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晓婷,迟立忠,任鹏飞
在时间长、强度高、压力大的竞技运动训练与比赛中,运动员难以时刻保持全神贯注,如李洁玲[1]通过对运动员的调查发现,赛场内外运动员均会出现“走神”。“走神”现象又被称为心智游移(mind wander‐ing),指注意从当前外界任务中脱离,集中于自发产生的、与注意当前任务无关的思维过程[2]。心智游移不仅影响一般认知任务表现,如持续性注意[3]、工作记忆测量[4]、阅读理解[5]等,也会给运动认知任务的执行带来不利影响。段再复等[6]研究指出,在比赛的关键时刻,运动员对比赛结果的关注及其感知到的压力易诱发运动员产生消极内容的心智游移,进而导致运动员认知表现与外显行为的失常。关于心智游移对运动员认知与行为可能造成损害的实证研究还很缺乏,相关理论解释也有待进一步检验。因此,本研究拟从运动决策角度出发,探讨心智游移对运动认知(运动决策)表现的影响。
运动决策,指在复杂的竞赛情境中,在争胜目标指导下,预见运动结果并做出运动行为反应的认知过程[7]。对于羽毛球、网球、足球、篮球等开放类运动项目,运动员的决策能力对于赛场局势、比赛进程,甚至比赛结果都可能具有重要影响。赛场上,良好的决策表现离不开运动员持续的高度专注与投入。近期关于心智游移影响持续性注意的研究也提示,心智游移很可能通过对注意的影响进而影响运动决策[3]。
认知运动决策与直觉运动决策作为运动决策的两种常见形式,认知运动决策以逻辑思维为主导,一般发生在时间充裕、信息充足的条件下,准确率高,推理过程对认知资源有较高的需求;直觉运动决策以直觉判断为主导,一般发生在时间紧急、可利用线索有限的情况下,具有决策速度快、认知资源需求少的特点[8]。认知资源有限论认为,个体的认知资源是有限的,由于运动决策过程通常会消耗一定的认知资源[9],因此决策效果就可能会受到可用认知资源多少的影响。另外,由于两类决策的线索加工方式不同,对认知资源的需求不同,所以当心智游移过程占用或消耗认知资源时[2],其对认知运动决策与直觉运动决策就可能产生不同的影响,这是本研究要探讨的第二个问题。
工作记忆(working memory)作为信息存储与加工的短时记忆系统,它具有从长时记忆中提取相关信息参与注意当前任务和抑制无关信息干扰的功能[10]。工作记忆容量(working memory capacity,WMC)有限,其容量大小可以反映一个人维持和处理信息的能力。王洪彪[9]提出的运动决策认知加工理论模型认为,羽毛球专家运动决策所需的技战术知识以“球路”的形式进行组织,这一陈述性知识经专家程序化,会根据运动操作需要进行提取。由此可推断,言语工作记忆可能在运动员的决策过程中发挥重要作用。这一观点得到相关研究的支持[11]。心智游移的发生被认为是执行控制失败导致的自发思维入侵[12],而心智游移之所以影响认知表现,可以解释为心智游移占用执行资源[2,13],使得用于外部信息加工的认知资源不足,继而导致当前任务表现变差。由于工作记忆容量会影响执行控制资源[14],所以工作记忆容量可能会制约心智游移对运动决策影响的大小。为此,本研究将探讨言语工作记忆容量是否在心智游移对运动决策的影响中发挥调节作用。
运动决策作为赛场上最重要的认知任务,了解心智游移对运动员决策效果的影响,将有助于加深对运动情景下心智游移作用的理解,有助于发现导致心智游移的关键因素与发生过程,通过针对训练,帮助运动员及时摆脱不利心智游移状态,专注有效地进行决策,实现出色的比赛发挥。
本研究选取北京体育大学二级及以上运动等级的羽毛球运动员38 名(女生14 人),其中健将级运动员1名,一级运动员12名,二级运动员25名,平均年龄(22.157±2.880)岁,每周训练8 h 以上[15],训练年限(8.395±3.530)年;羽毛球新手39 名(女生14 人),平均年龄(19.564±1.483)岁,训练年限在2 年以内,且未取得任何运动等级。
采用2(运动水平:高、低)×2(言语工作记忆容量:高、低)×2(注意状态:注意当前任务、心智游移)混合设计,运动水平、言语工作记忆容量为组间自变量,注意状态为组内自变量,因变量为认知运动决策正确率和反应时,直觉运动决策正确率和反应时。其中,二级及以上运动等级被界定为高水平,运动训练年限小于2 年且未取得运动等级的新手被界定为低水平;言语工作记忆容量的高、低根据言语工作记忆容量测试得分,大于平均数为高容量,低于平均数为低容量;心智游移作为核心自变量,与注意当前任务一起是注意状态的两个水平,通过在决策任务中插入“思维探针”探测而得。决策正确率和反应时由“思维探针”出现前3个试次的决策成绩测得。
(1)联想笔记本电脑,显示器屏幕为14寸,分辨率为1 920×1 080像素,8G内存,CPU主频频率为2.7 GHz。
(2)决策视频。本研究在预实验中对决策视频材料进行筛选。选取2018 年羽毛球世界锦标赛与年底总决赛八强赛视频,使用Kinovea 视频分析软件进行截取,第1 轮截取完整视频片段,由1 位羽毛球一级运动员、1 位北京体育大学羽毛球教练对视频质量进行评价,排除画面模糊、动作不明确的视频10个;以羽毛球与球拍接触前40 ms 为终点[7,16],截取1 000 ms 视频266 个、400 ms 视频294 个,由6 位羽毛球二级运动员和6 位未取得任何等级的羽毛球专项学生进行测试,最终选取决策正确率处于30%~80%[7,11]的视频,1 000 ms 的126 个,400 ms 的144 个,其中12 个(认知、直觉各6个)用于练习。根据前人[8,17]研究对运动决策类型的界定,认知运动决策视频呈现时间为1 000 ms,直觉运动决策视频呈现时间为400 ms。
(3)思维探针,指在执行任务过程中,随机插入探针,要求参与者描述他们的思维状态[18],是对心智游移研究中应用较多的研究方法。本研究在决策任务中插入思维探针,以捕获运动员决策任务中的“心智游移”和“注意当前任务”状态。思维探针内容参考前人研究[19-20]设置为:“本问题出现前,你的脑海在:1.思考当前决策任务;2.想别的事情;”。在练习阶段,对每个选项所代表的含义进行解释。(1)思考当前决策任务:在观察运动员的位置或击球动作、思考如何反应等;(2)想别的事情:与注意当前任务无关的其他事情,如过去的某些记忆、自己当前的状态、接下来的学习或训练,或是不切实际的想象等。将思维探针选项1 界定为“注意当前任务”状态,选项2 界定为“心智游移”状态。以往研究发现,心智游移的持续时间在12 s左右[21]。为使统计数据更加精确,本研究将思维探针出现前3 个试次(约8~9 s)的决策成绩作为该状态下的决策成绩,通过对比两类注意状态下的决策成绩来反映心智游移对运动决策的影响。
在认知运动决策任务中,平均每隔10 个试次(约28 s)插入1 个思维探针,多至14 个试次(约39 s),低至6个试次(约16.8 s),使参与者不能预测到探针出现的时间,共插入24 个探针。直觉运动决策任务中,平均每隔12 个试次(约26.4 s)插入1 个思维探针,多至16 个(约35.2 s),低至8 个(约17.6 s),共24 个探针。整个决策实验约25 min。实验结束后,问参与者是否可以预测到思维探针的出现时间,运动员均反应不能。
(4)言语工作记忆容量的测试。参考言语工作记忆容量的研究范式[22],选取羽毛球规则相关句子64句,由1 位羽毛球一级裁判、1 位二级裁判及2 位羽毛球爱好者对句子的通顺性、准确性及难度进行评价,以保证羽毛球新手也能正确判断实验材料。测试过程中,先呈现1句羽毛球规则,参与者在进行正误判断的同时,记住该句话末尾2 个字(一般为1 个词),2 句话之后按顺序回忆记忆的2 个词,并进行口头报告。随着测试容量的增大,参与者需要回忆的词语从2 个增加到6 个,每个记忆容量有3 套同质题,被试答对2套及以上记1分,答对1套记0.5分。
(5)运动决策程序。先呈现1 000 ms 注视点,然后呈现1 000 ms 视频(直觉运动决策为400 ms),视频播放结束后,参与者需要对屏幕上方运动员将要使用的技术进行决策并按键反应,高远球为J,吊球为K,杀球为L,3 000 ms内未做出反应直接进入下个试次。实验开始时,参与者先进行12 个试次的练习,并在练习部分插入1个思维探针,练习结束后开始正式实验。所有参与者均完成认知运动决策与直觉运动决策,测试顺序在参与者中被平衡。
图1 羽毛球运动决策程序图Figure1 Procedure of the Badminton Sports Decision-making
(1)参与者来到实验室,了解实验内容,并填写《知情同意书》;(2)进行言语工作记忆容量测试;(3)休息10 min后,完成羽毛球运动决策任务;(4)实验结束后,向参与者询问是否可以预测到探针出现的时间;(5)感谢参与者,赠送小礼物。
在探讨心智游移对运动决策的影响之前,先对运动决策任务中的心智游移频率进行报告,以了解羽毛球运动决策任务中的心智游移情况。心智游移频率,即运动决策任务中报告“心智游移”状态的思维探针个数与思维探针总个数的比例,决策任务中心智游移频率的描述性统计见表1。为进一步探讨运动水平、决策类型是否对心智游移的发生有影响,以运动水平、决策类型为自变量,心智游移频率为因变量进行重复测量方差分析,发现运动水平主效应边缘显著
[F(1,75)=3.446,P=0.067,ηp2=0.044],即低水平运动员心智游移频率高于高水平运动员;运动决策类型主效应、运动决策类型与运动水平的交互作用均不显著(P=0.981,P=0.630)。
表1 不同水平运动员、不同类型运动决策任务中的心智游移频率Table1 The Mind Wandering Percent of Different Level Athletes and Different Decision-making Methods
在决策任务中,有的运动员未发生心智游移,此时无法对比其两种注意状态下的决策成绩,因此并未对所有参与者的数据进行分析,而是将同时报告了“心智游移”与“当前注意”两种注意状态,且每种状态的报告次数达到4次及上的运动员数据纳入最终统计数据。本研究中,同时在认知运动决策与直觉运动决策任务中达到以上统计标准的参与者人数有限,因此,未将决策类型作为自变量,而是将不同类型决策作为2 个实验任务,分别探讨心智游移对认知运动决策与直觉运动决策的影响。
综上,最终进入认知运动决策统计分析的低水平运动员27 人,高水平运动员23 人;进入直觉运动决策统计分析的低水平运动员26人,高水平运动员20人。
2.2.1 言语工作记忆容量分组情况 将纳入到最终统计中的所有参与者的言语工作记忆容量得分进行平均,高于平均值(4.17)为高容量,低于平均值为低容量。不同类型决策任务中不同水平运动员高、低言语工作记忆容量得分独立样本T检验显示,高容量组得分均显著高于低容量组(见表2)。
表2 言语工作记忆容量的分组(M±SD)Table2 Grouping of Verbal Working Memory Capacity
2.2.2 运动水平、注意状态及言语工作记忆容量对认知运动决策正确率的影响 对不同运动水平、不同言语工作记忆容量及不同注意状态下的认知运动决策正确率进行描述性统计(见表3)。对其进行重复测量方差分析发现,注意状态主效应显著[F(1,46)=5.220,P=0.027,ηp2=0.102],“心智游移”状态下认知运动决策正确率低于“注意当前任务”状态;运动水平主效应显著[F(1,46)=17.366,P=0.000,ηp2=0.274],高水平运动员的认知运动决策正确率高于低水平运动员;言语工作记忆容量与注意状态交互作用显著[F(1,46)=5.404,P=0.025,ηp2=0.105](见图2)。简单效应发现,高言语工作记忆容量组的运动员注意状态主效应不显著(P=0.979);低言语工作记忆容量组运动员,注意状态主效应显著[F(1,46)=11.646,P=0.001,ηp2=0.202],即“心智游移”状态下认知运动决策正确率低于“注意当前任务”状态。
表3 不同运动水平、不同言语工作记忆容量及不同注意状态下的认知运动决策正确率描述性统计(M±SD)Table3 Descriptive Statistics of Cognitive Sports Decision-making Accuracy of Different Sport Levels,Different Verbal Working Mem‐ory Capacity and Different Attention States
图2 注意状态与言语工作记忆容量的认知运动决策正确率Figure2 Cognitive Sports Decision-making Accuracy of Different Attention States and Verbal Working Memory Capacity
此外,言语工作记忆容量主效应不显著(P=0.944),运动水平与注意状态(P=0.822)、言语工作记忆容量与运动水平(P=0.894)交互作用均不显著;三阶交互作用不显著(P=0.938)。
2.2.3 运动水平、注意状态及言语工作记忆容量对认知运动决策反应时的影响 对不同运动水平、不同言语工作记忆容量及不同注意状态下的认知运动决策反应时进行描述性统计,结果如表4。对其进行重复测 量 方 差 分 析 发 现,注 意 状态 主 效 应 显 著[F(1,46)=11.784,P=0.001,ηp2=0.204],“心智游移”状态下认知运动决策反应时长于“注意当前任务”状态。
表4 不同运动水平、不同言语工作记忆容量及不同注意状态下认知运动决策反应时描述性统计(M±SD)Table 4 Descriptive statistics of cognitive sports decision-making reaction time of different sport levels,different verbal working memory capacity and different attention states(M±SD)
此外,运动水平主效应不显著(P=0.861),言语工作记忆容量主效应不显著(P=0.725);运动水平与注意状态(P=0.080)、言语工作记忆容量与注意状态(P=0.859)、言语工作记忆容量与运动水平(P=0.672)交互作用均不显著;三阶交互作用不显著(P=0.718)。
2.2.4 运动水平、注意状态及言语工作记忆容量对直觉运动决策正确率的影响 对不同运动水平、不同言语工作记忆容量及不同注意状态下的直觉运动决策正确率进行描述性统计(见表5)。对其进行重复测量方差分析发现,注意状态主效应显著[F(1,42)=8.645,P=0.005,ηp2=0.171],“心智游移”状态下直觉运动决策正确率低于“注意当前任务”状态;运动水平主效应显著[F(1,42)=9.554,P=0.004,ηp2=0.185],高水平运动员直觉运动决策正确率高于低水平运动员;运动水平、注意状态与言语工作记忆容量三重交互作用边缘显著[F(1,42)=3.995,P=0.052,ηp2=0.087](见图3)。简单效应发现,对于高水平运动员,当工作记忆容量低时,注意状态主效应不显著(P=0.719);当工作记忆容量高时,注 意 状 态 主 效 应 显 著[F(1,42)=9.651,P=0.003,ηp2=0.187],即“心智游移”状态下直觉运动决策正确率低于“注意当前任务”状态。即对于高水平运动员,言语工作记忆容量越高,心智游移对直觉运动决策正确率的影响越大(P=0.087);对于低水平运动员,无论言语工作记忆容量高低,注意状态主效应均不显著(P=0.554)。
此外,言语工作记忆容量主效应不显著(P=0.537);运动水平与注意状态(P=0.459)、言语工作记忆容量与注意状态(P=0.363)、言语工作记忆容量与运动水平(P=0.964)交互作用均不显著。
表5 不同运动水平、不同言语工作记忆容量及不同注意状态下直觉运动决策正确率描述性统计(M±SD)Table5 Descriptive Statistics of Intuitive Sports Decision-making Accuracy of Different Sport Levels,Different Verbal Working Mem‐ory Capacity and Different Attention States
图3 不同运动水平、注意状态与言语WMC的直觉运动决策正确率Figure3 Intuitive Sports Decision-making Accuracy of Different Sport Levels,Attention States and Verbal Working Memory Capacity
2.2.5 运动水平、注意状态及言语工作记忆容量对直觉运动决策反应时的影响 对不同运动水平、不同言语工作记忆容量及不同注意状态下运动员的直觉运动决策正确率进行描述性统计(见表6)。对其进行重复测量方差分析发现,注意状态(P=0.142)、运动水平(P=0.514)主效应均不显著;运动水平与注意状态、言语工作记忆容量与注意状态(P=0.517)交互作用均不显著(P=0.455);三阶交互作用不显著(P=0.114)。
表6 不同运动水平、不同言语工作记忆容量及不同注意状态下直觉运动决策反应时描述性统计(M±SD)Table6 Descriptive Statistics of Intuitive Sports Decision-making Reaction Time Under Different Sport Levels,Different Verbal Working Memory Capacity and Different Attention States
此 外,言 语 工 作 记 忆 容 量 主 效 应 显 著[F(1,42)=6.069,P=0.018,ηp2=0.126],言语工作记忆容量越高,直觉运动决策反应时越短;运动水平与言语工作记忆容量交互作用边缘显著[F(1,42)=3.984,P=0.052,ηp2=0.087](见图4)。简单效应发现,对于低水平运动员,言 语 工 作 记 忆 容 量 主 效 应 显 著[F(1,42)=11.435,P=0.002,ηp2=0.214],言语工作记忆容量越高,直觉运动决策反应时越短;对于高水平运动员,言语工作记忆容量主效应不显著(P=0.757)。
图4 不同运动水平与言语工作记忆容量的直觉运动决策反应时Figure4 Intuitive Sports Decision-making Reaction Time of Dif‐ferent Sport Levels and Verbal Working Memory Capacity
在羽毛球决策任务中,低水平运动员比高水平运动员更易发生心智游移。心智游移的执行控制假说[2]认为,从事任务对认知资源的要求越高,人们将把更多的资源用于注意当前任务,从而用于心智游移的资源越少,心智游移频率越低。根据该假说,高水平运动员由于运动年限较长,经验更为丰富,做出相同决策可能占用更少资源,因此心智游移的频率应该更高。但事实恰恰相反,高水平运动员的心智游移频率低于低水平运动员,出现该现象的原因可以从以下进行解释。(1)对于高水平运动员,其接受的高强度训练与比赛任务对其注意控制能力提出了较高要求。有研究[23]认为,长期运动实践不仅可以提高身体素质、运动技能,而且可以促进主动控制、抑制控制。本研究中,运动员运动水平越高,其注意控制能力越强,因此在完成决策任务过程中可以更好地抑制无关思维的出现;对于低水平运动员,其训练年限较短,主动控制能力较弱,因此在长时间的决策任务中更易出现心智游移。(2)高水平运动员的认知资源恢复速度较快。段再复等[15]研究认为,长期的运动训练使运动员在有一定负荷的认知任务中能够更好地抑制无关思维的出现,且在长时间持续性注意任务中可以更加快速地恢复损耗的认知资源。因此,高水平运动员可以长时间较好地进行自我控制,而低水平运动员的认知资源一旦消耗,恢复较慢,面对长时间、大负荷的决策任务时心智游移频率较高。
本研究中,言语工作记忆容量调节作用的探讨以心智游移对决策效果的影响为基础,因此,该部分先对注意状态对运动决策的影响进行分析。
运动水平越高,运动员的决策正确率越高,但决策反应时没有明显差异,这与以往研究结果一致[24]。面对时间紧迫、复杂多变的决策情境,无论运动员水平高低,均需要在比赛中尽快做出反应。因此,经过一段时间训练,低水平运动员的反应时提高较快,以至跟高水平运动员没有显著差异,但其决策正确率依旧较低,而高水平运动员却可以在保证快速反应的同时,做出更加准确的决策。一方面,韩晨[25]认为,运动决策的核心是对运动结果的预期能力,而高水平羽毛球运动员能够快速从复杂的运动背景中察觉出关键的运动信息,从而为正确决策提供保证;另一方面,经过长时间训练,高水平运动员的专项知识比低水平运动员要丰富,其储存的专项知识组块无论从数量上还是结构上均优于低水平运动员,在面对决策情境时,高水平运动员更能提取出与任务相匹配的信息,从而使决策方案更加有效。
注意状态影响认知运动决策,即“心智游移”状态下,运动员的认知运动决策正确率下降、反应时延长,这与吴国来等[19]探讨的心智游移对阅读理解成绩影响的结果一致。根据执行控制假说[13],心智游移会消耗认知资源,导致用于加工外部信息的资源减少,而认知运动决策是对决策信息的推理加工,需要认知资源的参与,因此心智游移引起的对当前任务的加工资源减少,导致运动员无法对决策信息进行深入加工,最终导致正确率下降;随着运动员的加工效率下降,需要更长时间进行推理加工,因此决策时间延长。虽然“心智游移”状态下的决策正确率(认知运动决策50.6%,直觉运动决策45.6%)下降,但其仍高于随机决策正确率(33.3%)。因此,虽然心智游移状态下出现与当前任务无关的思维,但运动员对于所注视到的信息,仍进行了部分加工[19,26]。
以上解释得到神经影像学研究的支持。心智游移首先被证明与大脑“休息”时的活跃皮层-默认网络(Default Mode Network)的活动有关[27],主要涉及内侧前额叶皮质、后扣带回/楔前叶区域和颞顶交界处,该区域的激活反映了对内部思维的关注[28]。进一步研究发现,心智游移过程中默认网络激活增强的同时,背侧注意网络(the dorsal attention network)和额顶控制网络(frontoparietal control network)的激活也增强[29-30],这与执行控制假说[13]认为的心智游移占用执行资源相一致。基于此可以推断,本研究中心智游移对认知资源的占用,会影响运动员的认知决策成绩。
与认知运动决策相比,注意状态对直觉运动决策的影响范围较窄,即心智游移仅导致运动员直觉运动决策正确率下降,并未引起反应时的显著变化,这可能源于两类决策的加工过程不同,心智游移对其造成影响的机制也有所不同。直觉运动决策任务中,视频任务持续时间短,可供运动员加工的信息少,运动员知觉信息后,凭经验做出反应。注意解离理论[31]认为,当人们的注意集中于外部知觉信息时,注意力与持续的知觉信息流相耦合,而当注意转移至内部自发产生的思维或情感时,注意与外界信息的耦合被破坏,即发生注意解离,此时人们对外部信息的知觉减少、减弱,进而影响对信息的加工。基于此,在直觉运动决策中,运动员发生心智游移时,注意与决策任务情境发生解离,从而难以知觉到有效信息,进而影响运动员凭直觉做出正确决策。此外,直觉作为无意识思维的一种[32],也被称为情感思维,其决策效果受情感变化影响较大[31],而心智游移往往伴随消极的情感体验[6,33],这可能是心智游移导致运动直觉决策正确率下降的另一个诱因。最后,与认知运动决策的不同还体现在,直觉运动决策的反应时未受心智游移的影响。对此,有研究表明,国际象棋特级大师在比赛表现不受显著影响的情况下,能同时与50名对手下速度棋[34],可见运动专家的启发式直觉加工或反应速度不易受到外在条件变化的影响,即使是同时应对多个对手或并行处理多项任务。运动员的直觉运动决策主要凭直觉、经验做出反应[7],认知加工过程短、决策速度快且反应趋于自动化,故受认知资源影响小;心智游移可能因解除知觉耦合及可能引起的消极情绪导致直觉运动决策正确率下降,但并未影响直觉运动决策的反应时。
对于认知运动决策任务,言语工作记忆容量较低时,“心智游移”状态认知运动决策正确率低于“注意当前任务”状态;言语工作记忆容量较高时,注意状态对认知运动决策正确率无影响,即运动员的言语工作记忆容量越高,心智游移对认知运动决策正确率的影响越小。这一结果得到相关研究的支持,工作记忆容量在心智游移对中学生阅读理解的影响中发挥调节作用[35];而与工作记忆容量相关的思想控制能力,也被证明可以缓解心智游移对积极情绪的影响[36]。工作记忆容量可以反映工作记忆的存储能力、加工效率,其大小经常被看作是对认知加工的重要限制[14]。言语工作记忆容量越大,其用于同时存储与加工的认知资源越多,对于工作记忆容量较大的运动员,即使心智游移占用部分资源[9],其仍有较多资源加工决策信息,从而保证决策质量;但对于言语工作记忆容量较小的运动员,心智游移占用部分认知资源以后,其用于决策信息加工的资源不足,从而导致决策质量下降。
直觉运动决策任务中,对于高水平运动员,言语工作记忆容量较高时,“心智游移”状态的直觉运动决策正确率显著低于“注意当前任务”状态;而言语工作记忆容量较低时,注意状态对直觉运动决策正确率无影响,即对于高水平运动员,言语工作记忆容量越低,心智游移对直觉运动决策正确率的影响越小。对于高水平运动员,做出直觉运动决策凭借的是经验,对认知资源的需要较少,对于低工作记忆容量者,偏向使用联想加工,占用资源较少[37]。因此,低工作记忆容量可以促进高水平运动员做出直觉运动决策。当发生心智游移时,虽然心智游移内容会占用部分认知资源,但对于低工作记忆容量的运动员,其做出直觉运动决策时,需要的认知资源较少,因此对这类运动员的影响较少。对于高言语工作记忆容量者,其偏向使用控制加工,需要占用更多资源[37]。当心智游移占用部分认知资源时,该部分运动员的信息加工方式被破坏,从而导致决策质量下降,正确率降低。
此外,言语工作记忆容量对运动决策的影响主要体现在对直觉运动决策反应时的影响,即对于低水平运动员,言语工作记忆容量越大,直觉运动决策反应越快;对于高水平运动员,言语工作记忆容量对直觉运动决策反应时没有影响,但这与以往研究结论不甚一致。付颖颖等[22]对高水平羽毛球运动员决策效果的研究发现,工作记忆容量越大,其决策反应时越长。本研究认为,对于高水平羽毛球运动员,多年的训练与比赛经验对决策速度的影响要大于言语工作记忆,因此言语工作记忆容量对高水平运动员的决策反应时没有显著影响;对于低水平运动员,其接触羽毛球运动时间相对较短,训练及比赛经验有限,在此基础上,言语工作记忆容量越大,其对现有技战术知识的消化、理解与运用可能更快,可以更快地形成自动化反应,最终在直觉运动决策中快于低言语工作记忆容量者。
(1)羽毛球运动员在运动决策任务中会出现心智游移,且低水平运动员游移频率高于高水平运动员。(2)心智游移干扰羽毛球运动员的决策,降低运动员认知运动决策与直觉运动决策质量,并使运动认知决策变慢。(3)言语工作记忆容量在心智游移对羽毛球运动决策的影响中起调节作用,在认知运动决策中,高言语工作记忆容量可以缓解心智游移对决策质量的不利影响;在直觉运动决策中,低言语工作记忆容量更加可以缓解心智游移对高水平运动员决策质量的不利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