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征的幕后英雄：项与年、莫雄

※文/袁宝麟

中国工农红军的长征，是世界历史上前所未有的壮举。然而中国工农红军提前突围，胜利转移，开始踏上漫漫长征路，竟然源于一个“叫花子”提供的绝密情报。由于当年只有少数人知道这份绝密情报，党史文献中又未见提及此事，所以在较长时间里，这一历史事实一直鲜为人知。

1934年9月，蒋介石在庐山牯岭召开秘密军事会议，在德国顾问塞克特的策划下，制定了一个彻底“剿灭”中央红军的“铁桶围剿”计划，准备集结150万大军、270架飞机和200门大炮，以瑞金为目标，各部队实行向心攻击，在距瑞金150公里处形成一个大包围圈。国民党军队每天进攻5公里就修筑碉堡工事，在瑞金四周构建起30道铁丝网和火力封锁线，断绝交通，封锁红军，最后将红军主力压迫到狭小范围进行决战。为防止红军突围，该计划还有配备1000辆军用卡车快速运送部队实施机动截击，以求在一个月内将中央苏区的红军彻底歼灭。蒋介石在会议上信誓旦旦发表讲话：“剿共大业，毕其功于此役！”

但是，蒋介石没有料到，这“天字第一号机密”的“铁桶围剿”计划，在会议结束当晚就被中共地下党全部掌握。送出绝密情报的，是国民党赣北第四区（德安）行政督察专员兼保安司令莫雄。

莫雄，广东省英德县人，早年毕业于陆军讲武堂，参加过黄花岗起义、护国讨袁、讨伐陈炯明和北伐战争。莫雄富有正义感，对蒋介石倒行逆施，大肆屠杀共产党人，破坏国共合作早有颇多微词，而且他还曾要求加入共产党，碍于他的身份，党中央没有同意。1930年，莫雄赴上海时遇到原所在部队的政治部主任、中共党员刘哑佛，经其介绍认识了中共党员项与年。项与年是福建省连城县人，1925年加入中国共产党，1927年转入周恩来在上海创办的中央特科，曾积极营救共产党员和革命志士，参加过击毙出卖彭湃的叛徒白鑫的工作。莫雄还与中共领导周恩来、李克农建立了联系。

1934年1月，莫雄经昔日好友举荐，出任赣北第四区行政督察专员兼保安司令。到任前，莫雄赶回上海与中共党组织秘密磋商，将项与年等十余名地下党员作为“袍泽部下”，安排在专署、保安司令部任职。

据莫雄在《我将第五次“围剿”红军的计划转交中央》的回忆录中写道，1934年9月底，他奉蒋介石命令上庐山参加秘密军事会议，获得了一两公斤重的关于第五次“围剿”红军的“铁桶围剿”计划文件。会议结束当晚，莫雄冒着泄密杀头的危险，赶回德安把一整套“铁桶围剿”计划交给中共联络员、时任保安司令部机要秘书的项与年。项与年拿到情报后，因情况十万火急，立即找来地下党员刘哑佛、卢志英商量，并通过设在南昌的秘密电台向中央苏区紧急通报“铁桶围剿”计划的要点。但项与年考虑到，对于苏区反“围剿”，红军非常需要敌军的具体部署，必须马上将整套计划密写后秘密送往中央苏区。于是，3人连夜用密写药水把计划中的敌兵力部署、火力配备、进攻计划、指挥机构设置等要点逐一密写在4本四角号码学生字典上，并决定由会讲客家话的项与年承担送出情报这一重任。

项与年扮成教书先生怀揣着密写字典出发了。进入泰和山区后，他发现进出苏区的道路都被进剿的国民党军队严密封锁。为避开国民党军队的关卡，只得白天休息，晚上穿山越岭，秘密前行。在逐步靠近中央苏区后，项与年发现敌情远比预想的严重，几乎每个村子都修有碉堡，各个山头路口均有岗哨，简直是插翅难飞。如何闯关过卡，成了大难题。经反复思索，他决定改扮成“叫花子”，走大路通过敌人的封锁线，于是，他将心一横，抓起一块石头，一连敲下自己的4颗门牙。

第二天，项与年嘴腮肿胀，疼痛难忍，脸色苍白，面部变形，头发像蒿草一样蓬乱，衣服也破烂不堪，成了一个蓬头垢面的“叫花子”。他将4本密写字典藏在满是污秽的袋子里，上面放着乞讨来的发馊食物，光着脚丫，蹒跚前行。沿途敌军哨兵见了，很远就捂住鼻子将他赶走。

项与年凭借着超人的胆识与智慧，历经千辛万苦，终于混过了敌人层层哨卡，于10月7日到达江西瑞金沙洲坝中共中央驻地。当他跌跌撞撞地冲向党的临时中央的驻地时，戒备的警卫还没有靠近老人，就听到老人用嘶哑的声音颤抖地喊着些什么，隐约间听到“周恩来”3个字。哨兵盯着全身恶臭的老人，虽然心里有些疑惑，但听到他有气无力地坚持要见周副主席，就立马向周恩来的住处跑去汇报。

周恩来见到蓬头垢面、嘴角沾满血迹的“老乞丐”，好久才认出是老部下项与年，大吃一惊地问：“与年，你怎么成了这副模样？”周恩来听完项与年汇报后，马上命令红军作战情报部门将4本密写字典复原成文字图表，认真进行分析研究后立即向中共中央、中革军委汇报。

1960年，项与年（二排左一）与周恩来、邓颖超在海南

当时，中央的“左”倾领导严重脱离实际，命令红军处处设防，企图以阵地防御结合“短促突击”应对国民党军的进攻。尽管早在5月中央已开始做红军主力撤出苏区的准备，几天前又收到发自南昌的简要密电，知道了国民党“铁桶围剿”计划的要点，但思想上还是主张红军在根据地内粉碎敌人“围剿”，不肯放弃苏区一寸土地。如今见到了项与年冒死送来的详细资料，才深感形势严重，终于在3天后，即10月10日，以临时中央军委名义发布战略转移的行动命令，趁“铁桶”尚未合围，发起突围战役，从瑞金、于都出发，踏上了战略转移的漫漫长征路。这一天，离蒋介石庐山牯岭军事会议结束还不到10天，“铁桶围剿”计划远未布置完毕，中共中央、中革军委机关和中央红军提前撤离了中央苏区。

项与年

项与年传递的这份重要情报，为中央红军提前突围、胜利转移作出了突出的贡献。事后，毛泽东谈到这份四角号码情报时，说其功绩是巨大的。

项与年在瑞金沙洲坝养了3天伤，就随中央机关一起长征。行至中途，组织上又将他紧急派往上海，要他配合反“围剿”，去执行破坏敌人运输线等任务。在长期艰苦的秘密活动中，他立场坚定，工作积极负责，对党忠诚，斗争机智勇敢，曾获得上海党组织的“反敌特斗争胜利”奖。1938年，项与年辗转到达延安，担任三边地委、关中地委、绥德地委常委兼统战部长，在与习仲勋共事中，两人建立了深厚友谊。抗战胜利后，中央又派他去东北工作。

那位冒着杀头危险把“铁桶围剿”计划交给中共的国民党将领莫雄，后来又继续为共产党做了两件好事。1935年3月调任贵州毕节行政督察专员兼剿共司令后，把红军从毕节地区放走。他因此惹恼了蒋介石，被关进南京军事监狱，后经张发奎、陈诚保释出狱。改任广东27区游击司令后，他又放跑了近百名共产党人。新中国成立后，莫雄任广东省政协副主席等职。

为了感谢项与年、莫雄这两位长征的功臣，1956年，也就是红军突围长征22年后，党中央邀请他们参加国庆典礼。叶剑英还代表党中央设宴招待，称赞他们为革命事业做出了重大贡献。

项与年去世后，为了纪念这位英雄，卢运泉、李立维1996年7月撰写了《山路漫漫——项与年革命生涯》一书，习仲勋亲自为该书作序，高度评价项与年的“送信”传奇。2001年庆祝中国共产党80华诞之际，作家、项与年孙女项小米又将项与年的传奇故事编成剧本《英雄无语》搬上了银幕。至此，项与年其人其事始为世人所知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