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曾蒙
他是这里的常客,颓废加深了
山河的皱纹。他取下朝廷的命令,
自己的名字却结满灰尘。
他没有儿子,他独自生存。
没有秋天的传奇,他安静
手把手地抒情。
我亲眼目睹河水暴涨,
就像他的身躯,每个省份都蓄满了情分。
那可怕的误解不会征求你的意见。
之后,他变得柔和。
他内心的美,帅呆了。
他在微信圈里树立起书架和晾衣杆。
他带动了开始,也终止于结束。
水到渠成,没有逻辑,
他的邻居住着李白和杜甫。
同样的,我洗碗时听到的声音,
是那么微小,细到了你书桌前的
身子。同样的,我可以言说的
过去、现在和未来,
都在你书页中的一个段落里。
同样的,我分开了黎明前的黑暗,
以某种意料之中的探视,
窥见了你从小到大的
过程,短暂而又恒久。
当我谈到永恒,谈到亲情
我是何等地惭愧。
同样的,无论是疼痛还是忍住疼痛
我都像一片落叶,
来去无踪,但也有失去的规律。
同样的,当你在深夜里熟睡,
我去的那些地方你无从知晓,
那些地方有着黑夜之中最深的
黑暗,我什么也看不到,
什么也摸不着。
同样的,失眠后不想站起来的
头颅,望不见你书桌上的灯光。
同样的,我什么都会去去,
又何尝不想让你在幸福中成长。
同样的,我称赞你的聪慧
和对美好的坚守,
我以你为自豪。尽管
这一切有可能无从实现,尽管
爱和恨是一对孪生姊妹。
我需要在内心的呜咽中
梦见大海的涨潮,梦见你在自由中
张开了翅膀。
我要学习你苍老的声音
求生的本能。
我自己也转变成一位老人。
虽然你我相距有几条河
几条街。
我把这些相加,
便等同了你的身影。
就这样鼓励失败的群山,
与我一样,有着不可捉摸的
人生与失落。
就这样看着遍野的山花
迎风飞舞,
整个过程简单而又繁复。
就像山里的庙子,
归隐的不仅仅是慈悲,
面朝大海的还俗。
我虚心学习你,
就像那些蒸发了的旧事,
又徐徐慢慢地返程。
那时,光阴中的你可能已经死去,
你遇见的那些事情
可能会重新长出新的秩序,
新的苔藓,和地上的灰烬。
一个女孩,身材很萧索,
瞳孔里装满了秋水般的暗器,
她在城市的边上。稀疏的香气升起,
她握着粉色的诺言,
向远方兑现青草、露珠与此刻的爱。
她走向暗色的木楼梯,
被昔日的四合院掩盖。
暮色四合,秋风渐起,
她不梳妆打扮,她的笑靥晴空万里。
消沉的周边,村庄沦陷,
小城每次咳嗽,她都听得清楚。
疯狂的挖掘机占据了田野,
落日吐出红红的舌尖,乡野在新鲜的
泥土里留下铁锈。
古井边,大树被砍断,
沙子漫天飞。一个少女的童年被拦腰
折断,
我看见她天真的小时候,
她的眸子升起火焰,
她在小城的边上不断消逝,
无法左右身子,
不得不与杂乱的树丫混为一谈。
雨水击打在不锈钢栏杆上
散开成一种心情。
我目视了水珠生长的过程,
每一滴都是火焰,都是诱惑,
都是请求。
对面村庄被夏天围住
雾气使其显得像座山中寺庙,
隐约处连接了些许烟火。
芒果树叶片晶莹剔透
有着城市的欲望。
人世间向往的东西
仿佛就像洞穴
深不见底。
我藐视了无处可去的水滴
我藐视了自由生长的胃病
与一杯水。
没有人值得留恋
没有任何楼层会抵抗,
我目力的地方
乱草拼命摇晃,
岁月使劲挣扎。
老人会赐教穿堂风,
会留下念想。他用自己的方式
告别傍晚里微微的期待
或结束。
他用自言自语挽留
远方、近处、眼里的死亡。
这些不着边际的事物
都要指向同一事物,
这些统一的事物无非都有同一个名字
与信仰。
窗外的树被吹得东倒西歪
他们一致同意偏移的位置
并最终还原成
树的原型。
老人教会了沉默
他沉淀的部分高度直达三米,
他萎缩的部分直径可达十公里,
仿佛大象
仿佛大草原。
老人教会我们的不只是零星知识
还有他越来越珍惜的生命
越来越少的悲伤,
越来越多的咳嗽与伫立。
他低头看见的是月,
仰头望见的却是故乡。
他帮助了半个房间,
却帮助不了厨房里的瓶瓶罐罐。
他也及物,也熟悉每一缕秋风
所到之处的荒凉。
他帮助不了死亡,也帮助不了
浅显的边际:比如生存、爱,与野蛮,
无边无际的悲伤。
他只能独处,
让位出另外一个同名同姓。
他懂得的寒意,
是夜晚的灯光,
折射出晚年的峡谷,
少男少女的精神教父。
他帮助不了自己,
洗涤出更洁白的手杖。
我见他死于市侩,死于星辰消弭的
傍晚。他将整个身子紧紧包裹住
白布,就像他害怕任何争吵,
捂住了向外挣扎、喧嚣不已的人情世故。
他帮助不了这个世界的平静,
他帮助不了潮汐、晨光、晚霞的照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