方老国的城市,在建筑上,如果完全失掉自己的艺术特性,在文化表现及观瞻方面都是大可痛心的,因这事实明显的代表着我们文化衰落,至于消灭的现象”[4]。梁思成林徽因两位学者自学成归国以来,致力于在动荡时局中保护我国传统建筑。传统建筑在各位学者的保护总结归纳后具有了模式化、动态性、现实性的特征,而具体实践到中国传统建筑中就表现为大屋顶和木构架两大特征。
由于中国传统建筑多为木骨泥墙,需要一个挑檐深远的屋顶庇护。古人形容屋顶是“如鸟斯革,如翚斯飞”,这样的屋顶是技术、功能、艺术共同结合的成果。如宋式建筑屋顶举折的做法,通过调整屋顶结构架的方式形成不同的角度,负责承托大屋顶的特殊构件是斗拱,斗拱是我国特有的,充满了结构理性和艺术的构件。纵观我国斗拱的发展历史,汉代斗拱资料开始丰富,从石阙、石祠、石墓、崖墓中可见到汉代斗拱实物[5]。
中国古代单体建筑的特点是简明、真实、有机[6]。“简明”指其平面轮廓与结构设计十分简洁明确,只关注柱网布置即可大致了解建筑室内空间及上部结构的基本情况。“真实”是指对结构的真实性显示,“有机”是指室内空间可以灵活分隔以满足各种不同功能的要求,并易与环境融为一体。
传统建筑中屋顶是其整体建筑视觉冲击力最大,线条最为丰富舒展的地方。屋顶的组成要素有:屋檐、檐口曲线、屋面、屋角等。屋顶形式包括了硬山、悬山、歇山、庑殿、攒尖、十字脊、盝顶、重檐等。墙包括了墙壁、柱子、枋、斗拱、门窗。台阶包括了台基、踏道、栏杆、铺地。这种种元素构成了传统建筑立面。
当代历史文化街区许多为传统民居建筑风貌,南方传统民居建筑多为穿斗式建筑,其木构架的特点是:用穿枋把柱子串联起来,形成一榀榀的房架;檩条直接搁在柱头上;在沿檩条方向,再用枓枋把柱子串联起来。在古城村落的调研中,穿斗式民居的观感效果在于其穿插且连绵起伏的坡屋顶。
转译本意指语言学上的翻译,后来在生物学上用来描述DNA转录到RNA的过程。转译行为是通用的,不局限于某一专业领域,引申为两种不同的表义结构之间互相作用转化的行为。对于建筑设计而言,转译是一个整体设计过程,不仅是某一环节,引入传统建筑内容,将最初空间形态,通过当代的设计手法转化成为新形态的设计过程称之为转译。
成都大慈寺片区从古至今都承担着成都商业中心的责任,“万瓦如鳞百尺梯,遥看突兀与云齐。宝布风定灯相射,绮陌尘香马不嘶”[7],描述的是南宋词人陆游在大慈寺燃灯法会的见闻。从中可以考证,南宋时期大慈寺街区建筑林立,商业活动繁荣。
20世纪成都大慈寺街区的历史建筑随着时代的洪流历经变迁,其中的古建筑广东会馆和欣庐成为居民大杂院式的聚居场所。受限于当时的条件,居民只能使用公共厕所和公共厨房。大慈寺街区中的笔帖式署原本为清朝负责翻译工作的文职人员的专门官署,而大慈寺归属于成都市博物馆,它的职能一部分划分成博物馆的办公楼和宿舍,另一部分划为作茶馆。
茶馆位于药师殿和观音殿之间的合院中,大慈寺第一进院内搭有竹架附着种植了七里香、紫藤或牛麻藤,形成了特有的灰空间,调节着院内的小气候,二进院中树木丛生鸟鸣花香,更有自然的气息,如图1所示。
图1 2002年居民在大慈寺中茶园喝茶的景象
成都有四大历史文化保护街区,包括了宽窄巷子、文殊院、水井坊、大慈寺街区。其中大慈寺街区面积最大,它以十字形的东、南、西、北糠市街为骨架,衍生出和尚街、马家巷、章华里、笔帖式街、玉成街、茗粥巷、油篓街、东顺城南街、字库街、后巷子等旁支,从高处看,一个个院落紧密相连,鱼鳞状的青瓦屋顶交汇成广阔的屋面,天井中不时冒出一两株葱郁的香樟、梧桐、黄桷兰、桂花,与四面环围的高楼相比,朴素、亲切,富有传统美感。
大慈寺街区的建筑是典型的穿斗式建筑,有着“青瓦出檐长,穿斗格子墙,悬崖伸吊脚,外挑跑马廊”的特点。传统民居屋顶多为双坡屋顶,由屋檐、屋面、屋脊构成,屋瓦是屋檐屋面的主要组成部分。质朴的瓦沿着四合院的回路,覆盖了整个屋面,如图2所示。陕西岐山凤雏西周住宅遗址,作为我国已知最早、最严整的四合院实例,见证了封建主义萌芽的产生,屋顶已采用了瓦和半瓦当,标志着中国建筑已突破“茅茨土阶”的状态,开始向“瓦屋过度”。秦汉时期流行园瓦当,秦瓦多用各式云纹,也有饰篆文的文字当。汉瓦沿用云纹,文字当更为常见。秦始皇陵出土“遮朽”,正面呈平底大圆形,饰夔凤纹,直径40cm,通称“大瓦当”[8]。这时候的屋面瓦,已经从单一的遮风挡雨功能进步到了外观装饰作用上,给建筑增添了巍峨肃穆、大气磅礴、富丽堂皇之势。从古至今,屋面瓦最重要的作用是防水,随着科学技术的发展和社会的进步,屋瓦经历了一个从单一到多样,从简单到复杂,从低级到高级的发展过程。当下,建筑节能的概念在全球范围越来越深入人心,环保、隔热、保温、耐腐等性能与防水性能一样成为屋顶建材必不可少的内涵。
图2 大慈寺街区万瓦如鳞旧貌(左)和太古里商业街现状(右)
而大慈寺街区改造时大体采用了两种屋面形式,一种为屋面使用瓦片,屋基使用印花玻璃加金属管,一种为屋面使用金属面板,屋基使用金属隔板加弧形金属条,如图3所示。
图3 商业建筑局部屋檐做法
经过将传统民居屋面解构,再利用新材料重构的做法,在建筑立面上使得传统建筑的屋顶线条和元素得以留下,特别是将传统的由瓦屋面线条、屋顶檩条和飞槫线条,转化为檐口简洁的三层线条,使得原本单薄的现代屋面线条丰富起来,使其更适应现代城市风貌。这三层檐口线条在正立面到山墙面过渡时的既自然统一又富有变化。
在墙体方面,传统的穿斗式房屋,因为其独特的结构而形成的格子墙辅以竹条编织而成的墙面,形成的四川地区的特色风貌。传统竹条编织的墙面,容易遭虫蛀腐蚀,将传统竹编墙面加以用现代材料转译,既保留了竹编墙面的肌理,又避免了原生材料易蛀易腐的情况,如图4所示。
图4 竹编墙面转译图示
在传统穿斗建筑山墙面的格子墙方面,商业建筑立面改造也对其进行了转译处理。将幕墙的横框突出扩大来模仿穿斗式的结构形成格子的装饰效果,如图5所示。虽然这样的部件已然失去了传统建筑的“真实”性,但其符号和象征意义被扩大。
图5 格子墙转译图示
老虎窗是此商业建筑立面转译设计的一个亮点。老虎窗又称为老虎天窗,是指一种开在屋顶上的天窗。也就是在斜屋面上凸出的窗,穿斗建筑中用作房屋顶部的采光和通风。立面设计在这一元素上的转译,使得原本坡屋顶平直的视觉效果被打破,进一步强化其特有的优美韵律。在距离大慈寺不远的另一处历史文化街区,锦官驿街区有着水井坊酒厂保留下来的老酒厂,有着另一种同形制天窗实例被称作“狮子望”。
除此之外,穿斗式建筑的传统表现还有:骑楼、穿斗结构、粉墙、砖墙、檐粱、花窗等等传统元素。
在历史文化街区的建筑立面转译可以扩展延伸到多个建筑立面形成的整个街道的视觉效果。作者认为如今大慈寺街区更新改造的成功,不仅在于其新颖现代的建筑形式,还在于历史传统街区空间形态和平面布局厚重的磅礴生命力。在传统街道的视觉效果中,包括了参差的屋檐、挑出的骑楼,以及其相对狭窄1:3的空间尺度,而这样的空间感受在如今已建成的商业建筑中可随处体会,如图6所示。
图6 太古里商业街街巷空间
历史文化街区的新生离不开对传统建筑立面转译的研究,当太古里商业街在大慈寺街区建立起来后,承受过许多争议,他并不完全符合建筑遗产保护的真实性完整性原则,但他如今出色的商业效果是有目共睹的。城市的快速发展留下了繁杂的问题,污染的环境使得生态危机到了千钧一发的关头;混乱的城市化,导致人口爆炸、农用土地被吞噬;技术的双刃剑,新的建筑技术创造了特有建筑的同时也创造了新的问题;建筑魂的失落,建筑是凝固的史诗,他们融合在人们的生活之中,对城市的建造、市民的观念和行为起着无形的影响。所以对历史文化街区的保护在当今这个时代显得尤为迫切,本文通过探讨总结成都大慈寺街区改造案例,希望能为行业研究者提供参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