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层治理中“乡村病”及其应对策略探析
——基于四川省L 市C 村的田野调查

2022-08-08 13:34杨碧婧
中共乐山市委党校学报 2022年4期
关键词:村民农村发展

杨碧婧

(上海师范大学 哲学与法政学院,上海 200030)

城乡关系是最基本的区域关系、经济关系和社会关系。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之初,基于当时的国情实施重工业优先发展战略,逐步建立了独立的、比较完整的工业体系和国民经济体系,打下了较好的工业基础特别是重工业基础。城市区位优势显著、就业机会丰富的“拉”力与乡村资源禀赋欠缺、优质公共服务匮乏、发展空间挤压的“推”力导致乡村劳动力向城市大规模迁移,造成“城市病”“乡村病”并存的尴尬局面。刘彦随(2013)指出,“漠视统筹城乡发展,盲目追求高速城镇化,不仅造成日益严峻的 ‘城市病’,也带来日趋严重的 ‘乡村病’”。“城市病”主要表现为人口过度膨胀、环境污染严峻、居住舒适度低等;而“乡村病”则体现为乡村“空心化”严重、发展活力不足等。“乡村病”不仅阻碍新型城镇化的持续推进,而且可能诱发乡村发展衰退,甚至导致乡村地域系统消亡。倘若不正视“乡村病”,深入剖析其内在机理,则乡村治理层面的“病情”恐会蔓延至国家治理全局。因此,本文采用单案例研究法,选取四川省L 市C村为研究对象,在乡村振兴战略不断深化、治理重心持续下沉的政策背景下,细致刻画西南地区乡村发展现状,总结“乡村病”的具体表现形式,剖析其形成逻辑并提出对策建议,为有效治理“乡村病”、应对城乡发展转型挑战、统筹城乡协调发展提供借鉴参考。

一、文献综述与研究设计

(一)关于“乡村病”的研究综述

“乡村病”最早被称为“农村病”,在二十世纪八十年代被提出。黄祖辉等(1989)将农村工业的布局散乱、大量农业转移劳动力长期滞留农村、农业现代化受阻称为“农村病”。随后,国内学者陆续对“乡村病”的概念、表现、成因、治理对策等展开研究。刘彦随(2013)首次提出“乡村病”表现为“四化”,即农业生产要素高速非农化、农民社会主体过快老弱化、农村建设用地日益空废化、农村水土环境过度污损化,并进一步指出“乡村病”源于快速城镇化,也必将由以人为本的新型城镇化根治。吴婷(2016)将“乡村病”界定为城镇化背景下,乡村照搬城市发展模式引发的道路硬化、生态破坏、千村一面等一系列问题,并指出建设美丽乡村是治理“乡村病”的路径选择。郑小玉、刘彦随(2018)基于扰动理论,提出“乡村病”指的是在乡村转型发展过程中,由于乡村发展系统内部各子系统之间以及乡村发展系统与周围环境互动失衡,乡村发展系统失去了自适应、自调节能力,进而出现乡村发展受阻甚至乡村地域系统衰退的现象。并基于此进一步指出“乡村病”的出现源于农村资源禀赋与区位条件、社会经济因素、制度政策因素与技术因素。

相较于“城市病”内涵界定清晰、成因研究颇丰,学界对“乡村病”的关注度较低,尚未围绕其内涵、表现形式、影响因素、形成机制构建起完整的理论体系,且现有研究多为纯理论阐释,基于某村的田野调查与案例研究文献较少,“乡村病”相关研究有待持续深入。

(二)研究设计

“乡村病”的存在势必影响乡村发展体系,甚至阻碍城乡统筹协调发展,因此本文采用单案例研究法,即对单一研究对象的典型特征进行全面深入的考察,着重对所研究案例进行解释性与描述性分析。单案例研究需要兼顾研究对象的代表性与典型性问题。C 村隶属于四川省L 市(原)B乡,(原)B 乡于2019 年12 月13 日因实施乡镇行政区划调整改革而并入T 镇,后C 村于2020 年5 月18 日因村级建制调整改革并入J 村,然而在日常生产生活、乡村基层治理时仍沿用原C 村架构(见图1)。C 村幅员面积约1.5 平方公里,境内多丘陵,常住人口约800 余人,下辖7 个村民小组。村民以种植水稻、大豆、玉米等粮食作物和柑橘、佛手柑等经济作物为主要经济来源。部分村民在农闲时前往附近乡镇的工地、工厂打零工以补贴家用,年人均收入约5000 元。村民居住分散、经济发展水平低、优质公共服务资源匮乏,是西南地区乡村形态的典型代表。

图1 “乡镇行政区划调整改革”“村级建制调整改革”前后行政隶属关系变化图

笔者于2021 年2 月与2022 年1 月、5 月居住于C 村进行追踪式田野调查,资料收集方式如下:一是参与式观察,切身参与C 村村民日常活动,深入描绘C 村真实“画像”;二是深度访谈,通过对C 村村民、村组干部进行一对一、一对多深度访谈获得一手资料,整理访谈记录一万余字;三是收集汇总政策文件、新闻动态及文献资料,整理分析C 村及基层政府政策文件、新闻报道。

二、“乡村病”的突出表现

(一)“空心化”严重,人才流失加剧

各类精英型专业人才流失导致乡村生产活力不足,新型职业农民、经营管理专才匮乏致使乡村发展动力源不足,“空心化”成为“乡村病”的首要表现形式。

1.实施乡村振兴战略、建设美丽乡村需要以人力资本要素为支撑,尤其需要大批积极投身乡村建设的专业人才。C 村位于欠发达地区,在经济发展滞后、优质公共服务资源匮乏、基础设施薄弱、生产生活条件艰苦、城乡收入差距较大等多重因素的共同作用下,身强力壮的村民选择进城务工或到沿海城市谋生,农村劳动力大量外流,“留守者”多为老人、小孩。本村人的“远走高飞”导致“空心村”“空巢村”问题显现。

2.基础教育的普及使农村广袤土地上培养出了一批批大学生,然而与受教育人数逐年增加相反,高校毕业生返乡就业创业的比例却不见长。一方面,乡村地区在就业市场、发展前景、薪资待遇方面长期滞后于城市,因而不少高校毕业生出于自身利益考虑,优先选择在城市就业。另一方面,乡村产业结构单一,主要围绕土地展开。即便近年来依托于科学技术的快速发展和产业结构的不断优化,乡村经济产业链有一定的延伸,但农村经济产业发展空间、要素支持力度仍十分有限,因而不少毕业生即便有回乡创业的想法,但受制于产业发展潜力、市场盈利能力、投资-回报周期等因素而不愿返乡。于是,“生于斯、长于斯”的专业技术人才从城市到乡村的劳动力“回流”难以实现。

3.乡村发展不仅难以留住本地人口,在外地人才引进上也困难重重。乡村振兴战略实施后,部分农村实施“英才引进”工程,期望以优厚的待遇吸引外地人才入村。然而乡村总体经济实力较弱,人才培养、产业开发资金紧缺,即便能够依靠人才吸引工程引进部分技术人才、管理人才,但随后面临的却是“用什么将人才留在基层”的持久性难题。更何况,与大量农村人才流失相比,引进的农业科技人员、驻村干部的数量较少,难以弥补巨大的人才缺口。

(二)收入来源单一,经济结构弹性差

C 村与其他西南山区农村类似,同样面临着村民收入来源单一、经济结构弹性差的困境。自给自足的小农经济是乡村经济的主要形态,村民经济收入主要来自于种植水稻、玉米、大豆等粮食作物,种植柑橘、佛手柑等经济作物,以及饲养鸡、鸭、猪等家禽家畜。但随着大规模经营性养猪业的快速发展,零散养猪农户可获得的利润持续减少,农户零散养猪让位于规模化养猪场养殖,村民经济收入来源渠道更加单一。除从事第一产业外,部分村民选择农闲时到附近工地、工厂打零工补贴家用,但工资水平较低,种植业、养殖业仍是村民最主要的收入来源。

笔者从与村民的访谈中了解到,虽然依据国家扶持农业发展的相关强农惠农富农政策,从事农业生产可获得一定的经济补贴,但此类补贴仅针对种植水稻者且金额不多,难以弥补农业生产的巨额成本。倘若单纯依靠农业种植,那么村民可能面临农作物收成质量差、农产品销售不畅等情况,经济收入波动大、数额少,更有甚者难以维持生计。当笔者问及种地收入时,村民WFZ 表示:“谷子不好卖,有人来拿仪器检测,说我们的谷子水分重、农药含量超标……现在还有三亩地的水稻,还种了些橘子树……橘子树也不管钱,橘子又小又不好吃。纯粹的农民光凭种地来养活人简直难得很。今年不光橘子不好卖,谷子也卖不脱。”(访谈记录:WFZ-20220115)村民TQZ表示:“现在种地的话,不要说是赚钱,只要是不蚀本都是好的了。现在虽然说国家有补贴……但是种谷子才有补贴,三亩谷子地一年也就补贴一千块钱,这一千块钱只够买肥料了。”(访谈记录:TQZ-20220116)

以种植农作物、饲养家畜为主的产业结构相对脆弱,一旦面临天灾式的突发危机,乡村经济则表现出极差的应对能力与恢复弹性,村民常常面临着收成全无、赔本亏钱的窘境。俗话说“种粮饱肚子,养猪挣票子”,养猪原本是C 村村民看好的营利项目之一,投资成本低、市场需求稳定,若一年饲养十头猪左右,村民基本可获约3 万元纯利润收入。然而2018—2019 年非洲猪瘟疫情发生,L 市的部分农村也发生了相关疫情,C 村及其周围乡村农户饲养的生猪均受此病害侵染,许多猪在一夜之间生病、死亡。小部分村民在养猪之初便为猪购置了保险,在猪死亡后经兽医站工作人员鉴定、掩埋后,农户可获得每头猪一千元的经济补贴。但大多数村民因风险规避意识差、保险金额较高等原因并未购置保险,导致家庭经济链条因养猪亏本而难以恢复运转。

乡村发展紧紧围绕“土地”展开的基本特征使其不得不维持以种植业为主的产业结构,然而第一产业成本收益比低、突发危机应对能力差等因素导致乡村系统发展的经济基础薄弱。

(三)公共服务匮乏,精神文明贫瘠

经济发展水平、资源分配机制等因素的客观差异导致乡村地区公共服务水平、精神文明状况与城市地区相距甚远。乡村留守群体以老人、小孩为主,因此本文聚焦于老人、小孩等弱势群体,侧重讨论养老服务、基础教育和基本医疗服务。

1.养老难。受传统宗族观念影响,C 村以家庭养老为主要模式。村里不设养老院、福利院等机构。倘若某位老人进入乡镇养老院,其子女还可能受到村民们“不孝顺”的指责。具备一定劳动能力的老人除子女提供少量赡养费外,选择种植农作物、饲养家禽等方式获得一部分经营性收入;失能老人则与子女共同生活,由子女负责日常生活与起居照料。总之,乡村地区养老观念落后,基本养老服务供给不足,且由于家庭(户)规模缩小、农村劳动力外流,农村养老长期依赖的家庭养老能力下降,传统乡村养老模式面临新挑战。

2.上学难。基础教育方面,C 村不设幼儿园、小学、初中,适龄儿童需到距C 村约3 千米的镇上上学。虽有往返于村镇的乡村汽车,但运营时间为每天早上7 点至中午12 点,适龄儿童受教育面临交通难题。当笔者问及上学方式时,村民TQZ 表示:“村里有专门干 ‘摩的’ 生意的人,他们两姐妹……每天早上坐 ‘摩的’ 去,下午放学了坐 ‘摩的’ 回来……他们学校现在是八点半上课,太早了 ‘摩的’ 师傅也不走。”(访谈记录:YYQ-20220116)并且乡镇学校基础设施、物资资源、师资力量有限,教学质量水平与城市存在显著差距。

3.就医难。乡村地区医疗卫生服务极度匮乏。村里常设村卫生室一个,由一至两名卫生员(现称健康指导员)挂名。卫生员医疗服务水平有限,仅限于诊断感冒等小病小痛。卫生员多为本村村民,除负责卫生室外还从事其他经营性活动,因此卫生室“坐班制”成“一纸空文”。村民们小病小痛时找不到卫生员,大病大痛时卫生员又难以医治,农村基础医疗服务水平低、质量差。

4.文娱难。文化是现代化的重要推力,在构建和谐、美丽和幸福农村中肩负着提供思想保证、精神动力和智力支持的重要作用。然而,“精神贫困”也是“乡村病”的主要表征之一,具体表现包括:其一,村民文化娱乐生活贫瘠。当笔者问及文娱活动时,中老年女性村民大多表示:“天天就是在家里,基本上不出门,家里农活太多了,又要照顾孙儿孙女,根本不得空。”(访谈记录:TQZ-20220116)乡村老人不仅承担各类农活,还负责照顾孙代。农活与家务的双重挤压使村民(尤其是中老年女性村民)面临着巨大的生活压力,难以挤出时间开展文娱活动。其二,文娱活动形式单一。鉴于乡村地区公共空间萎缩的客观事实,可供村民自主选择的文化活动类型极少,通常局限于打牌、看电视、聊天等,兼具公益性、公共性、全民性的文化活动极度缺乏。农闲时分是村民们打牌的“高峰期”,甚至村里原设的文化大院也沦为打牌的场所。村民XXW 向笔者表示:“村里办公室那边有老年协会,专门打牌的。我回来休息的话一般就去打打牌。打打牌安逸啊,又放松又能闲聊,运气好还能赚点小钱。”(访谈记录:XXW-20220117)

城市基础教育、养老、医疗等公共服务对乡村地区的辐射作用十分有限,乡村公共空间萎缩、文娱活动形式单一,村民物质文明与精神文明水平均偏低,这与乡村振兴战略提倡的“生态宜居、乡风文明”要求相差甚远。

(四)农村社区治理混乱,专业管理人才缺位

2006 年1 月1 日起国家全面取消农业税,这客观上减轻了农民的经济负担,然而财政投入未及时跟上导致乡村治理经费短缺,从而影响乡村地区治理效果,造成基层治理不到位、管理真空地带留存等新难题。

1.农村社区治理力量不足,多套治理规则并行。其一,农村社区与城市社区状况迥异。城市社区治理依托逐渐形成的社区治理共同体(包括居委会、市民、社会组织等),然而基层村民自治组织的治理资源规模缩减,且村民自治意识觉醒缓慢,参与乡村社会治理的积极性与主动性不强,尚未形成有效的治理力量。其二,“公共规则”的行政力量与“乡土规则”的自发约束间存在张力。在依托地缘、血缘关系建构起的乡村“人情社会”中,社会治理必须充分考虑“给人留活路”的生存伦理原则、“讲情面”的人际互动原则,然而上级政府为加强政权建设所颁布的普适性公共规则难以嵌入乡村内群体所认可的地方性规范,导致乡村治理存在两套治理规则,管理效力降低。

2.农村社区缺乏专业管理人才。“不在村干部”(俗称“走读干部”)的现象普遍存在,这类“两栖”村干部平时在城镇居住,只有村组工作任务重时才返回乡村。之所以造成“不在村干部”现象,是因为乡村发展进程中村民内部阶层分化,部分“先富”村民除在村务农外,同时在城镇兼营企业或打工,他们符合乡村振兴战略中“推举贤者能人担当村干部”的要求,经推选后成为村组管理者,然而“不在村干部”现象的存在导致乡村治理留有真空地带。

三、“乡村病”的主要成因

“乡村病”并非乡村系统发展的必然结果,而是根源于快速城镇化进程中的种种因素,深入剖析其形成机制有助于化解“乡村病”。

(一)以城市为中心的发展导向

由于历史原因,我国城市发展远远快于农村发展,资源配置、政策优惠、公共服务等都向城市倾斜。为了快速完成现代化的简单原始积累,农村资源经常被抽调于支援城市发展,农村支援城市一直以来是城乡发展中的主旋律。虽然这种城乡割裂的发展格局使部分城市在较短的时间内迅速发展起来,我国总体城镇化水平飞速提升,但随着城市与乡村发展愈发失衡,各种发展问题与治理病症也愈发严重。一方面,城市面临着严峻的“城市病”,人口数量激增、环境污染严重、就业市场挤压、生活质量低下;另一方面,乡村劳动力源源不断地涌入城市,这无形中加速了乡村地区的衰败退化。这种城乡二元结构忽视了城乡统筹发展的需要,在城市发展面临诸多问题的同时,乡村地区深陷空洞化、空巢化的发展困境,“城市病”与“乡村病”的同时存在严重阻碍了新型城镇化的持续推进。

(二)合理的农村社区治理模式缺失

农村社区治理问题重重的主要原因是村民自身与乡村管理制度的双重困境。第一,乡村地区村民居住分散,受以种植业、养殖业为主的小农经济产业结构的长期影响,农村主要依靠自身劳作就能满足生存生产需求,因此村民之间往来相对较少,乡村已由传统熟人社会向半熟人社会转型。部分村民认为村组事务与己无关,对村组的归属感、认同感较弱,因此他们设法逃避参与乡村社会治理与公共事务。此外,村民自我管理、自我教育、自我发展的意识尚未完全觉醒,本应成为基层治理主体之一的农民群众尚未形成规模化的治理力量。第二,缺乏合理的基层治理模式。从古至今,我国农村社区治理主要依靠社会力量自治,而非行政力量干预。在传统农村社会中,长老、宗族和礼俗力量对乡村治理影响较大。2006 年全面取消农业税虽然在一定程度上减轻了村民的经济负担,却在客观上导致基层管理者积极性挫伤、管理组织资源紧张。2019 年以来,在乡镇行政区划、村级建制调整改革实施后,原有村干部、乡镇干部的体制却并未适时更新,导致村民、乡村大小事无人关心、无人管理。当笔者问及“邻里乡亲闹矛盾时村组干部是否会进行调解”时,村民XXW 说:“村里很少有闹事的,即便吵架的话自己吵够了就不吵了……村干部一般不怎么管这些。”(访谈记录:XXW-20220117)

(三)经济、技术因素下的“推-拉”模型

二十世纪六十年代,美国学者E.S.Lee 首次将影响人口迁移的因素划分为推力和拉力,提出著名的“推拉理论”。该理论认为人口迁移的动力由迁出地的推力(排斥力)与迁入地的拉力(吸引力)共同构成。推拉理论为解释乡村地区人才、物资等优质资源要素难以留存提供了分析视角。

工业化发展、技术革命使得村民能够借助良种、农药、化肥、机械等辅助性生产工具实现更高效率的农业生产,农业生产率的提高使得乡村出现大量剩余劳动力,为劳动力向城市转移提供前提条件。同时,城市地区工业化发展提供了大量就业机会。相较于传统农业,非农职业薪资待遇更加丰厚。不少村民基于经济利益考虑,选择放弃农业生产,转而进入城市谋生。此外,城市中便利的交通设施、优良的公共服务、健全的基础设施与广阔的就业市场等成为农村人口向城市转移的强大“拉力”。在“推-拉”模型作用下(见图2),乡村地区人口大量流失、精英人才难以留存,呈现日渐衰退的不良发展趋势。

图2 乡村资源要素转移“推-拉”模型

四、治理“乡村病”的对策建议

如何不断提高乡村治理的有效性,是当前乡村治理在具体实践上的重点和难点问题。“乡村病”不仅诱发乡村治理难题,而且影响社会基层治理与城乡统筹协调发展。因此,必须从发展战略、乡村文化、治理体系等多方面入手,为治理“乡村病”、激发乡村发展活力、助力乡村振兴开一剂良方。

(一)统筹协调城乡发展,补齐乡村发展短板

乡村发展滞后于城市发展的政策根源在于城乡割裂的二元发展体制与以城市为中心的发展导向,突出表现为以农民户口与城镇居民户口为区分的户籍制度,以及以村集体所有的农村土地与以国家所有的城镇土地为区分的土地所有权制度。始终横亘在城市与乡村发展之间的城乡二元结构体制客观上导致“乡村病”的持续恶化。因此,治理“乡村病”应当统筹协调城乡发展,稳步推进城乡二元结构体制改革,变以城市为中心的发展导向为城乡统筹发展,大力发展以中心镇、中心村为核心的乡村城市群,着力解决城乡发展不平衡不充分的问题。

习近平总书记强调“农业农村优先发展”,提出实施乡村振兴战略,把解决好“三农”问题提升到历史新高度。乡村振兴战略是一项国家重大发展战略,是医治中国“乡村病”的“灵丹妙药”。为科学医治“乡村病”,促进乡村地区实现跃升式发展,各级应当把实施乡村振兴战略作为“头等大事”“一把手工程”。确保村党组织书记、村委会主任、村集体经济组织负责人“一肩挑”工作落实。推进以人为中心的乡村振兴,重点解决乡村振兴战略实施所需的人、财、物等问题,强化乡村振兴的制度供给与组织保障,坚持乡村资金“内生”与“外引”相结合,优化乡村产业结构,加快乡村产业供给侧结构性改革,实现村民保收增收,推动乡村社会发展水平整体提升。此外,还应积极推进乡村产业发展、公共服务供给、基础设施建设,尤其是加强乡村地区基础教育、交通、医疗、养老等关系农民群众日常生活的公共服务、基础设施建设。加大乡村地区幼儿园、小学、卫生室、养老院等设施投资建设与管护的财政投资力度,加快乡村普惠金融业发展,提升乡村基本公共服务水平,打造“产业兴旺、生态宜居、乡风文明、治理有效、生活富裕”的美丽乡村。

(二)塑造乡村文明风貌,丰富村民文娱活动

1.坚持正确舆论导向,丰富村民精神世界。为丰富乡村文化活动形式、充实村民文娱生活,应当坚持增底气、聚力量、添信心的方向引领,大力打造乡村公共空间、丰富文化活动载体。通过设立宣传栏、推广“文化下乡”“送法、送戏下乡”活动、开设农家书院、评选先进典型等形式,将农民群众文化活动与移风易俗、素质提升和建设文明乡风结合起来,塑造乡风文明新风貌,将乡村建设为农民群众的精神家园、人文家园、和谐家园。

2.创新村民文娱活动形式,营造良好村风。发挥党员干部的榜样作用,引导村民的娱乐消遣形式从打牌、看电视转为坝坝舞、歌舞比赛、故事会等,打造兼具全民性、公益性、公共性的健康文娱活动品牌。同时,还应广泛利用电视、微信等传播媒介,大力宣传政策精神、法治道德、孝道传统等内容,潜移默化地对农民群众进行爱党爱国、孝老爱亲教育,引导村民自觉摒弃不良习惯,增强村民对乡村、村集体的归属感和认同感,提升思想道德水平,培养“文明和谐、友爱诚信、互帮互助、尊老爱幼”的良好风气。

(三)创新农村治理体系,培养村民自治意识

1.加强农村基层组织建设。坚持党建引领原则,加强农村党组织建设,提高基层管理人员的管理能力和管理素养,增强基层组织公信力。结合乡村地区实际情况推动政策落地实施,充分发挥农村党组织在乡村振兴、治理“乡村病”中的核心力量作用与党员的先锋模范作用,多管齐下帮助农民群众选出负责任、有能力、沉得住的“当家人”,对“不在村干部”和不作为干部给予教育、引导甚至撤换,培养爱农民、爱农村、懂农业的“三农”干部队伍。

2.培养村民自治意识。“乡村病”既是乡村治理危机的客观表现,也是乡村治理次生危机衍生的催化剂。从某种程度而言,农民既是“乡村病”的制造者,也是“乡村病”的“受害者”。为此,必须改变村民长期存在的“弱势群体”和“等、靠、要”的思想和心态,从被动接受变为自力更生、艰苦创业、勤劳致富,提高村民的自主发展意识。通过召集乡贤、农业技术人员等返乡宣讲,向村民传播先进思想与农业生产技术,培养村民的乡土情感与乡村归属感、社会责任感,勇做乡村治理的主力军与主人翁,积极参与乡村建设与乡村社会治理。

3.创新农村社区治理,构建自治、法治、德治相结合的“三治合一”农村社区治理体系。随着经济社会向纵深发展,尤其是农业农村发展的新形势和农民阶层结构的新变化,推进基层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现代化要注重重塑乡村治理结构。其一,加强乡村组织建设,创新村干部工作方式,推动农村社区民主协商,引入社会组织嵌入乡村治理,依托农业生产合作社等夯实村民自治基础。其二,加强乡村法治教育与普及,提高农民信法用法意识,在法律框架内处理好农民群众日常生活中的矛盾与问题,引导农民群众正确对待法律的强制力与执行力,守好法治底线,全面推进依法治村。其三,提升乡村德治水平,注重道德教化,着重发挥乡贤的教化作用与榜样作用,引导广大农民自我管理、自我约束、自我提高、自我发展,探索“以德治村”治理模式,推动乡村善治的道德激励约束机制稳固深化。

五、小结

乡村治理的好坏在一定程度上将影响国家治理体系与治理能力现代化进程。本研究以乡村振兴战略为政策背景,基于对四川省L 市C 村的田野调查,提出乡村病“三维”结构(见图3)。研究发现,“乡村病”的出现源于以城市为中心的发展导向、缺乏合理的农村社区治理模式和经济、技术因素下的“推-拉”模型,具体表现包括“空心化”严重,人才流失加剧;收入来源单一,经济结构脆弱;公共服务匮乏,精神文明贫瘠;农村社区治理混乱,专业管理人才缺位。为此,应当充分认识到实施乡村振兴战略是治理“乡村病”的重要抓手与“治病良方”,从顶层设计上统筹协调城乡发展,补齐乡村发展短板;塑造乡村文明风貌,丰富村民文娱活动;创新农村治理体系,培育村民自治意识,多举并行有效化解“乡村病”,建设“产业兴旺、生态宜居、乡风文明、治理有效、生活富裕”的和谐美丽新农村。

图3 乡村病“三维”结构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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