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卧于号角声中

2022-07-09 13:51龚学敏
上海文学 2022年7期
关键词:雨珠旷野沙尘暴

龚学敏

沙尘中迷路的喜鹊,放弃了飞翔

如同春天放弃时间

树枝的手臂伸得越高,天空的

陷阱便越深

良知站在玻璃的前面,依旧无法

分清跟随我多年的事物,和我

是飞翔,还是坠落

而尘土虚伪的汽车,如一枚枚

整齐的种子

在天气预报中等待复活的命令

已经没有童话

走在沙尘暴和他们的前面了

气象精确到用我走过的街道的肠胃

把城市掏空

黄色快递与老式邮政的区别

不只是绿色,和

喜鹊的初恋

如同一首老歌的树,定是拴过

众多绵羊的叫声

沙尘暴的报纸,掠过城市,遗下

那么多的黑字

还有被这些字中伤的,黑白状

喜鹊

话筒不停地用废话下雨,站在

角落的妇人

如沾满灰尘的衣架

已经丧失听觉

曾经制造耳朵的木匠手艺,和伴随

她的耳蜗的

想法,相去甚远

白衬衣象征一个个熨烫齐整的日子

被打印在出场表上,如同象征

而妇人的呼吸,在掩盖话语的灰尘

窗帘成为阴暗下来的天色

让所有的衬衣喘不过气来

书稿的条理越细,妇人藏在

长发中的黑体字,便越秘密

连雪都比先前小了。像拖拉机上的

愤怒,颠簸一下

柴油和我的心劲就小一些

白纸越小,落下的污点越庞大

把雪地啄小的阳光里的山麻雀

风一吹便抖

像是做了错事,愧疚,胆怯

毫无办法面对自己成为旷野中的

不值一提

作为标准的零度消逝,雪地中

有污点的人

没路可逃

踩在雪地身上的脚印,被雪背负着

光天化日下的假话,反光

比雪还硬

连雪都比先前小了。游泳池再多

也无法洗净大地

化工厂和高速公路已经到了不需要

掩盖,便随时摊开的那一页

雾霾的阴翳无视给大地手术的闪电

雷声的疼痛走在后面

灯光下的红薯苗,太孱弱,不敢打开

我把读过的书

砌成一堵墙

像是农耕时代的篱笆,假装有底气

闪电越强烈,篱笆的阴影越重

直到压得站不起身来

我们是带着手机显示屏上叫醒功能

小闪电的人

我们是天空哭出来的泪水,趴在

街道柏油的枝上

一动不敢动

一动,便是下水道

即使大地雨后重生

我们也只是手术台上遗弃的小器官

眼神的枝,被过路的空气抹迷离

栖住夏天对面生锈的鸟叫里

刹车声一颤,像是给城市做手術

我用水泥路面的刀疤

为自己找理由

盆地的钟声,比想象的迟暮

还低沉

本欲饮茶撞钟问诊,无奈

新铸的词典,一本比一本厚

换衣服的字

比春天还忙

我在勾兑出的钟声里,睡也不是

醒也不是

以为在楼上。其实,所有的定位

不管高低,只要发出,便是手机

平面图上的

一个点而已。与过往的街道无关

话题中偶尔掠过的白鹭的影子

被茶盏认出谜底

索性一淡,走了

残茶像是夕阳和鸟心中的追求

眯一会儿,算一会儿

唯白纸才能写出旷野,下雪的旷野

无论多落魄的邮递员,都会

不止一次地认为自己便是信仰

即使,摔倒在雪地

绿色的制服

也如春天

一封信,与给它封口的胶水无关

即使透明

那些字的钉子,也会把写信的人钉在

时间的木棍上

人之外,无论动物、植物、天气

包括大地自身,如何地暴虐

旷野总是依旧

被雨压迫的蝉鸣,扑出来

像一块红布,给门卫的手臂箍上

滚烫的袖套

试图区分是否被暴雨打击过的事物

大地铺满熬不到秋天的树叶

它们和即将死亡的秋天一样枯黄

是走在它们前面的先觉者

垃圾袋上的雨珠,和棕树叶上的

雨珠,保持同样坠落的

姿势

一个万念俱灰。一个

在万念俱灰的路上

飞机的蝉,从清洗后的天空掠过

金属的零件统一地鸣叫着

我一抬头,背心便是秋凉

天空从地平线开始,和黎明一样

被雾霾渐渐描脏

一头扎进远处的汽车

成为粗糙的颗粒,让天空的胃

不停痉挛

面对一条长街,我对飞过的鸟说

那是时间的枝

我们都是她的落叶

此时,太阳升起,我和鸟,以及汽车

的内心

还停在没吃早餐的天亮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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