粤西闽方言鳌头话[u]韵母的特殊来源

陈李茂，崔少娟

（1.岭南师范学院 文学与传媒学院，广东 湛江 524048；2.广东茂名幼儿师范专科学校 文学院，广东 高州 525200）

一、引言

本文所讨论的鳌头闽方言是指粤西（广东省西部）茂名市鳌头镇闽方言。该镇在地理位置上毗邻湛江吴川市兰石镇，与茂名市电白区亦较近。该镇方言包括黎话和白话，两种方言在当地影响力相当。其中黎话为闽方言，白话为粤方言。虽为闽方言，然而其与雷州半岛及毗邻的茂南区袂花镇、电白闽方言均不相同，有特色。此前，对粤西闽方言的研究有相关论著，如：张振兴对湛江海康（即今天的雷州）雷城闽方言进行深入细致的调查记录[1]。林伦伦论述了海康雷城和电白霞洞闽方言的声韵调，并比较了两者特点[2]。刘新中指出，“（粤西闽语各方面研究）成果还很少”[3]。陈云龙分析认为，“（吴川）兰石闽方言u 是由ua 演变而来的。由u失落介音u 变读a 是很常见的现象，但是由ua 失落a 变读u 非常罕见。其演变途径和音变规律值得探讨”、“（吴川）兰石东话（闽方言）ua 变读a 也可能是底层语言影响的结果”、“演变的途径应该是ua→ua→u”[4]。然而，此前尚未见学界有对鳌头闽方言类似现象的研究成果。那么，鳌头闽方言此方面状况如何？本文尝试回答这个问题。本文立足于田野调查，报道的是鳌头闽方言的类似现象，指出其音变来源的多种路径，其音韵来源及与其他地点亦存在不同。田野调查主要发音人林春，男，1952年生，在鳌头镇土生土长，退休前在该镇工作，讲当地闽方言。鳌头闽方言，下文在比较时记为茂南鳌头。

二、鳌头闽方言声韵调

（一）声母（19 个，含零声母）

ɓ 巴薄磨～刀牌～坊ph 普杷媒浮 m 麻武貌问f 科花虎侮 ɗ 度刀旦冬 t 大佐棵炸 th 他舵途台n 那拿弥粘 l 另螺你帽 ts 座借者株 tsh 茶错柱歼 ȵ 渣语儿炎 s 斜车徐取 ɬ 梭沙射舍 k 哥饿牙枯 kh 去拒快敲 ŋ 雅涯外顽 h 火霞库府∅阿～胶夏闲亚

说明：（1）鳌头闽方言读[k]、[kh]声母的字里，有部分字声母实际音值近粤方言的舌根圆唇色彩音[kw]、[kwh]，其中[kw]音字如：“怪乖拐闺”，[kwh]音字如“块夸亏葵”。（2）读零声母的字中，个别的实际音值近[ʔ]，如：“一握盒鹰”；部分字声母的实际音值近[j]，如“也于余愚”；部分字声母的实际音值近[w]，如“我画荤颖”。

（二）韵母（54 个，含声化韵母）

i 匪非废挥 u 俯符抚狐 y 雨吁拘举 a 亚～洲渣药～丫鸦 ia 爹蚁惹野 ua 夸跨垮 ɛ下夏厦大～马iɛ耶也 uɛ瓜寡 ɔ学科课可 iɔ凉梁粮两 ai 爱噍埃害 uai 坏惯乖怪 ɐi 毁买徽跛 uɐi 闺愧葵盔 ei 妃 ɔi 孩改该丐 iui 锐穗 ui 侮恢悔晦au 坳考效巧 iau 晓交缴瞭 ɐu 皱浮后侯 iɐu 柔友尤右 iu 虎叶住五 ou 埠豪毛曹 am 含陷馅感iam 嫌谦兼剑 ɐm 吟饮壬任 im 染炎严艳 an 兰帆藩凡 un 宽粉痕款 ɐn 限仁忍刃 ɔn 刊罕汉韩in 显现今 aŋ缸孟东送 iaŋ粱绿 ieŋ伶灵铃翎oŋ冯逢缝帮 ioŋ烊用容熊 ɔŋ妨仿访棠 ɐp 级恰洽笠 ip 峡怯侠协 ap 鸽蛤合纳 iap 腌摄涉撮ɐt 佛沸忽窟 iet 腋役疫戟 it 热日穴亦 ak 伐～木罚筏发～展iak 疟虐弱雀 ɔk 喝渴搁阁 uk 核棍滑掘 ok 伏服袱幅 iok 浴欲育沃 ŋ 梧误悟蜈

说明：（1）“热日穴亦”等的主元音舌位要比[i]靠后。（2）“疟虐弱贴”的韵母[iak]中的[a]音色接近[ɛ]，记为a。（3）[ap]、[ak]韵母主元音的实际音值近[æ]。

（三）声调（8 个）

阴平 53 渣歇馨欣伊

阳平 21 壬任吟饮茄

上声 315 忿愤谎俯岂

阴去 33 阿～爸亚～洲爱雇闲

阳去 31 害耳易禹喻

上阴入 45 沸佛吉烙约

下阴入 33 豁赫喝渴～望格

阳入 21 伐罚筏佛伏

说明：（1）阴平调的一些字存在453 调值自由变体，并存在个别字调型在开始阶段呈短暂平缓。（2）上声调的个别字存在313 调值自由变体。（3）上阴入调，存在55 调值自由变体。

三、鳌头闽方言韵母u 特别来源

（一）鳌头闽方言单元音[u]的音变来源有多种路径

存在不少在其他方言（包括当地粤方言）里韵母不为[u]的字在鳌头闽方言里发[u]。例如：“沙砂”发[ɬu33]、“蛇”发[tu21]、“大”发[tu21]、“铲”发[thu21]、“山产”均发[ɬu33]、“枪”发[ɬu33]、“墙”发[su21]、“掌”发[tsu21]、“唱”发[su33]、“半”发[pu33]、“割”发[ku53]、“渴”发[khu53]、“汗”发[ku33]。此外，还有“尺”发[su53]、“石”发[tsu21]等。

我们选取其中六个字为例进行说明。所用资料中茂南袂花、电白林头闽方言为我们实地调查所得，吴川兰石、电白龙山、湛江雷州闽方言引自陈云龙（2012）[4]、厦门、潮州、福州、建瓯闽方言引自北京大学中文系语言学教研室编、王福堂修订（2003）[5]（笔者将其中的送气符号改为h）。

从上，可发现共时的差异反映历时的演变：

（1）iɔŋ＞iɔ＞ɔ＞u

（2）uaʔ＞ua＞u

（3）ioʔ＞iɛu＞iɔ＞u

这是可能演变产生该点方言[u]单元音的主要路径，当然不排除存在其他路径。

（二）鳌头闽方言[u]韵母有多种音韵来源

我们就[u]韵母的方言调查字表常用字进行穷尽式考察，结果如下：

（1）果摄开口一等歌韵系去声定母字“大”、果摄开口一等歌韵系平声见母字“歌”、果摄合口一等戈韵系去声帮母、滂母字“簸破”、果摄合口一等戈韵系平声明母字“磨”。

（2）假摄开口二等麻韵系平声明母字“麻”、假摄开口二等麻韵系平声生母字“沙纱痧砂”、假摄开口三等麻韵系去声精母字“借”、假摄开口三等麻韵系平声章母、船母字“遮蛇”。

（3）遇摄合口一等模韵系上去声帮母字“谱布”、遇摄合口一等模韵系平上去声滂母字“铺床～普浦怖”、遇摄合口一等模韵系平上去声並母字“脯部捕”、遇摄合口一等模韵系去声明母字“暮募”、遇摄合口一等模韵系上去声端母字“堵赌妒”、遇摄合口一等模韵系平声定母字“徒途屠涂”、遇摄合口一等模韵系平上去声定母字“图度杜镀”、遇摄合口一等模韵系平上声来母字“卢芦鸬鲁虏”、遇摄合口一等模韵系平声心母字“苏酥”、遇摄合口一等模韵系平上去声见母字“姑孤箍鼓估故盅固锢顾雇”、遇摄合口一等模韵系平去声溪母字“枯库”、遇摄合口一等模韵系平上声晓母字“呼虎浒”、遇摄合口一等模韵系平上去声匣母字“胡湖壶乎瓠蝴糊户沪互护”、遇摄合口一等模韵系平上去声影母字“乌污坞恶可～”、遇摄合口三等鱼韵系平声来母字“驴”、崇母字“锄”、遇摄合口三等虞韵系平上去声非母字“夫肤府俯甫脯付咐赋傅”、遇摄合口三等虞韵系平上去声敷母字“敷俘抚赴讣”、遇摄合口三等虞韵系平上去声奉母字“符扶芙父腐辅附”、遇摄合口三等虞韵系上去声微母字“武舞务”。

（4）蟹摄开口一等泰韵去声见母、端母字“盖带”、蟹摄开口二等皆韵系去声见母字“芥”。

（5）止摄开口三等支韵系去声章母字“纸”。

（6）效摄开口一等豪韵系去声明母字“冒”、效摄开口三等宵韵系平上去声精母、心母、章母、书母字“蕉椒笑招照少”。

（7）流摄开口三等尤韵系上去声非母、敷母、奉母字“富副负妇”。

（8）山摄开口一等寒韵系平去声透母、心母、见母、匣母字“炭散肝汗”、山摄开口一等曷韵入声来母、清母、见母、溪母字“辣擦撒割渴口～”、山摄开口二等山韵系平上声生母、初母字“铲山”、山摄开口二等黠韵入声生母字“杀”、山摄开口三等仙韵系去声心母字“线”、山摄合口一等桓韵系平上去声见母、明母、影母、帮母字“官棺管瞒半碗”、山摄合口一等末韵入声帮母字“钵泼”、山摄合口二等辖韵入声生母字“刷”。

（9）宕摄开口三等阳韵系平上去声清母、从母、章母、昌母、禅母字“枪墙掌唱上”。

（10）梗摄开口三等昔韵入声邪母、昌母、禅母字“席尺石”。

（11）通摄合口一等屋韵滂母字“仆”。

由上，可看出，此现象在字“果、假、遇、蟹、止、效、流、山、宕、梗、通”11 个摄都有分布，其中遇摄字最多（这并不奇怪），但“果、假、效、山、宕、梗”摄均也有为数不少的字发单元音韵母[u]，在汉语方言里，不能说绝无仅有，但应是不多见的，颇为特别。

然而，这并非单独存在于鳌头镇。与鳌头镇毗邻的吴川兰石镇也存在。陈云龙（2012）[4]指出的吴川兰石闽方言里同样发生ua＞u 音变。选取四个字为例，所用资料，茂南袂花、电白林头闽方言为我们实地调查所得，吴川兰石、电白龙山话引自陈云龙（2012）[4]、湛江雷州引自林伦伦（2006）[6]。厦门、潮州、福州、建瓯闽方言据北京大学中文系语言学教研室编、王福堂修订（2003）[5]（笔者将其中的送气符号改为h，并将原书中的调类转写为调值）。

从以上可见，兰石闽方言发音与鳌头闽方言高度相似，均存在ua＞u。鳌头镇和兰石镇在今天的行政区划虽分属不同的地级市，然而在历史上数百年间属于相同的行政区划――高州府，后来才被划分开来。在历史上两地方言的形成可能具有同步性。

以上例字，鳌头和兰石两地读音几乎相同。然而，亦存在两地不同的例子，如：

可看出，上述例子，两地读音并不相同。

此外，我们发现有趣的现象，就是这些特别发音的字，有相当多的，往往是普通话拼音里韵母含a 的字，是巧合，抑或其中有规律可循？例如（普通话拼音在此不标声调，声母zh/ch/sh 中的h 表示卷舌，不是表送气的符号）：

这些现象还需进一步探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