娃娃机中的你

文/祝南茗 图/松塔

锲子

白色灯光照耀下的机器内装满各种玩偶，机器前站着拥有一头自然卷长黑发的少女。

她目光炯炯地盯着正在移动的爪子，大气不敢出。可是，被寄予厚望的爪子像是没吃饭般，轻轻抓了一下娃娃，随后便松开回到了原处。

耗费了二十余个币，她想抓到的娃娃离出货仅仅只差几厘米的距离。

她不甘心地摸了摸钱包，想再来一把:“对不起，钱包包，我真的很需要这个可爱的小东西。”

然而钱包里空空如也，她已经花光了所有的零花钱。

这意味着，这次她依然没有获得想要的娃娃。

临走时，她双手贴在兑奖处的展示玻璃前，里头端坐着的巨大熊猫公仔，上面的标签显示需要30 个娃娃才能兑换。

少女望向热门IP 周边的眼中充满了不舍，眼神深处又燃烧着熊熊火焰般的信念。

“熊萌萌，下次我一定会来带你走！”

一

高三的第二个学期开学，忙碌紧张的气氛不仅小范围在学生间扩散，还蔓延到了家长之间。

时间不早了，蒋家玄关处，蒋栖奕嘴上叼着早餐包，两只手在头上快速将微曲的头发扎了个轻巧的马尾辫，含糊不清地说:“妈，我出门了。”

大金毛“寿司”仿佛收到暗号一般，疯狂往门口冲，吓得蒋妈妈赶紧拉紧绳子。

看到妈妈牵着狗，蒋栖奕不解:“大早上遛寿司，昨天晚上不是刚遛过吗？”

“啰嗦啥，顺路，赶紧走！”蒋妈妈催促道。

借着遛狗的名义，行督促之实。蒋妈妈在蒋栖奕上学路上不断强调八字箴言:“好好学习，考上大学。”

蒋栖奕疯狂点头表示赞同:“必须的，别忘记你说的，我考到年段前五十就给我三天无限畅玩娃娃机！”

“行，别说娃娃机，天上星星都摘下来给你。”

“这我就放心了！”蒋栖奕美滋滋地晃悠晃悠着背上的书包，心里算盘打得响。

两人也差不多走到了学校门口，道别时，寿司不知怎的看到了什么东西，“嗷呜”了一声，就挣脱了蒋妈妈的牵制，撒腿跑到了学校里面。

一条狗以迅雷之势冲进学校，保安和进来上学的学生都呆住了，只有蒋栖奕眼疾手快，以不亚于寿司奔跑的速度，一把扑过去擒住了寿司。

蒋栖奕还没起身，抓住寿司的两条前爪，寿司委屈地“呜”了一声。她愤怒地大喊着:“卖什么萌，扑人还有理了？蒋寿司，你是活腻歪了吧！！”

听到这颇有些熟悉的声音，被寿司直扑的少年，诧异地看着眼前头发乱糟糟的女生。她正扑在一只狗旁边，也恰好趴在他脚边，场面十分暴力。

“蒋栖奕？”手上拿着香喷喷鸡腿当做早饭的普通，一眼就看出了这个女生是他的同班同学。

“哦呵呵……”她尴尬地从地上爬起来，把寿司的绳子递给快速跑来的母亲。

怎么是普通？！蒋栖奕暗道不妙，这可不行，得想个办法圆过去。

她理好自己的头发，戳着手指，少女般轻声细语地说:“人家就是怕狗狗伤害到别人嘛。”

全年段的人都知道普通这个人是学校里一等一的高材生，最喜和安静不闹腾的人玩，最厌烦成绩不好还惹是生非的人——比如说眼前的蒋栖奕。

不过，现在的蒋栖奕已经焕然新生了！

自信的蒋栖奕正有声有色地演绎着善良淑女形象，这场戏还没收尾，却听到眼前的普通发出了一声:“这是什么东西？”的疑问。

普通的手晶莹如玉，他弯腰捡起了不知何时从蒋栖奕的包中甩出来的……足足有三厘米高的鞋垫？

二

若要问这鞋垫用来干什么的，故事得从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说起。蒋栖奕想了个法子，为了提高成绩，让自己和年段第一的普通坐同桌。

经过精密计算，她得出结论——只需要增高八厘米，她就能甩开前面身高比她高的五位女生，顺利和班内成绩第一兼身高第一的普通坐在一起。

虽然她只买到了三厘米的增高鞋垫，但加上她最厚的松糕鞋和临时吹高两厘米的高颅顶造型，她露出了稳赢的笑容。

早上的增高鞋垫被普通意外看见，出了点小小的问题。不过好在下午分座位的时候，她全副武装，以绝对身高优势力压女生，顺利坐到了普通的旁边。

这叫什么？功夫不负有心人！所以她也一定能考到年级前五十，拿下熊萌萌公仔的！

她握紧拳头，嘴里轻轻喊着“噢耶”为自己欢呼。

身边的普通接过前桌传下来的英语模拟卷，将试卷放到她桌子上，打断了她的庆祝。

蒋栖奕没忘记自己的人设，自信地接过试卷，打算给同桌好好展示一下自己的好学，她握着笔，阅读完听力题后，静静等待英语听力播放。

新同桌拿到试卷后一动不动，自己都快写完第二大题了，普通好心提醒道:“蒋栖奕，老师刚刚说今天不放听力题。”

“啥？”

好在乌龙只是小插曲，随后才是正经事。看着那一个个可爱的单词挨在一起，词汇量匮乏的蒋栖奕一知半解地读着完形填空题，被题目难得流下了眼泪。

该选哪一项，答案长得都挺像。

她做英语题做得眼角都挂着泪水，脑子长时间处理不出答案，晕沉沉的。左手撑着脑袋就要睡过去，这时，她被旁边人的小声啜泣声吵醒。

她偏头看普通，少年侧脸美好，睫毛轻轻颤动，脸侧滑落下一滴晶莹的泪珠。这不是少年落泪，这是仙男洒水！

看来今天的题真的很难，连普通这种学霸都会被难哭。

老师收卷，下课铃正好打响。她想安慰哭得眼眶红红的同桌，还没来得及，就听到班里有同学在说:“今天的第二道阅读，那个父亲真的是太伟大了，为了拯救别人的生命牺牲自己……”

等等，第二道阅读题不是讲述人与自然和谐共处的科普吗？

她脸色一变。

普通写卷子的时候，也注意到蒋栖奕哭得稀里哗啦，于是他递给对方几张纸巾，随意地提到:“今天的阅读题的确都比较感人，不过还是以做题为重，不要过多投入感情。”

听到这里，蒋栖奕“呜呜”地接过普通给的纸巾，心里哭得更大声了。

她该怎么解释自己只是单纯因为看不懂而看困了，才流下几滴眼泪湿润眼睛呢！

三

大家都知道，普通和隔壁班陈一涵的关系好，上学放学几乎都是形影不离。

然而，今天大家看到了很怪的一幕——普通和陈一涵如往常一般走着，中间突然加入了一个新角色。

见普通和陈一涵见到自己出现，皆是一副茫然模样，蒋栖奕装作柔弱地拧着自己的校服衣摆:“人家想和同桌一起走嘛……”

普通眼睛微眯，深深看了她一眼:“说人话。”

“咳咳，就是想看看你们俩都是学霸，有没有课后去什么地方补习做作业啥的，我也想加入你们。”蒋栖奕干笑两声，使劲朝普通和陈一涵眨了一下眼睛，俏皮中透着傻气。

普通捂住自己的额头，似乎想拒绝，陈一涵倒是对她很感兴趣，直走到她身边，勾手搭在她的肩膀上，爽朗地说:“走，那我们一起去秘密基地吧！”

传闻中的陈一涵是顶有名的才女，之前总能看到她走在普通身边，温声细气的模样。可蒋栖奕感觉到对方搭在自己肩膀上的力气，着实不小……

两人所说的秘密基地是学校旁边一家奶茶店。普通显然是这家店的常客了，一到店里，老板娘就为他们端上了特调奶茶：“新来的小姑娘也要来一杯吗？”

“不了，不了！”蒋栖奕连连摆手，她还要省钱去抓娃娃呢。

她没忘记这次跟着普通是什么目的，当机立断就开始表演淑女做题，与摊开的数学习题册对视三秒，右手微微扶住自己的额头，发出了一声叹息。

谁知普通完全不为所动，倒是陈一涵马上就将脑袋凑到了蒋栖奕身边，自来熟地说道：“哪道题不会？我教你。”

还没等蒋栖奕说话，普通悄无声息把陈一涵推到旁边，自己挤到了蒋栖奕和陈一涵两人中间，坐定后，对蒋栖奕说：“你做题都不先思考一下，就问别人？”

眼看帮她提升成绩的陈一涵被挤到了一边，可惜始作俑者是她的新晋同桌，她敢怒不敢言，只能默默捋了捋散落在耳边的头发，将笔尖敲击纸面，不情愿地说：“那我再思考一下吧……”

她一头扎进数学题的海洋里，没注意到身边两个人的离开。

奶茶店的另一个无人的角落，普通略微不爽地压低声音，对眼前的陈一涵说：“你不会又要搞什么恶作剧，这是我同桌，不要欺负她。”

“知道了。”

陈一涵朝埋头写题的蒋栖奕吹了个口哨，蒋栖奕猛然抬头，两人对视后，陈一涵遗憾地说：“普通不让我教你题，可不是我不想教。”

为什么？蒋栖奕头上挂满了小问号，她可怜兮兮地跑到普通身边，拉着普通的衣袖轻轻摇着：“普学霸，求你们俩教教我吧！如果我自己靠得住，何必要求助你们呢！”

“陈一涵！”普通咬牙切齿地看着陈一涵，陈一涵朝他露出一个得体的微笑，眼神里写满了“自求多福吧”。

四

“普通，有没有觉得今天风有点凉。”普通的朋友捂了捂自己的手臂，明明已是夏天，他却依然觉得凉飕飕的。

“可能是你学习太辛苦了，少熬夜，多睡觉。”普通轻描淡写将这件事情带了过去。

普通了然一切发生的原因，因为阻止陈一涵恶作剧，导致他惹祸上身。

朋友去小超市买饮料，留普通在超市外。拐角处，一双眼睛正灼灼地盯着他。

眼睛的主人蒋栖奕再次双手合十，虔诚地拜了拜他，像是正在举行神奇的仪式。普通无奈极了，明明几句话就能解释清楚的事情，因为自己的不解释，就弄成了这副模样。

他朝蒋栖奕勾了勾手，蒋栖奕夸张地瞪大眼睛，拿手指了指自己，确认对方的确是在叫自己后，蹦蹦跳跳地往普通这边跑来。

“普通！学霸！同桌！你被我打动了吗？愿意教我学习了吗？”

因为在奶茶店强势被普通拒绝之后，她明白之前的行为的确过于激进。痛定思痛，决定选择采用不冒犯的行动请求普通，在她默默注视普通三天后，普通终于破防。

普通正在打量蒋栖奕的这颗毛茸茸的脑袋里究竟藏着怎样的想法，而蒋栖奕的角度看来，少年的微微蹙眉代表犹豫，于是她再次恳求，抓着普通的手臂，完全忘记伪装：“普通啊……求你了……”

她提前查过星座，像普通这种摩羯座一定会被执着打动，果真，普通点了点头：“好吧，如果你明天的单词听写能拿到满分，我就教你学习。”

事情有了转机，不把握住机会就是笨蛋。蒋栖奕当天晚上，抱着英语课本，用蹩脚的英语口语反复背诵单词，一直到晚上三点钟。

小区微信群里有人在问，今天是谁家养的猫一直在怪叫。蒋栖奕妈妈听着禁闭的房门传来女儿背单词的声音，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事实证明，平时不学习，直到关键时刻再努力，就要付出惨重代价。

第二天早上，熬夜背单词的蒋栖奕从床上爬起来时，打了个巨大的喷嚏，鼻子极其不适。

她摇摇晃晃走到学校，差点一头栽到学校门口的礼仪队成员面前，她默默扶着成员的腿爬起来，抬头就看到了普通那张隐隐有些发黑的脸。

哦，她忘记了，今天还是他们值班周。

继校门口三秒徒手制服巨型犬后，蒋栖奕这个名字再次名扬学校，理由是今天她差点扒了年段第一的裤子。

五

“你们不要散布谣言了，这么多双眼睛盯着我，也没个人来替我解释！”蒋栖奕郁闷地拍着桌子，旁边围着的同学发出了拖长的“哦”字音。

只有普通稳稳地在旁边看书，好像旋涡中的另外一个当事人并不是他一样。

“普通，说句话吧！”大家都不嫌事大，想听八卦。

那少年看着书，耳朵因身边拥挤闷热而泛红，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提醒道:“待会的听写你们都准备了吗？”

身边的人群四散，蒋栖奕也松了一口气，可身边的人又转过身来补充道：“那你准备好了吗，蒋栖奕？”

必须准备好了！成败在此一举！

她自信点头，然后鼻子又是一痒，普通看出她不对劲，眼疾手快往她脸上拍了一张纸巾。

“谢谢你啊……普通……”

蒋栖奕怒而擦拭鼻子，心中的小人正嘤嘤地绞着小手绢，觉得自己的形象已经毁得差不多了。

随堂听写的试题很快就发了下来，不枉费她昨晚连夜背诵单词，漂亮的一百分膨胀了她的自信心。

她高兴地拍了拍旁边的普通：“我拿满分了！”

“我很严厉的，你能吃苦吗？”普通显然明白她的暗示，单手撑着脑袋看着她，似乎在挑战她的坚定信念。

“能吃苦！”蒋栖奕捏紧小拳头。

随后，她的桌子上被普通放上了一包感冒灵：“能吃苦就先把药喝了。”

热乎乎的感冒冲剂泡水后升腾起袅袅烟雾，而透过烟雾，蒋栖奕眨巴眼睛，看到普通正耐心为她整理题目。其实普通也没有传闻中这么高冷，毕竟自己都原形毕露了，普通还关心她的身体健康……

想到这里，她的心里暖暖的。

普通托了托自己的眼镜，清点过整本《五年高考，三年模拟》后，他将适合蒋栖奕的题目用红笔勾选。

“这是我月考前要写的数学题吗？”蒋栖奕喝完了感冒灵，好奇地问。

普通从未笑得如此灿烂，蒋栖奕第一次发现原来普通的脸上还有两个深深的酒窝，笑起来可以迷死两个她：“不是哦，这是这个双休日你要写完的题目。”

“那还好……”随后，彻底清醒过来的蒋栖奕拍案而起，难以置信的声音吓到了班上的同学，“什么？两天写完？！普通你疯了吧！”

蒋栖奕觉得自己穿越进了一本小说，这本小说的名字叫《惹上白切黑学霸之你猜我记仇了没》。

显然，普通记仇了。

六

周六的时候，做额外的作业做到差点晕厥过去，找借口替妈妈买醋，出来透口气。

大老远就看到不远处站着一个亭亭玉立的高挑女生，她兴冲冲地跑过去拍了拍对方的肩膀:“陈一涵！”

“真难得看到你一个人，我以前看到你的时候，你都是和普通待在一起。”说到这里，蒋栖奕压低了声音，“普通应该不在吧！”

她怕自己还没写完题目偷跑出来被发现。

陈一涵笑着摇了摇头，指了指超市大门:“一起？”

两人手牵手进了超市，被陈一涵叫去买奶茶的普通，来到超市门口时，看到原地空无一人。

女孩子之间有说不完的话，蒋栖奕和陈一涵抱怨普通给她留了很多作业，陈一涵认真听着她的话，给出建议:“那你别跟他学，非得让他教你吗？”

“你和我一起玩，我也可以教你学习。”

蒋栖奕没听出她话中的情绪，认真思索了一下，想到普通给她准备的那袋感冒灵，神使鬼差般摇了摇头:“那我还是跟着普通吧，他也是想我进步才会给我划重点题。”

“好吧。”陈一涵摆了摆手，装作无所谓的样子，她拍拍蒋栖奕的衣服，“你是不是还要再逛一会儿，我先走了。”

这么突然？虽然有些疑惑，但蒋栖奕还是热情地和她道别。

在调料区逛了一会儿，蒋栖奕遇到了行色匆匆的普通。

“陈一涵呢？”

“刚刚走……诶，你怎么知道她在这儿？”

普通站在她面前，严肃地说:“你赶紧摸一下自己的口袋，有没有出现不是你的东西。”

见普通如此紧张，蒋栖奕也赶紧摸了摸自己的口袋:“没有啊……”

正说着，她的帽子一轻，普通从她的卫衣帽子中掏出一包小零食。

知道他们俩形影不离，可少有人知陈一涵是普通的龙凤胎妹妹，从小一起长大，他知道陈一涵不太喜欢看到自己和别人玩。

显然，自己最近从和蒋栖奕凑在一起，惹陈一涵生气了。

好在恶作剧没有得逞，幸好他来得及时，不然同桌解释不清楚自己的清白。

普通护着蒋栖奕和她的醋出来，两人顺利通过收银台的时候，普通才松了一口气。

陈一涵也在超市门口等普通，看到普通跟着蒋栖奕一起出来的时候，还有些诧异地抬了抬眉毛，随后装作没事地走上前:“买个奶茶怎么还跑到超市里面。”

见普通伸出右手挡在蒋栖奕身前，陈一涵大笑道:“你搞什么啊，哥哥，我们才是亲兄妹，你护着一个外人怎么回事。”

普通完全不为所动，陈一涵妥协:“真有你的，你放心吧，我也没有这么蠢，放下你的保护欲。人家可是一拳能把大型犬制服的人，你莫名其妙的干什么！”

这时，躲在普通身后的蒋栖奕解释道:“寿司不是大型犬，它只是比较胖的金毛，不要以讹传讹……”

“……”

七

人不可貌相，谁知道这对兄妹一个赛一个狠，蒋栖奕被吓得瑟瑟发抖。

这对兄妹的浑水，蒋栖奕可不敢再蹚了，这个月一直在埋头苦做题目，可算把数学成绩和英语成绩给救了上来。

英语作文大爆发，居然拉高了二十分，带着总分稳稳挤进年级前五十名。一放学，蒋栖奕就背着书包冲回家，找妈妈兑现三天畅玩娃娃机。

没帮蒋栖奕划题前，蒋栖奕热情似火；帮蒋栖奕划题后，蒋栖奕便翻脸不认人。

普通看着蒋栖奕潇洒离去的背影，世态炎凉不过如此，清楚意识到自己的价值已经被榨干。

达到目的之后，连句谢谢也不说就把他抛之脑后？！

班主任看到这次月考成绩，也非常满意，她依稀记得开学前，普通通过电话联系她，说同意老师提出的方案，愿意和蒋栖奕这个偏科狂魔坐同桌。

身为英语老师的班主任，之前还在为蒋栖奕吊尾车的英语成绩和数学成绩头疼，结果普通愿意帮忙，也不知道普通怎么就想开了。

娃娃机天堂坐落于新城中学旁的商业街，是新城中学少男少女都爱来玩的地方。

“来，取一百个币！”

老板正帮客人取币，听到这声音，他可高兴了:“小蒋，又来抓娃娃了？你可要抓紧，这几天一直有人冲着熊萌萌来呢！”

蒋栖奕就怕她的熊萌萌被人换走，赶紧催老板取币:“我可是忍辱负重考进前五十名，妈妈才肯让我出来玩的！”

“那你要加油了，前几天已经有一个女孩抓到了二十五个娃娃，也和我说要换熊萌萌。”老板把装着币的框放到蒋栖奕的推车上，随口提道。

“女孩？那应该不是那个娃娃机王牌吧，我记得王牌是男生。”

娃娃机天堂一直有着一项由玩家创下的记录，三爪抓娃娃必中，这个人的传说在老板和常客的口中广为流传，但少有人见过这个被誉为“王牌”的人。

她可没这么厉害，把王牌的事情抛之脑后，只要今天能抓到最后三个娃娃，她就能抱走熊萌萌公仔。

推着车走在通道上，后面也传来推车声，蒋栖奕停下，后面的推车声也同时停下。

因为陈一涵的事情，蒋栖奕有了心理阴影，她快步走到人多的地方，然后回头。

刹那间，人群中笑出两颗酒窝的普通像是镀了一身光芒一般，照进她心里。强烈的不解被丢到脑后，蒋栖奕歪了歪脑袋:“怎么是你啊！”

普通顾左右而言他:“来玩抓娃娃，有意见吗？”

蒋栖奕迟钝，没有发现对方情绪不对，看到一台娃娃机极有可能“出货”，就马上跑去启动机器。

连那句“有意见吗？”都没有回，普通在原地扁了扁嘴，看上去有点委屈。

八

不知是不是今天有熟人在身边的缘故，蒋栖奕好几次都没有抓到娃娃，原本半只身体都在外面的娃娃，结果被她抓到了远离出口的一处。

她正烦着，旁边的普通叉着手指点道:“你刚刚就该让爪子从娃娃的头部按下去，这样子它就可以直接掉下出口。”

“你行你上啊！”蒋栖奕让出机器。

普通好像是听到了极好笑的笑话一般，自信地走上前，投入两个币。可在蒋栖奕的注视下，他不知怎的有些紧张，心跳得有些快，手不小心提前按下了抓取键，导致爪子落在了远离娃娃的一处。

“唉，做人还是要谦虚一点，看你这技术还不如我呢！”蒋栖奕再次投入两个币，得意地将娃娃抓到了距离洞口极近的地方。

“要不要打赌，赌我们两个谁用同样的币能在同一时间内抓到最多的娃娃。我赢了你就乖乖和我道个谢，谢谢我帮你提升成绩。你赢了我就把我记录在店家这边所有的娃娃都给你。”

“谁怕谁！比就比！”蒋栖奕才不服输，仰着头说，“我也不占你便宜，如果我输了，我也把记录在店家那边所有的娃娃给你。”

让她没想到的是，普通抓娃娃的确比她厉害得多。普通赢得都要麻木了，满推车都是娃娃，甚至还把放不下的娃娃放在了蒋栖奕的推车上。

这么远，这么近……

她愿赌服输，账面清空之后，蒋栖奕趴在熊萌萌展示的玻璃柜前，楚楚可怜地看着玻璃柜里面的熊萌萌。

“要不你还是把你的娃娃拿回去吧……”普通只是想要一声谢谢而已，不忍心看她难过，提议道。

“别说了……这是我应该为自己的目中无人付出的代价！”她心中虽然疼痛，但她是个有原则的人，“不就区区三十个娃娃，今天从你这儿我也学到了很多技巧，明天我再来抓就好了，肯定一天就抓满三十个娃娃。”

九

两人走后不久，陈一涵不高兴地进入娃娃机店。

她抓娃娃的技巧是从她哥哥那儿学的，她从小就跟着普通一起长大，而哥哥也一直陪在他身边。

但是自从这个寒假开始，她就察觉到，哥哥渐渐疏远了他。

听说娃娃机店来了一个哥哥班上的同学，天天来抓，原本技术很差，但是日日抓，技术也提升了一些。

“蒋栖奕这个人太好笑了，她上次还在文艺汇演上表演川剧变脸，你敢信，你个女孩子去学了川剧变脸！”提到蒋栖奕时，哥哥总是笑着。

她总有这么多逗哥哥开心的奇妙特点，明明自己才是哥哥的妹妹呀……

那天在店里，她和普通看到蒋栖奕妈妈来店里抓蒋栖奕:“蒋栖奕啊！你一天天沉迷抓娃娃，看看你的成绩，我都不忍心说你了！”

“还想玩？不许玩！没考到年段前五十就不许玩了！”

看得出来蒋妈妈真的很生气。其实偶尔劳逸结合是挺不错的，但蒋栖奕的确是为了抓娃娃用了太多时间。

蒋妈妈走两步，抱着蒋妈妈腰部的蒋栖奕就哀嚎一声:“妈，答应我，你可得说好了，我考到前五十你就得让我来抓娃娃。”

原来她就是蒋栖奕，这也是她第一次看到哥哥口中的蒋栖奕，看上去平平无奇，不过的确挺搞笑的。

旁边的普通陷入了沉思，陈一涵好奇地问道:“你在想什么？”

“在想怎么带她挤进年段前五十。”

娃娃机天堂门口传来甜蜜而又欢乐的歌曲，两人各有所思走出大门。

明明早就可以直接兑换熊萌萌送给蒋栖奕，千方百计还要带蒋栖奕上年级前五十，让她亲手抓到三十个娃娃。

哥哥，你还好吗？陈一涵心说，看你才是学傻了，中了名为“蒋栖奕”的毒。

蒋栖奕拙劣的表演怎么骗得过她的眼睛，明明她才是表演的祖师爷。可惜有些人不是看不透伪装，只是愿意被蒋栖奕骗到。

而她，最喜欢看大家希望落空的样子，从前她会为了让欺负过她的年级第二伤心而努力考上年纪第二。会为了让班主任对她刮目相看，装作乖巧的学生模样。

现在，她又要开始做恶作剧了。

她轻松将五个娃娃抓上来，拿着五个娃娃放到柜台上，温柔地笑着对老板说:“我要换熊萌萌，对，就是那个蒋栖奕一直想换的熊萌萌。”

十

仍然是双休，哼着小曲儿的蒋栖奕，迈着轻快的步伐走进抓娃娃天堂，迟钝的她居然发现老板眼神眼神不对，她余光瞟到玻璃柜里巨大的熊萌萌公仔不见了。

“啊！我的熊萌萌！”

看到蒋栖奕捂着脑袋崩溃的模样，老板早有预感，安慰道:“小蒋，你别伤心，我已经去进货了，虽然熊萌萌没有了，但是还有狐帅帅公仔！都是限量版！”

“谢谢老板……但是我还是想要熊萌萌……”

这对她来说意义不一样，她努力了这么久，几乎寒假每一天都在努力研究怎么抓上更多娃娃。

那个在灯光下发光的熊萌萌一直在终点线等她，而她只想要那个柜台里的熊萌萌。

她失魂落魄地走出抓娃娃天堂，知道熊萌萌被陈一涵换走后的普通，也赶紧赶来，想要阻止蒋栖奕发现熊萌萌已经被人换走的事情。

至少要等他找到替代品，让她能够接受为之努力许久的奖品忽然消失的失落感……他真的不愿看到蒋栖奕伤心。

这么开心的蒋栖奕，带给他这么多快乐的蒋栖奕，求求上天不要让她流眼泪。

“你怎么来了……”

他来迟了，蒋栖奕将头埋在自己的膝盖上，缩成一团，像是被抢走心爱玩具的孩子，事实也的确如此。

“听说熊萌萌被换走了，我担心你，就来看看你。”

蒋栖奕抬起头来，看着他，有些嫌弃，嘴角又微微扬起:“担心我？你倒是一直都挺诚恳的。”

发觉自己走入了圈套，普通原本坐在她旁边想安慰她，马上站起，装作无所谓的样子:“既然你不伤心，我就先走了。”

“你没发现，昨天陈一涵兴致不高的模样吗？”

她虽然是搞笑女孩，但可不是吃素的，怎么可能连陈一涵对她的针对都看不出。

普通回想了一下，的确如此，于是点头。

蒋栖奕无所谓地摆了摆手:“既然她想要熊萌萌，那我就让给她，反正，我也不亏。”

昨天夜里，陈一涵耀武扬威似的给蒋栖奕发了一张她和熊萌萌的合照。

“好吧，让给你了，既然你喜欢的话。”

反正她的目的一直都不止是熊萌萌。

尾声

抓娃娃天堂的风云人物“王牌”，很多人没有见过，但蒋栖奕曾经见过一次。

那人长得和他们班上的学霸普通一模一样，脾气看上去不好，很难接触，其实是个心软得一塌糊涂的老好人。

像她这种有着拙劣演技的人都能接近普通，用感冒“骗取”对方的关心，然后一步一步打破他外表坚硬冰冷的伪装。

抓娃娃有各种技巧，也可能以退为进，曲折取得目标，设置了灵敏度的爪子也防不胜防。

这世界是一个巨大的娃娃机，她隔着透明的玻璃，想方设法只想接近不普通的你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