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栖
若论清朝历代皇帝谁最看重清官,无疑首推康熙。他力主“官以清廉为本”,表彰的清官如“实天下廉吏第一”的于成龙、“操守为天下清官第一”的张伯行,至今仍传颂于世;他嘉赏的清官在谕旨中更是屡有所见:郭琇“鲠直敢言”,彭鹏“有胆量,无朋比”,于成龙“廉能称职,诚心爱民”,施世纶“操守果廉”……
康熙之所以看重清官,是因为他清醒地认识到“世风浇漓,人皆不能洁己自爱,故今日求操守廉介之人甚难”,腐败问题直接影响着政权的稳固和民心的稳定。在他看来,朝廷的官员应该“操守兼善”“外官惟以清廉为要”,而现实情形是“今部院中欲求清官甚难”。
康熙在《廉静论》中引用《管子》“礼义廉耻,国之四维”和《汉诏》“吏不廉平,则治道衰”以告诫朝臣大吏。由此,他主政时增设六科给事中,以加大对各级官吏的监督;重视律例的修订,以律例要求臣僚奉公守法,清正廉洁;同时在用人方面,“廉介者,宜举而不宜黜,贪酷者,宜揭参而不宜徇隐”。
然而,康熙不可能创建一个廉洁政府,因为这些官员都是他的家奴,要依凭他们的“效忠”来实现专制统治。因此,“朕于大臣官員,每多包容之处,不察于细故也”。“包容”到什么程度?康熙四十八年上谕:“所谓廉吏者,亦非一文不取之谓。若纤毫无所资给,则居常日用及家人胥役,何以为生?如州县官只取一分火耗,此外不取,便称好官。若一概纠摘,则属吏不胜参矣。”被康熙帝誉为“居官甚优,操守清洁”的福建巡抚陈瑸不以为然,曾奏称:“贪官不在所取之多寡,取一钱,即与取千百万金等,必一钱不取,方可谓清廉。”虽说陈瑸病故后,康熙帝肯定“今观其居官实践所奏之言,诚清廉中之卓绝者,似此不加表扬赐恤,何以示劝?”但在具体处置有腐败问题的官员时,康熙还是给那些明为“只取一文”“一分火耗”、暗滋贪欲无艺的官员留下了生存的空间。
有功绩而又忠诚的官员,康熙往往袒护之,尤其是那些曾被他嘉奖过的“清官”,即使日后查有贪腐劣迹,他也是“眼开眼闭”,以不损“圣德”。张鹏翮便是典型一例。此人自康熙九年中进士,历任中枢地方要员,康熙视之为“一介不取,天下廉吏,无出其右者”而任命为河道总督。殊不知,他是个伪君子、两面人。康熙四十三年,张鹏翮被告发:“奏销钱粮,浮冒十三余万两,应交刑部治罪”。康熙帝则替张辩护:“河工钱粮,原不限数,一年水大,则所需者多,水小则所需者少。谓张鹏翮小有所取,亦未可知;谓以十三万两入己,必无其事。”“亦未可知”是对张“小有所取”的模棱两可的辩解;而“必无其事”则是公然替张开脱。康熙非但不加追究,反而下令给张叙功,说他“治河不辞艰瘁,又清洁自持”,加官太子太保。其实,康熙对张鹏翮是贪是廉心知肚明。翌年三月,康熙帝在苏州过生日(即“万寿节”),召见张时说:“一介不取未必然。取与不取,惟尔自知之。”
“清官多刻”,这是康熙帝晚年对清官的批评。行笔于此,我忽而想起了明代万历帝对海瑞的评价:“瑞在世庙时,直言敢谏,有披鳞折槛之风;清约自持,有茹蘖饮冰之节。虽当局任事恐非所长,而用之以镇雅俗,励颓风,未为无补。”在我看来,康熙帝看待清官与万历帝大致类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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