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立 新
我老家所在的乡镇极其普通,除了本乡镇人,很少有人会知道它的名字。
但老家镇的名字——鹤毛,在我的心中,却特别亲切和响亮,它代表着故乡,充满着优雅和神话色彩的故乡。
传说,很久以前,有一只奉命飞往天宫的仙鹤,途中飞累了,选择落停到我老家一条清澈的河流上喝水,等它喝饱起身飞走时,留下了一片洁白美丽的羽毛,以此来感谢甜美洁净的河水,赐福保佑当地人,鹤毛这个地名,由此诞生。
神奇的鹤毛,是我儿时心中最美、最熟悉,也是最重要、最有名的地方,以至于一度,我觉得它就是整个省,甚至是全中国。
平时镇上的大人们,谈论的事情,大都是发生在鹤毛,时不时,零星的,也会涉及和它接壤的西南方向的其他乡镇,如,洪巷、百胜、皇姑、昆山、牛埠,到那里去,需要经过董圩河、磕头山、二郎谷、汉桥殿……
但我小时候,极少去过那些地方,觉得它们太遥远了。别说它们,就连鹤毛镇,我亦未曾一一走完过,那时,我每天都围着本村、学校、自家的田地转,上学、忙农活。直到上高中,我才有了机会,从来自其他乡镇的同学口中,得知他们那儿的情况,盛产什么,乡镇上富不富,有什么样的传说和景点。
我也因浓重的西南乡下口语乡音,被县城里的原住民同学听出了来路,他们习惯说我是从下面上来的,语气里透出他们作为县城人的骄傲。因同是来自乡下的孩子,高中三年,我跟洪巷、百胜等邻近镇的同学,走得更近一些,在心理上觉得他们更可亲,我们的口音,讲的话,几乎都一样。
高中毕业后,我去了外省读大学,然后留在那里,再然后把父母也接了过来,之后便很少回老家,因此完全没机会对老家及其周边有更深入的接触和了解。
以至于,后来我在各种场合下,与老乡们聚会时,他们如数家珍,滔滔不绝地说着老家的旧貌新颜、过去如今时,我竟都不太知道,像个局外人,很尴尬和无奈。
前不久,因工作关系,我有机会进到老家各乡镇的学校里搞调研。一路上,看到一个个路牌、招牌,上面写着百胜、牛埠、磕头山、二郎谷……我激动不已:这些地方,曾在我心中住了很久,陪伴了我的青少年时代,如同胎记,现在终于见到真容了。
在各个学校里,我所见到的每个孩子,他们说话时的口音,彼此开的玩笑,都跟当年的我,没什么两样。儿童相见不相识,笑问客从何处来。他们是我的小老乡,小学弟啊。
在一座城市里生活久了,我们很容易知道它的故事,即使不知,查阅下资料便可,但这在乡下老家,却很难做到,很多过往的故事和历史,都被尘封了,很难再被打捞解封开。
对此,有个在国外生活工作了多年的老乡深有同感,他对当地的情况都很了解,但对老家却知之甚少,一知半解,他16岁时便离开了故乡。
老家是什么呢?其实就是儿时记忆中的一串串地名,某个村庄、乡镇的名字,以及某条路、某条河流、某座高山的名字,当然,还有熟悉的口语乡音,它们共同组成了我们心中独一无二的故乡。
我相信,纵然我们活到白发苍苍,几近失去记忆力,依然也不会忘记老家故乡的名字,它们是印刻在我们骨骼上的故乡胎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