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村振兴下农村电商产业集群的影响因素及内在机理—— 基于扎根理论的探索性研究

◎朱泽钢 王虎 李珂岩 宗庆莹

一、引言

十九大报告指出，要充分发挥农村电商在乡村振兴战略中的赋能作用，推动我国农村电商模式创新，让农村电商作为“领路人”为我国农村经济的发展助力。在第八届“中国淘宝村高峰论坛”上，阿里研究院、淘宝村联盟发展、阿里新乡村研究中心联合发布的《1%的改变——2020中国淘宝村研究报告》显示，2020年全国共发现5425个淘宝村，1756个淘宝镇，这些淘宝村和淘宝镇的网店当年实现交易额1万亿元。淘宝村除了数量增长迅猛外，还呈现出集群化发展态势。截至2020年9月末，淘宝村集群数量达到118个，所含淘宝村数量约为76%，其中大型淘宝村集群达到46个，超大型淘宝村集群有8个。淘宝村的出现将基础资源、劳动者与生产资料紧密结合起来，在此基础上引入大数据，产生更高的新生产力，通过区域结合的方式为乡村振兴战略的实施提供了保障。

因此，农村电商产业集群化给农村电商的发展提供了新的发展思路。农村电商产业集群化可以有效规避同地区乃至同行业之间的竞争，将竞争关系转为竞合，以交流的方式促进产业创新与发展。那么如何做才能更好地实现农村电商产业集群？基于这一问题，本文将深入研究农村电商产业集群的影响因素以及内在机理。

二、文献综述

在现有相关研究中，很多学者已经发现了农村电商产业集群化的影响因素。王志辉等（2021）利用淘宝村集群这一实践例证，分析了影响农村电商集群的核心因素，认为地理优势、物流体系完整度、自然禀赋资源、市场需求等因素，密切关联产业集群的发展，并推动了农村电子商务的整体转型。王冬屏（2020）基于模糊层次分析法，探究农村电子商务产业发展的影响因素，结果显示资源禀赋、政府支持、人才资源、基础设施都是影响农村电商产业发展的重要因素。在集群过程中，政府支持作用贯穿全程，尤其以乡村振兴战略为代表。史修松等（2019）提到政府支持是农村电商发展的重要保障，它加快了产业集群的步伐。除此之外，贾慧博、徐熠（2019）以辽宁朱家村为研究对象，探究了淘宝村形成的影响因素，针对朱家村农村电商中存在的问题，提出了改善恶意竞争的建议。在农村电商产业集群发展的过程中，关系网络同样也发挥着功不可没的作用。许敏（2021）认为作为连接人际关系的纽扣，关系网络对农村电商产业集群起到了强推动作用，并验证了不同集群阶段不同关系网络的作用程度。但是这些观点都是基于非竞争的环境去考虑企业外部条件的影响，而且这些观点在影响农村电商产业集群的核心因素方面尚未达成一致。

另一部分学者则认为制约农村电商产业集群化的因素是由于该区域企业缺乏龙头，沟通效率较低，导致该地区创新能力较低。宋丽霞（2019）认为需要培育区域龙头企业来加强该地区之间的交流，促进产业创新，推动集群发展。培育龙头企业首先要从创业者出发，周劲波、郑艺杰（2017）通过探索性因子分析和验证性因子分析构建农村电商创业胜任力模型，得出创业者成功要素需从个人品行、 知识资本、思维能力、心理特质和执行能力五个维度进行培养。如果创业者个人在经营观念等方面存在问题，那么就不会有成功的范例出现，而且该地区产业集群化进展会长期处于滞缓阶段。朱品文（2016）认为农村电商经营者经营观念会使农村电商整体发展战略定位出现错误，进而导致发展滞后。

综上所述，已有研究虽然在农村电商产业集群的影响因素方面取得了一定进展，但还存在一些不足，现有研究并未对这些因素其中的逻辑思路进行梳理并形成特定观点，而且现有研究结论对农村电商产业集群发展的实践价值还有所欠缺，这为学者的后续研究留下了空间。下文以农村电商的发展历程为线索，深入探究了不同影响因素在农村电商不同发展阶段的驱动作用，试图发现更具实践价值和指导意义的结论。

三、研究方法与数据

本文是基于扎根理论的探索性多案例研究，使用多个案例可以增加研究结论的有效性，本文以“淘宝村”“淘宝镇”“农村电子商务产业园区”等典型农村产业集聚现象为样本案例，主要采用二手资料收集和半结构化访谈方式来进行数据收集。

首先是二手资料的收集，本文先对国内相关文献进行收集与整理，以中国知网(CNKI)为搜索引擎，以“农村电商”“产业集群”“农村电子商务集群”等为检索词，收集了109篇期刊论文，这些文献比较全面地反映了国内农村电商的发展状况。其次，通过“淘宝村”“农村电商创业”“农村电商产业集群”等关键词在各大网站进行搜索，获取了包含新闻资料、视频采访、个人博客等多种形式的相关资料。最后，通过对样本案例的进一步分析，从国际政策以及当地的政府网站下载获取的各类通知及公告，在半结构化访谈过程中，对10家农村电商企业的创业者进行了非正式的口头问答。访谈主要围绕政策扶持、个体发展、集群政策等问题进行。访谈结束后，笔者还会以电商产业集群为切入点，了解创业者们的想法及建议，最后将访谈的记录纳入后续的数据库中。上述两种主要的数据来源为后续编码提供了数据保障。

本文数据过程采用逐级编码的分析过程：首先是成立编码小组，先由两位成员独立收集编码并做好记录，然后汇总到一起进行详细的讨论修改，接着放到原文中结合文章的主题逻辑进行比较分析，当发现新的概念和范畴时，与已经得出的初始概念和初始范畴进行对比，并将相同性质概念归类到同一范畴中； 最后对案例和访谈所获得的原始数据进行逐级编码，经过开放性编码、主轴编码和选择性编码的三重编码过程，直至达到理论饱和点。为保证扎根理论研究整体分析过程中的系统性与科学性，本文还借助了质性研究软件Nvivo12来辅助研究中的数据编码工作。

表1 开放式编码节选

四、数据编码与分析

（一）开放式编码

本文将前期搜集的案例资料按照逻辑时间排序，在此基础上进行概念化编码，对有关的词语、短语、句子、行动、意义和事件等进行具体探询，目的是通过深入挖掘原始材料提出概念和范畴，为了不影响研究过程的科学性和严谨性，尽量使用原话来进行初始概念的挖掘，用提炼的概念与范畴去不断印证编码小组的逻辑思路，在剔除重复概念之后，最终从237条原始语句中提炼出了25个初始概念。在此，仅列出每个范畴的部分原始语句进行陈述，如表1所示。

(二)主轴编码

主轴编码也叫关联式登录，属于二级编码。目的在于发现和建立范畴之间的潜在逻辑关系，发展主范畴及其附属范畴。具体做法就是根据各个范畴之间的逻辑关系和相互联系对前文所得范畴进行归类，将具有相似主题的范畴归为一类，形成主要范畴。最终从11个初始范畴里提炼出3个主范畴，如表2所示。

（三）选择性编码

选择性编码也叫核心式登录，属于三级编码，是从第二步主轴编码得到的主范畴中挖掘核心范畴，将分析结果聚焦到与之相关的编码上，分析核心范畴与主范畴及其他范畴的联结关系，并以“逻辑线”方式描绘行为现象和脉络条件，发展出新的实质理论构架。本研究中，主范畴的典型关系结构如表2所示。研究确定了“农村电商产业集群的形成”这一核心范畴，围绕核心范畴的“逻辑线”可以概括为3个主范畴，包括个体电商发展、关系网络、集群发展阶段。通过上述数据分析，得到了如图1所示的理论框架，也就是上面所提到的“逻辑线”，下一节将详细阐述该图的具体含义。

表2 主轴编码节选

五、研究结果及发现

通过以上开放式编码、主轴编码、选择性编码等多个步骤的反复验证和循环分析，并基于范畴之间的内在关系和逻辑，确定了“农村电商产业集群”这一核心范畴。以此为基础，文章构建和发展了农村电商产业集群的内在机理模型（见图1），主要包括个人发展阶段、关系网络、集群发展阶段。

（一）先天禀赋以及示范效应

先天禀赋（见图2）包括生产要素禀赋及企业家资源禀赋，它是个体农村电商能够取得成功的先行因素，生产要素主要包括自然资源及产业资源，两者为农村电商的发展提供了物质基础，同时也是农村电商发展的客观条件；企业家资源禀赋主要涵盖了企业家精神及企业家才能，这些因素是农村电商成功发展的核心因素，也是农村电商发展的主观条件。当两者共同作用于同一企业时，就会促进个体企业的发展，加速区域龙头企业的形成。龙头企业引领农业产业化发展的组织方式符合我国农业发展的客观实际，能很好地使小规模农户经营与国内外大市场有效对接起来，有利于扩大农业经营规模，推动产业集群的发展，提高农业组织化程度，加快农业方式转变和产业结构调整，提高区域经济收益。

范式的体现形式是范例， 而范例又是通过示范行为来起作用的， 人们一旦掌握范式， 就可以改变人们的行为， 这一过程就是一种示范效应。当某一区域出现龙头企业时，因其本身具有成功先导性，所以会吸引其它中小规模企业纷纷模仿。这样就会加强该区域的经济交流，这一过程就是罗默所提出的知识传播过程。随着效仿企业不断增多，就会形成一个初步的产业集群。我们称这一阶段为农村电商产业集群雏形阶段。

目前，政府在推动电商发展的过程中扮演者“引路人”的角色，在政策制定、资金扶持、税收优惠等多方面充分发挥了推动作用，而在农村电商产业集群的形成过程中，政府同样扮演了不可或缺的角色。一方面由于各主体的信息及资金来源有限，无法充分地发挥资源优势与信息优势，政府作为各主体沟通的桥梁，既增强了各个主体之间的交流，扩大了各个主体的关系网络，同时也起到了促进主体发展的作用；另一方面政府创造的税收、金融、土地等发展环境，进一步推动了农村电商的有效发展。同时，政府还会帮助个体解决硬件设施落后等问题，在前期做好与企业对接、为农民培训的工作，为双方建立一个良好基础关系后，政府为了维护市场秩序，应该逐渐退出，做到尽量不干预，更多地让市场主体发挥应有的作用。

（二）关系网络及其变化

关系网络可分为强关系网络和弱关系网络，这个概念是美国格兰诺维最早提出的，他认为强关系网络同质性较强，人与人之间的关系较为紧密，有很强的因素联系，主要包括邻里关系、血缘关系等。而弱关系网络则是弱化了强联系以及集群之间的关系网络，主要特征是异质性较强，人与人之间的联系并不是那么紧密。随着如今互联网、大数据以及自媒体等技术的出现与发展，信息高速传播，由于信息传播方式的增多以及信息传播速度的加快，人们的社会网络变得更加复杂，而新关系网络的出现会挤占原有关系网络的空间，所以弱关系网络在一个人的关系网络中占比会逐渐增多，而原来的强关系网络也会慢慢弱化。

在农村电商发展的初期，强关系网络促进了个体企业以及少数企业的发展，它主要作用于发展的初期阶段，在此阶段区域之间的企业交流频率较低，对于农村电商来讲，主要依靠政府政策的支持以及强关系网络之间的帮助来促使企业发展。当区域龙头企业出现后，会吸引四周乡邻企业前来学习经验，而弱关系网络的出现便会弱化这种强关系网络，在此阶段，商业竞争关系与商业合作关系就会变得极为普遍，根据波特提出的钻石模型，当一个地区的产业竞争较为激烈时，会促进该地区产业的发展。无论是商业竞争关系还是商业合作关系，一定程度上都会促进地区之间的经济交流，加快产业集群发展的进程，促进产业创新，深化产业集群发展。

集群发展过程离不开知识的传播，它对推动集群发展进程尤其是关系网络的变化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根据知识溢出效应描述，知识溢出效应分为两个阶段：第一阶段为知识传播过程，知识传播就是知识的复制，在本研究中具体表现为在个体发展阶段中，不同个体间形成链锁效应，并且经过交流、模仿使得农村电商集群初具一定规模，让该地区企业快速成型；第二阶段为知识溢出过程，经过第一阶段的复制形成知识的再造，在本研究中具体表现为个体之间通过合作竞争关系形成创新，提高生产经营效率，甚至会引起技术以及模式变革，从而推动该地区农村电商产业集群的发展。

（三）集群发展阶段

关系网络在知识溢出效应的作用下逐渐发生变化，关系网络被弱化，弱关系网络在个人社会网络中占比不断增多，在关系网络的作用下，农村电商产业集群的规模也在不断扩大，但是在集群发展阶段集群利益、个体利益的相互作用下，会出现集群深化、集群滞缓等现象，集群深化具体表现为在知识传播的过程中技术专利、知识产权、产业资源配置不断优化，企业间由传统的单一竞争关系逐渐向竞合关系转变。集群滞缓表现为随着农村电商不断发展，产品同质化表征明显，价格竞争日趋激烈，长此以往可能会导致该地区缺乏行业竞争力，导致集群发展速度滞缓。

集群深化代表着各企业会以合作交流为主基调进行集群发展，由于地理位置临近使得该集群内部的一般成本降低，进而产生“聚集经济”，而集群滞缓则意味着随着竞争的加剧导致“聚集不经济”现象产生，根据边际收益递减规律，当集群规模扩大到一定程度时，会出现单位成本上升以及产品价格下降等情况。无论是集群深化还是集群滞缓，都将推动该地区产业集群向下一个阶段演变。所以在集群发展过程中，龙头企业一定要充分发挥构建农村电商产业集群的重要主体作用，助力加快农村电商产业集群进程，提高集群深化等。

六、结论与政策建议

本文将农村电商产业集群形成作为核心范畴，运用扎根理论模型，对农村电商产业集群形成的影响因素及来龙去脉进行了探索性研究，在原有的研究资料中凝练出政府因素、先天禀赋以及转型原因等不同因素在农村电商产业集群过程中的影响机制，构建出以关系网络为基础的农村电商产业集群演进过程，这是本文的理论价值所在。本文的实践价值在于为农村电商产业集群的发展提出了一个新的可供参考的思路，并明确了关系网络的作用。

农村电商的发展是落实乡村振兴战略较为重要的方式，一方面能够解决农村人口就业问题，另一方面通过将自然经济转换为区域性经济的方式，可以提高农村经济发展效率，进而发展农村经济。因此，要想进一步巩固农村电商在乡村振兴战略中的作用，一是需要提高产品质量，深化农村电商供给侧改革；二是应增加基础要素投入，加强物流设施建设；最后需进一步强化弱关系网络，推动产业融合发展。基于以上研究发现与认识，本文提出以下建议：

（一）缓解竞争状况，推动进程发展

当农村电商产业集群达到一定规模时，该地区应该适当转变发展策略，采取差别化经营、战略联盟以及分工合作的方式，类似于这种专门化经营的方式可以避免产品同质带来的恶意竞争。因农村电商属于劳动密集型产业，为了降低成本，还可以采用培训或者是老工人带新工人的方式来减少经验学习过程中因时间带来的成本损失，最终达到提高效率的目的。除此之外，差别化经营更有利于分散经营风险，减少因单一经营等不利因素带来的后果。各电商之间也可以基于产业价值链形成战略联盟关系，有利于扩大销售网络及降低供应成本，分工合作的方式有利于单一价值增值环节专门化，提高生产经营效率，还可以利用长时间单一经验累积实现产品乃至是产业创新。上述方式都将减缓集群滞缓带来的影响，促使该地区农村电商向集群深化发展，推动农村电商产业集群的进程。

（二）加强金融政策支持，构建贷款指标体系

根据收集到的原始资料，很多农村电商在发展过程中面临融资难的问题，所以国家信贷机构应针对这一问题提高政策支持力度。同时应该注意精准施策，通过评估不同地区不同行业的资金状况，找到资金压力大的关键节点，进行精准信贷支持，促进农村经济循环。此外，要结合企业家个人信用状况、企业信用状况以及行业情况等进行权重划分并设置指标体系，缓解农村电商发展过程中融资难的问题。

（三）增加基础要素投入，深化农村电商供给侧改革

农村电商能够快速发展，背后离不开国家和政府的支持与引导。自2015年以来，国家针对农村电商发展陆续发布了近40个文件，其中包括中央一号文件。这些文件从电商标准、物流建设以及品牌建设等方面指明了农村电商发展的方向，明确了农村电商在供给侧结构性改革中的重要作用。基于此背景，农村电商需要提高自己的产品质量，从“做产品”向“做品牌”方向发展，提升自己的区域影响力。除此之外，要想真正做到产品走出去，还需要改善物流设施建设，促进区域经济循环。

（四）强化弱关系网络，推进产业融合发展

强关系网络形成一个又一个的圈子，而弱关系网络的作用则是把这一个又一个的圈子连在一起形成一张网络，所以在集群发展过程中关系网络的弱化标志着该地区行业规模进入新的阶段，需要转换连接形式进一步发展。在农村电商产业集群的过程中，亟待解决的问题是如何强化这种弱关系网络，数字化乡村一词的出现提供了新的思路。因此，可以通过大数据来逐渐打破行业边界，强化弱关系网络，进行相关产业匹配，实现产业间的优势资源互补，促进产业融合。同时，依托物联网技术，通过农村数字化建设进行产业升级，提高产业融合的质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