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刀定乾坤，一场惊心动魄的“花式赌石”

文小刀

常言道：骗中有赌，赌中带骗。尤其是在很多人趋之若鹜的赌石圈，赌和骗更会狼狈为奸、相得益彰：因为赌石属于隔皮猜肉，各种造假伎俩便纷纷粉墨登场。

同时，受巨大的利益驱使，人为地设局、挖坑更是屡见不鲜，凡此种种无不是靠骗术设赌、在赌中行骗，因此也将原本就无把握可言的赌石行当搅得更加波谲云诡。有了这些衬托，那些纯粹的赌石便让人倍加看重，甚至津津乐道，即使动了一点“纯粹”的心机，也会让人刮目相看，动容不已。

石破天惊，转眼运飞

“辛哥，有个小伙子要赌他收藏的一块石头，成色不错，五十斤上下，要价一百五十萬元！”刚刚吃完早饭，线人就给辛凯送来了一个好消息。

辛凯做赌石生意只有两年多，正是最痴迷的时候，当然不会放过任何发财的机会，于是他急忙放下手中的茶水说：“走，马上去看看。”

卖石头的小伙子名叫张强，赌石就摆在他家的小院里，围着石头已经聚了五个买家。辛凯看张强只有二十多岁，模样还略显稚嫩，并没有太在意。于是先不动声色地对着石头仔细观察了一番。这一看便让他激动不已。

这是一块产自后江矿坑的黑蜡壳原石，外形像一个冬瓜，四十多公分长，石皮看上去特别紧致，油性也很足，正面上有一条约二指宽的蟒带，蟒带上分布着密密麻麻的松花。（蟒带是指原石皮壳上与其他地方不同的条块，松花是指原石皮壳上的绿色颗粒，这些都是评判翡翠原石的重要依据。）

依辛凯的经验，这块石头非常纯正，能出高档货的可能性极大。鉴于此，他压抑着激动的心情，不露声色地问：“小伙子，价格上还有得谈吗？”

张强摇摇头：“不瞒您说，我对这块石头研究了也不止一天两天了，如果不是急等钱用，您就是给我三百万元也不会卖！”

见对方的态度如此坚决，而闻讯赶来的买家也越来越多，辛凯便莫名地有些心慌：如果不快点成交，搞不好石头要被别人抢了去。于是，他再次对石头进行了端详，确认没有影响玉质的黑癣和绺裂后，便主动向张强伸过手去说：“这块石头我要了！”

听到这话，张强的眼中有点错愕，有些迟疑地伸出了手，于是两人握手成交，接着辛凯便将钱数转给了张强。

按当地的传统，靠赌成交后的石头都会当场切开。正在辛凯盘算着该如何切石头时，张强主动说：“我家就有现成的机器。”于是，石头很快便被抬到了机器旁。

辛凯经过琢磨，拿中性笔在石头上沿着蟒带画好了切线。张强将石头在锯床上固定好，确信切线和画线完全一致后，将防护罩子扳了下来，说了声：“机器一响，黄金万两。”便按下按钮。只听“嗡”的一声，机器便在轰鸣中飞速旋转起来。

解石是买家最煎熬的时刻，神仙难断寸玉，没有人能对石皮下的内容有百分百的把握，即使表现再好的石头，切开后也可能赔得一分不剩，“一刀穷，一刀富，一刀穿麻布。”

从机器转动后，辛凯便躲在了人群外闭上了双眼，仿佛那亮闪闪的锯片正切割自己的骨头，机器的响声如同一座高山压住心尖，让他浑身虚汗直冒，几乎喘不上气来。

几分钟后，机器停止了工作，盖子刚刚被抬起，围观的人们便发出一阵惊呼，张强也张大了嘴，不敢相信这个结果。辛凯忐忑地走上前，只见石头已分为两块，切面上一片灰白，根本就没见到什么高档翡翠的影子。

辛凯心疼地几乎眩晕：这一刀下去，一辆宝马便没了。他下意识地看了张强一眼，发现张强正热切地看着他问：“辛老板，再切第二刀吧？”

辛凯对张强愤恨不已，将号称三百万元都不卖的宝贝切成这个鬼样子，马上又想切第二刀，还真是打酱油的唯恐事小、看热闹的不怕事大呀！

他心里很清楚，第一刀下去没有玉，自己还可以将石头低价卖出去。如果第二刀仍然没有玉，那这块石头就真的一文不值了。他不敢再冒险，决定给自己留条后路。这样想着，便摇了摇头，然后招呼人往外搬石头。

不料，看到辛凯要带着石头走，张强竟有些急，他拦在辛凯面前又问：“辛老板，如果您再赌这块石头，会要什么价？”

辛凯想了想说：“怎么也不会低于六十万元吧？”没想到，张强听后马上表示：“我愿意出这个价，您把石头留下吧。”

这一刻，辛凯有点蒙：怎么转眼间卖家又想变买家，这小子想搞什么把戏呢？虽然没弄清对方的企图，但是他绝不想卖给张强，倘若他将石头买回后当场开出好货，那自己岂不是要被同行取笑死吗？想到这里，他将脑袋摇成了拨浪鼓。

石来运转，一石换二十

当天晚上，辛凯痛心疾首，连饭都没吃，一个人待在房间里，神经质般地端着石头不断打量。正当他烦乱时，张强又寻上门来，手里还提着一个水果礼盒。再次表示自己想买回石头，张强说：“价钱上好商量。”辛凯不胜其扰，气急败坏地将张强连同那些不值钱的水果推出门去。

只是，张强连续反常的举动却给辛凯提了醒。他想，如此迫切地想买回石头，肯定是对方非常坚信石头里有好货。

他开始闭门不出，逼着自己静下心来，接连对石头研究了好几天。最终，他认为这块石头里出高档翡翠的几率仍然很大，可是他不敢再承受风险，思来想去还是认为将石头赌出去比较稳妥。

辛凯还想继续在江湖上混，所以把面子看得特别重，因此本次赌石让他陷入了两难的境地，他从心底反对把石头卖给行内的熟人，以免对方一夜暴富搞得自己颜面扫地。

可是，陌生人或外行大都资金不多，想卖掉的机会又可能很小。经过一番思想斗争，他选择了一个自认为比较聪明的做法：将石头的价格重新定回了一百五十万元。

消息传出后，辛凯便成了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结果也和他预想的一样，没有一位行内人肯按原价赌一块已经切过一刀的石头。偏偏他企盼的买主来得不多，就算来的也没有一位能出一个好价钱。

望眼欲穿地等了两个月，辛凯心里慢慢急出了火。要知道，他从事赌石的时间并不长，大多数积蓄都压在这块石头上。如果石头不能出手，资金便难回笼，继续曲高和寡下去，会严重影响到以后的生意。

就在他等得心焦时，突然有一位中年男子找上门来，开门见山地说：“辛老板，我叫周文，可不可以看一下您那块一百五十万元的石头？”

见来人如此爽快，辛凯马上同意了。将周文领进内屋后，只见他对石头仔细地看了一圈，才直起身问辛凯：“这石头还有还价的余地吗？”

见辛凯非常坚定地摇头，周文有些尴尬地说：“不瞒您说，我对这块石头非常感兴趣，可是我手头只有一百万元。您看这样行吗？我手里有几块不错的石头，我想拿它们抵五十万元，如果您认为值，咱们就成交。等我凑齐了钱，会马上将石头赎回去。您看行吗？”

居然想用石头赌石头，虽然第一次遇到这样的新鲜事，但思索片刻后，辛凯决定让他先将石头拿来看一看再说。

很快，周文便将石头带了过来。整整二十块，大小不一，足有一百多斤重。摆上桌后，辛凯对石头逐一查看，然后郑重地说：“成交！就用这些石头抵五十万元。”周文非常高兴，急忙拿出纸笔，开始写石头的抵押协议。

趁他写协议的工夫，妻子将辛凯拖到一边，怪他说：“你是不是疯了？那些小石头的表现都不好，看上去应该啥也没有，根本就不值钱，你为什么还要把咱的大石头卖给他？！”

辛凯很欣赏地看着妻子，想不到耳濡目染多年，她竟也练就了一双慧眼。他不愿妻子跟着发急，便解释说：“这些小石头里要真有货，我还不敢让给他呢。说实话，我始终觉得咱的大石头里内藏乾坤，我既想把它赌出去，又怕它流入行内人的手里，以免人家切涨了把咱结结实实地踩在脚下。通过这些小石头，我认为周文的眼力一般，就算他切涨了也不会影响到我，因此我愿意卖给他。”

妻子劝阻不了，只能由他去吧。辛凯和周文签好了协议，周文又转来一百万元，双方就此成交。

成交后，双方照例要将石头当场解开。辛凯家里就有解石机，他和周文将石头搬到机器旁。不料周文突然说：“我打个电话，等一位朋友到来后再切。”自己买的石头却要等别人来了再切，辛凯也搞不懂周文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时间不长，辛凯家就传来了敲门声，一开门，辛凯张大了嘴巴，眼前站着的正是张强。他恍然大悟，有些口吃地问：“原来……你才是真正的买家？”

张强略带歉意地点了点头。

精诚所至，金石为开

张强挤进门来，径直奔向那两半石头，他眼神中满怀疼爱，轻轻蹲下身来，对石头不停地抚摸着，如同抚摸一位久未谋面的孩子。

对一块石头有如此超常的表现，让辛凯忘记了刚刚产生的愤懑不满，他诧异地问：“张先生，当初卖掉石头后你就三番两次想买回去，现在又玩起了狸猫换太子，你到底想唱一出什么戏呀？”

张强回过神来，连忙解释：“实在抱歉，这块石头对我来说非常重要，但是我知道辛老板心思细密，又特别要面子，怕自己出面您不肯卖，不得已才让我叔叔周文出马。并且，我手里也真的拿不出那五十万元，因此，便随便找了一堆石头抵押，这样，可能也正好符合了您选择买家的标准。如果我有惹你不高兴的地方，还望见谅。”

“既然这么重要，当初你为什么还要卖掉呢？”辛凯听得一头雾水。见三言两语说不清楚，张强索性一屁股坐到地上，将事情的原委慢慢讲出。原来，张强是个父母双亡的孤儿，三岁时被一位名叫周武的解石匠人收养。周武因为右腿残疾，一直没娶到媳妇，对张强如亲生儿子一般疼爱。

因为从小看养父解石，多年的熏陶中，张强不知不觉中也学到了鉴定石头和解石的技艺。张强本想继承养父的衣钵并发扬光大，可是周武思想保守，他自己就从不赌石，更不愿意儿子去承受以命赌石的风险，倒不如谋一个正经营生。

为此，他激励张强好好读书，辛苦拉扯他到大学毕业，又顺利考上了乡镇的公务员。为了报答养育之恩，张强特意带着养父去缅甸旅游。

他知道养父一生只帮别人解石，却从不赌石，没亲眼看到原石出产的矿场是他一直以来的遗憾。这次缅甸之旅中，张强在当地的赌石摊上，一眼便看中了这块石头，当时卖主开价八万元，他也能拿出这笔钱，但是考虑到家中的积蓄要留着给养父养老，他思索再三还是忍痛没买。

不料，回到家的张强一想到那块石头便茶饭不香，因为他坚信石头中肯定有让人眼前一亮的宝贝。

谁知，半个月后，快递公司竟把这块石头寄过来了，原来养父看到他当时的满眼不舍，不忍心让儿子失望，便偷偷买下了石头办了托运。养父如此宠溺自己让张强感动不已。可是，好景不长，还没等张强考虑好如何处置石头，周武的视力越来越差，去医院检查发现脑部出现了肿瘤。

为了筹齐父亲的救命钱，虽万般不舍，张强不得不将石头快点卖掉。可是，在辛凯一刀切垮时，因为他手里已经有了足够的救命钱，听到辛凯只要六十万后，便立即想将石头再买回。所以才出现了“卖主想当买主”的一幕。

利用卖石头的钱，张强带养父去了北京，幸好肿瘤是良性的，开颅进行摘除后，周武的视力渐渐恢复。见自己已无大碍，周武看到儿子因卖掉石头失魂落魄的样子，便一再劝儿子：如果有机会，一定将石头买回来。于是，便有了“狸猫换太子”。

张强表示：“不论如何，您都帮了我家的大忙，因此不管这石头最终解出什么，我都会留下一块石头，作为永远的纪念。”同时，他再三表示：“您放心，我一定会想办法还您那五十万元！”

讲到此，辛凯已听得唏嘘不已。他盘算着，石头如果切不涨，那张强筹齐钱还指不定要到猴年马月呢，反正大半资金已经回来了，不如好人做到底。想完，他当场做了个惊人的决定：“那五十万元不要了，我入股，和你一起解开。”这个决定让张强和周文都哑然而笑，买家和卖家变成了合伙人，这样的事大约也是头一遭。

两半石头被逐一搬上锯床，张强和辛凯一起选好了切点，随着切割机不断地向深处切去，屋内的几双眼睛都一眨不眨地盯着，辛凯感觉，往日那般的煎熬还在，可是其中竟莫名地多了一丝温暖。

石头解开了，第一块小点的垮了，仍然是一片灰白，但是较大的那块，甫一亮相，众人就发出阵阵驚叹：真的有玉，而且是玉中的正阳绿极品，虽然只有弯曲的一道，但晶莹纯净，带有很强的胶质感。张强眼含热泪，拥抱着辛凯大喊：“涨了，少说也要几百万元！”辛凯被搂紧了，利用间隙看了一眼：没错，他投入的资金不但完全收回，还会大赚一笔。可是，与赚的钱相比，他感觉收获的还有很多。编 辑/征 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