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1年,申飞用原林业研究所剩下的琴板为我做了一把琴,当时北京乐器厂的戴洪祥(他是制作高级小提琴的师傅,曾在阿尔巴尼亚当过专家,是我的好友)觉得材料不理想,声音恐怕不会好,但结果岀乎他的意料。他承认琴的声音相当好,我也很喜欢。
1985年申飞因提琴制作获得了文化部科技成果奖。(1987年吴祖强因教材获得全国高等学校优秀教材奖,1989年泰尔因教学获北京市高教局教学优秀奖)1986年申飞去日本留学。
在日本期间,他接触并修复了不少意大利的古提琴,可以说大大开阔了眼界,增长了见识,他的制作水平突飞猛进,他做的一把小提琴在日本的小提琴展览会上名列榜首。他还见到了真正的由法国图特父子制作的琴弓,为他后来制作优秀的琴弓打下了基础。申飞为人诚恳又仗义,他为在日本留学的中国人修琴一律免费,受到人们的一致赞誉。随后他在日本工作13年,至1999年回国。
1986年,小提琴制作研究室成员只有焦海斌一人。1989年郑荃从意大利回国,他制作的小提琴在国际上获奖,在文化部教科司的座谈会上,我试奏了他做的琴,确实比他出国前做的琴大有进步。
随后郑荃提出举办提琴制作专业,我当然赞成,但当时院里房子很紧张,他看上的房间院里已定为工会的教职工休息室,经我再三争取,院长最后同意我的意见,改变决定,将这套房间拨给了提琴制作专业。当提琴制作专业正式开班时,我已去印度进修,郑荃还专门写信给我,对我表示衷心感谢。后来郑荃还曾请我去讲小提琴制作的历史,我因当时工作太忙而未能去讲,这也是我的一个遗憾。郑荃在建立小提琴制作专业后,做了不少贡献,在此不再赘述。
我和申飞之间一直有联系,对他在日本的情况也有所了解,为他的进步、成就高兴。当我在1989年到印度研修印度音乐时,就带了申飞为我制作的小提琴,在我居住的学校中经常练习、演奏。
不久我国驻印大使馆邀请我在印度世界友好协会举行的“印中友好日”上演出。我就加紧练琴,演出在豪华的孔雀饭店举行,大约有300多人参加,我的小提琴独奏曲目是《梁山伯与祝英台》选段和《瑶族舞曲》《新疆之春》,演出受到观众的热烈欢迎。
后来我不断受到演出的邀请,如“国际学生日”的演出,却不料在演出前,突然断了两根琴弦,情急之下我立即给远在日本的申飞求援。申飞立即寄了两根西德最高级的“皮拉斯通”羊肠弦给我,这种最高级的琴弦在我的琴上发出了从未有过的美妙的音色。其低音浑厚、中音柔美,可以说是刚柔并济、美不胜收,我自己都常常为这把小提琴发出的音响所陶醉。在“国际学生日”上,我除了演奏中国乐曲外还演奏了贝多芬的“小步舞曲”。
最突出的演出是在印度的学术泰斗谭中先生提议下,由尼赫鲁大学的研究生会请我开了一个独奏会,时间在1990年3月,这是没有任何乐器伴奏的小提琴独奏。
我共演奏了10多首中西小型乐曲,中国乐曲仍为《梁祝》《瑶族舞曲》《新疆之春》,外国乐曲有德沃夏克《幽默曲》、亨德尔《广板》、莫扎特《摇篮曲》、布拉姆斯《摇篮曲》、西蒙蒂《牧歌》、门德尔松《春之歌》、里姆斯基—柯萨可夫《天方夜谭》(选段)等,演出受到热烈欢迎,又加演了几首,观众约有500多人。
演出结束后尼赫鲁大学研究生会主席给我献了一个色彩艳丽、浓香扑鼻的鲜花大花环,套在我身上。这是我从未有过的体验。
有趣的是,当我1990年回国继续在中央音乐学院工作时,有一位在印度尼赫魯大学的日本留学生专程到北京来找小提琴家陈自明,他正是当年我在尼赫鲁大学举行小提琴独奏会的听众之一。他的来访使我感到突然,当然也很高兴,看来那次演出的确给人们留下较深的印象。其实对我来说,琴是最主要的因素,有了好琴,就有了好的情绪,有了好的心情,才能获得好的演出效果。
在此次演出前,我还认识了一位印度著名的小提琴家克利希南,他是德里大学音乐系教授,他每年到美国的大学教学3个月。他请我去参加他的独奏音乐会,这是在一座新落成的印度教寺庙中举行的,他的演奏很出色,属于南印度卡那提克风格,各种各样、无处不在的装饰音、滑音和他对神的虔诚态度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后来,克利希南教授又请我到他家去交流,他是虔诚的印度教徒,是素食者,但咖啡是他每日不可或缺的。在他家中最有意思的是我们两人互相交换提琴演奏。
他的琴是意大利制造的,声音干净但比较平淡,音量也不大。我的琴音色美、振动充分、音量大。他拉了我的琴以后说“你的琴不比我的差,甚至还好一些。是谁做的?花了多少钱?”我说“是我的学生用中国材料做的,没有花钱”,他说“我的琴是意大利克里莫那的当代著名制作家莫拉西做的。在几十年前用3000美金买的。以后请你的学生也给我做一把好琴吧!”
申飞在日本时,公司老板对他很重视。除了不断加薪外,还希望他加入日本国籍。但他不为所动。1999年申飞回到北京,我很高兴,并介绍给当时的院领导,大家都欢迎他回到学校。但申飞考虑再三后,为了避免产生一些不必要的矛盾,决定不回学校,但仍为学校的师生服务。后来申飞还做了一把琴送给林耀基老师,有些师生出国比赛也常借用他的琴和琴弓,被传为佳话。
更有意思的是,申飞不仅琴做得好,而且琴弓也做得好。大约10多年前,法国巴黎音乐学院教授、著名小提琴家布莱尔(我院管弦系刘育熙教授的老师)来我院讲学。当他到了申飞家中,发现申飞的琴发出的音响动人、音色美妙,他为之爱不释手。立即下了决心购买。但他又发现申飞制的琴弓也十分优秀、诱人,就向申飞订制一把琴弓,第二年来取走。而且琴弓与琴的价格是同等的。
人们都知道,小提琴制作的传统在意大利,琴弓制作的传统在法国,这是历史上形成的国际分工。申飞却打破了这个分工,既做琴又做琴弓,而且皆为上乘之作,这种情况在世界上也是少见的,中国也应引以为自豪啊!
另外,上世纪60年代在我院乐器制造专业毕业的赵歧生,毕业后即分配到北京乐器研究所,随戴洪祥师傅及曾坤钰师傅学习制作高级小提琴,除了文革期间外,到上世纪80年代初他就恢复制作小提琴,2002年他在北京市郊区建立了“琪声小提琴工作室”,可以说他是孤军奋战,却始终坚持不懈,十分令人钦佩。最近有一位波兰小提琴家罗伯特·卡巴拉对赵歧生制作的小提琴加以肯定,并采用此琴开了一场独奏音乐会,获得了成功。
赵歧生现已79岁高龄,他不仅勇于实践,还勤于思考。对于小提琴制作有与众不同的独特想法和自已的观点,这在他岀版的一本书《提琴制作声音拾零》(北京日报岀版社2017)中有详细的陈述。
中央音乐学院正式建立提琴制作专业已有30多年,取得了很大成绩,制作出了优秀的提琴,培养了许多人才,取得了宝贵的教学经验,前途更是无限光明。
我在此只是将我亲自经历的中央音乐学院有关乐器制作和小提琴制作的早期情况做一点介绍,聊作补充。如有不当之处,请予指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