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张中和 吴建萍
抗疫闭户,恐居诸坐废,索来私塾首读之物《初学论说精华》,计四卷八十八篇,标无句逗的短则古文,权作温故知新之旅。
老习幼学,时隔八旬,境况迥然。幼时,闻鸡赴校,或秉烛夜读,总觉诘屈聱牙,囫囵吞枣式地被迫背诵。今盍览其说,一事一议,言简意赅,甘之若饴。对编著者为启蒙认识自然、感知社会、擘肌良莠,而期使格物致知的婆娑之心,令人感怀。究其知识性、趣味性、教育性,深入浅出,交相倚寓。对幼学者初塑世界观、人生观,有着潜移默化的除昧启迪作用。现扼其要旨、酌其核论、拘其金句,而杂释感悟,拟分类梳理,以滋幼学之不殷,老来耿怀。
一戒意乱。从旷野进破庙,由玩童乍入校,身处校内,“而心驰於校外,卒至所习科学,皆无所知,亦於不入校者何异?”“凡吾学生,首当以此为戒”。(《入学说》)
二戒有疑无问。强调求学“必自好问始”。当孩提之童,“甫(才)能言语,於其所不知者,辄问人曰,此何物?”童心所诚。迨入学,“虽心有所疑,而反以问人为可耻,遂成有学无问之人者”。岂知“理不问则不显,事不问则不明”。(《好问说》)
三戒不守规矩。学校必有规则,“学生不敢互相侵犯”。文以《游戏宜守规则说》起,“苟(若)不守则”,则“言谈举止卑污”,宜“吾侪(辈)而可蹈此”。另在《谨守法律说》中,“国之规则,法律也”。违法,既受“法律之惩”,又“贻乡党之讥”。然暂守而不能久守,“仍非良民”。
四戒吸烟酗酒。烟之害,”何异鸦片?”吸之既久,则”肠胃血脉之中皆其中毒”。饮酒过量(酗酒),“小则乱性,大则伤身,殊与设酒款客之初心,大相背谬矣”“何不谨戒!”(《戒烟说》,《饮酒说》)
至於学习之法,强调“自习”“日记”,提倡“珠算”。自习不离师,可随时解惑。宜“以复习始,以预习终”“积时既久,自能旁通”。(《自习说》)日记之法,有详有略,养成“恒性”,又可“练习熟记事之文”,是“一举数善备焉”。(《说日记》)《习珠算说》,“夫数字之奇零,理之精深者”,笔算“不若珠算之省时也”。
私塾,算盘必备;中学,纯为笔算;工科大学,计算尺须臾不离,犹如今之手机,“尺不离手”。
春暖花开,“往来飞舞其间者蝶也”。蝶由毛虫羽化而成,“食叶成长,未尝无害”。至於吐丝作茧为蛹,由蛹破茧为蝶,遂以吸花之汁,“为之传送花粉,助其结实”,是变害虫为益虫,“人之爱之也亦宜”。(《说蝶》)
时当炎夏,万木阴浓,“嘒嘒之声,听之足乐者,非蝉何耶?”蝉蛹生於树根、泥土之中。待升树巅,“饮晓露,吟清风,自以为托身甚高”“凡世之昆虫,皆莫我若(都不如我)”。作者以拟人法,将其居高自为不凡,却毁於持杆童子之手。进而引申“世有富贵,自鸣得意,而不虑祸之将至者,皆蝉类也”。(《说蝉》)
《蚁困螳螂说》,文起“万物竞争,无分大小,唯视其能合群与否而矣”。螳螂“自恃大而不能合群”;蚁虽小虫,然其“群困螳螂,致其死命”“物犹如此,人何以堪!”
“巧矣哉,蜘蛛也”“屋角枝头,分张密网,飞虫误触之……鲜有脱者”“犹人设阱陷虎,设罗围雏,而无不如志也”。但蜘蛛结网,终古不变,“智不若人”,进而提倡人应不拘守成,而求变化创新。否则,与蜘蛛之结网,“将毋同”。(《说蜘蛛》)
人类进步本身,就是不断探索创新过程;随着时代变迁,今禁阱罗,提倡人与自然和谐相处,当然蚊蝇例外。
“凉风至,白露零。阶下墙阴,声闻唧唧者,非蟋蟀而何?”“蟋蟀性妒,善斗。胜则鸣,败则逃”。喜斗蟋蟀者,“以千金之资,付之一喙,甚无谓也”。作者批评了以蟋蟀豪赌恶习之外,又以战士相喻,若“未战先奔,视蟋蟀能无愧哉?”(《斗蟋蟀说》)
对於敌犯,敢於亮剑,敢於胜利,方为英雄之师。新中国成立后,几场保卫之战,彪炳着中国人民解放军,无愧於战无不胜的钢铁长城。我国历史悠久,英模辈出,应树立崇尚英雄自豪、亵读英雄不齿的爱国主义传统教育。
文中专论禽兽者寡,飞鸟燕,家禽鸡,家畜马,野兽仅虎。
燕,“春来而秋去,与雁之秋来春去,彼此相反,人多异之”。作者认为“雁之来也,在就食;燕之来也,宁独非就食乎”,燕食昆虫,昆虫发育於春,燕图一饱则“麇(成群)至”。迨无所得食,乃远去,“别谋栖址矣”。人因其食害虫有益农业,故列入“保护之例耳”。(《说燕》)
《说鸡斗》,当指雄鸡。头有高冠,足有利距。斗时,“四目对射,至死不退。其气壮甚,其状亦勇甚”。文笔一转,联系到人,“私斗则勇,公战则怯”。这显然隐指昏溃清军。实力永远是国格和人格的基础。
“世称为武健之动物者,莫马若矣”。马之可爱,不仅代人耕作,运物,尤为战马可助将士,出入於枪炮之中,“勇於赴敌,而不知懼”。(《说马》)
作者不独赞誉马是特珠的役畜,而且高扬战马的无畏精神。
虎,“似猫而大,善腾跃,又善泅水”,其性残忍,“无论食与不食,必噬(咬)生物使斃”。人其所以谈虎色变,“以其畏之有素也(向来怕虎)”。人有智慧,“苟变畏虎之心而为杀虎”“食其肉,寝其皮”,“徒畏何为哉?”(《说虎》)
由於生态变化,我国华南虎觅无踪迹,东北虎濒危。保护野生动物成为国策。
植物花卉,文设专篇者,桑、茶、竹、荷、菊等。
桑分家野,家桑肥大,利於饲蚕。驳论喟叹,“种桑之地独多於江浙,他省尚寥寥焉”。作者认为不是土性不宜,而是“种法之未备欤!”断言“黄河以南之地,无不宜桑”。(《说桑》)
其实新疆和田,历盛桑蚕之业。今天看来,北方植桑,意在其果,与江浙丝蚕之利而殊。
《说茶》开篇迳称,“木类之中(灌木),最有利於人者,曰桑曰茶”。桑植水滨,茶种山坡(根不易腐)。文叹“外人涎我之利,亦竞相种茶”,致使我国“茶叶之衰”。呼吁复振国茶,“宜将采摘之法,速为讲求”。用今天说法,就是加大科技革新,作到人有我优,何患之衰。
“植物之中,非草非木,独具一干圆中空之状者竹也”。每当“新雨初霁,翠色迎人。微风来时,声如嘎玉。风雅之士,辄以为吟咏之资焉”。说到实用,荀,“清脆可口”,成竹“利用尤宏”,诸如造纸、制器、建房、架桥等。豈徒种於北窗之下,蔽风、避暑“而已哉!”(《说竹》)
士庶有别,竹林七贤尚享竹韵,众民着眼实用。
荷,“水中之植物也。性喜热,非夏日不易生长”。每当“晓露未干,万花齐放。亭亭玉立,摇曳临风”。世以其色香之美,皆赏之。荷之功能,“叶可清暑;莲(子)与藕为果中清品;藕则犹可取淀粉焉”(《说荷》)
游人赏菡萏,孰知植荷苦?此篇,兹补了周敦颐《爱莲说》之未备。
“凉秋九月,百卉皆残。篱畔菊花,独临风而开放”。《赏菊说》,重在意涵。菊“凌霜吐蕊”,不“趋炎附势,与桃李争荣”,其傲骨天生。
文将菊的自然习性,升华至人文高度,耐人寻味。其实也有“待到重阳日,还来就菊花”的茶饮药用功能,常被式微。
舟车、灯具,乃技艺精进,匠心所为。其出现尚久,变化亦巨。
舟的进化,有《说舟》铨释。“自有刳木为舟,始免於涉水”,迨“乘风张帆”,可日行“百里”,然无风则滞。近年,西人创用“汽行舟”,载重、行速,远胜帆船。“谓之交通利器,亦何愧裁!”
“车之创也,始於黄帝”。或人力畜力,以“引重致远”。然易受风阻雨滞、山川之碍。迨汽车产生,“轮毂如飞,一日千里”,昔之障碍一扫而空。(《说车》)
《说灯》之演变,引人遐思。至夜无日,故“非用灯不可”。我国燃灯之料,“素用豆油菜油”。未几,“煤油灯出”。又未几,“电灯出”。作者惊呼:“噫!物质文明,后起者胜”。
作者行文“未几”。在我,油灯却伴随私塾、高小、初中,乃至高中,可谓岁月悠悠,刻骨铭心。1988年,受命赴吴旗(起)县扶贫,发现其乡镇多无通电。电能的肇用,确具有划时代里程碑意义,已充盈社会、家庭,豈区区灯具所能盍焉。
《论废物》颇具远见。“盍物之废不废,视乎人之用不用,於物何与哉?”文举:敝布,可造纸;兽骨,可制器;草灰,可粪田。晋陶侃,不仑竹头、木屑,各尽其用。
今观垃圾分类,回收再用,净化环境。屑举意宏,也标志着社会文明,不断递进到更高维度。(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