浙江省地域资本禀赋差异及对经济韧性的影响

2022-07-08 07:25谢庆勇朱华友
商业经济与管理 2022年6期
关键词:韧性资本经济

谢庆勇,朱华友

(1.金华职业技术学院,浙江 金华 321000;2.浙江师范大学 经济与管理学院,浙江 金华 321000)

一、 引 言

地域资本(Territorial Capital)是广义的地区资源禀赋,其概念最早是经合组织在《区域展望》(2001年)中提出的,认为从传统的物质资产(地区的地理位置、面积、生产要素、气候、自然资源、城市所提供的集聚经济)到最新的非物质资产(商业网络、习惯、非正式规则、制度、创新等)都是地域资本的决定因素。随后这一概念得到了进一步发展,特别是Camagni(2008)基于区域发展的认知视角,根据物质性和竞争性两个维度对地域资本进行分类,定义地域资本是包括自然的、人工的、人力的、组织的、关系的和认知的一组本地化资产,这些资产构成了某一地域的潜力,与其他地区相比该地特定类型的投资将会产生更高的回报,因为这些投资更适合该地区并能更有效地利用其资产和潜力[1]。地域资本不仅是地区经济发展的现实基础和持续发展的力量源泉,还与地区经济韧性密切相关。因为一个地区在遭受冲击后作出的抵抗、反应和恢复,不仅取决于生产系统、基础设施和物流、商业系统及公共高效率等因素,还取决于个人的反应能力、社会行为和整个社会的其他因素[2]。近几年来自然灾害、经济危机、贸易保护主义等危机频发,经济韧性越来越多地被提及、采用,研究证明提高经济韧性能够有效缓解各类冲击所带来的危害[3]。因此,了解地域资本对于评估经济韧性的影响和决定因素,确定哪些措施可以丰富地域资本从而提高经济韧性非常重要。

经济周期理论表明,地区经济在发展过程中不可避免地会遭遇危机与冲击。如2008年的国际金融危机,世界上绝大多数国家都遭受了一场巨大的经济危机,许多国家的就业与GDP都陷入衰退。中国作为在这场危机中少有的GDP增速为正的国家,2008—2009年间也经历了出口贸易大幅下降、失业率提升等普遍问题。尽管危机存在普遍影响,但是对于不同的国家,表现方式却并不相同。有的国家(希腊、意大利、西班牙等)国内生产总值和就业市场遭受重创,另一些国家(德国、波兰、中国等)则是能够维持就业和国内生产总值稳定。然而这些从国家层面进行危机后复苏的差异研究,范围大,往往掩盖了地区之间的差异。如2008—2012年的波兰和德国因为较强的宏观调控,几乎所有市区的实际GDP增长率均为正;希腊和意大利由于不利的国家调控,几乎所有市区的实际GDP增长率均为负。然而在以上的所有情况中,地区之间的差异总是很明显,绝大多数地区差异比全国平均水平高低4%不等[4]。因此,需要从更小的尺度进行深入研究,如县域尺度。以浙江省为例,就2008—2012年的实际GDP增长率来看,浙江省整体实际GDP增长率明显高于全国平均水平,但是浙江省内部各县市的实际GDP增长率数据存在较大差异,地区绝对增长率水平从2.5%至16%不等,差异增长率(地区绝对增长率减去浙江省平均增长率)从-10%至3.5%不等,地区之间差异明显。此外,通过计算分析浙江省县域地区的GDP年增长率,发现绝大部分县市在金融危机之后的5年内均能恢复到危机前的增长水平且部分地区恢复后的增长率大于危机前。

显然,不同地区成功缓解或应对经济危机的能力各不相同,一个关键问题是为什么,是什么因素导致了韧性的地域差异?在新冠肺炎疫情全球蔓延、外部经贸摩擦不断、全球经济陷入衰退风险等一系列因素冲击下,本文以浙江省为例,分析浙江省县域资本禀赋差异,测度经济韧性,进而研究县域资本禀赋差异对经济韧性的影响,以期得出影响经济韧性的决定因素并提供抵御危机的建议。

二、 文献回顾

(一) 经济韧性

韧性(Resilience)一词最早由拉丁文“Resiliere”演变而来,有跳跃或回弹之意[5]。在之后的研究中逐渐分化出两种视角:一是基于均衡论的视角,主要包含物理韧性、工程韧性与生态韧性。物理韧性被解释为材料在受到外力作用后恢复到原始状况的能力;工程韧性是指系统受到干扰或冲击后回到初始单一的均衡状态;生态韧性是系统在不改变原有性质、功能和结构的状态下由一种平衡向另一种平衡转化,以此保持系统稳定。其中物理韧性与工程韧性均强调只有一种理想的稳定状态,注重系统恢复的速度快慢,生态韧性注重新的均衡与原有均衡的对比,强调了变化却也无法摆脱均衡论观点[6]。二是基于演进论的视角,发展出了演进韧性与社会韧性。演进韧性指系统受到冲击后,不是一个或多个稳定状态,而是处于不断循环运动中;社会韧性是从社会学和公共管理视角出发,研究社会系统在遭受冲击后,以政府和人民为核心的系统维持社会发展和转变的能力,这两种韧性均强调系统不存在永恒的均衡,而是非线性、复杂的、不断变化的,注重扰动的恢复过程[7]。

由于韧性理念提出较早,属于较为基础的概念,在原有的研究中存在两个难以解决的问题:一是自然界与人类社会中没有绝对的稳态,系统总是随时处在变与不变当中;二是韧性理念过于宽泛,不具备综合与现代意义[8]。于是现有的关于韧性的研究更多的是对于韧性在各种领域的不断拓展,使得概念不断充实。韧性在经济学领域的拓展便是如此,近些年越来越多的学者开始借助演化韧性的思想,从动态演化的视角定义经济韧性,试图理解不同地区在抵御经济冲击和恢复过程两个方面的差异。Martin(2012)在经济韧性研究过程中将其分为四个维度,认为经济韧性是地域本身的固有属性,是一种能够长期持续地提升经济实力的能力,并将经济韧性定义为经济系统迎接并吸收扰动或冲击从而保持系统平衡或演化为另一种平衡的能力[9]。李连刚等(2019)将经济韧性定义为经济系统在遭受冲击时通过抵抗力与恢复力恢复系统最初路径或者转向更优路径的能力[10]。谭俊涛等(2020)则强调经济韧性是区域不断重构其经济结构的能力,或者不断形成新的经济增长路径的能力[11]。结合上述概念,可见经济韧性主要包括面对冲击的自我调节能力与应对系统结构变化而建立新的发展路径的能力,不仅注重恢复的速度,还强调经济发展新的均衡。

(二) 地域资本测度

相关文献大多强调了运用多维度指标来构建地域资本。Camagni(2009)基于对区域发展的认知视角,根据重要性和竞争性两个维度对地域资本资产进行分类,定义地域资本是包括自然的、人工的、人力的、组织的、关系的和认知的一组本地化的资产,这些资产构成了某一地域的潜力。在Camagni(2009)的地域资本矩阵中元素大致可以分为两类:一类是容易被识别的元素(私人固定资本;间接社会资本;社会固定资本;人力资本),存在于矩阵的四个角落,可以直接进行数据收集并用传统生产函数表示[12]。另一类是难以被识别的元素(公共资本;企业家关系资本;集体关系资本;集聚经济;合作网络),此类元素在矩阵中形成了“创新十字架”,虽然难以界定,却形成了社会的黏合剂,是随着社会发展、人类认知不断完善而形成的。

地域资本理论框架初步形成的时候,不同的学者寻找合适的指标来衡量地域资本元素,并确定不同元素对地区的差异化影响。Mazzola等(2018)按照Camagni矩阵采用了九个一级指标对意大利的省级城市进行实证分析,发现人力资本在所有时期都普遍重要,集聚经济产生了总体战略作用[13]。Jona(2015)简化了Camagni矩阵,提出了具有代表性的合成方法:经济资本(地区的经济表现)、基础设施资本(基础设施元素的倾向和大小)、机构资本(公共机构及其服务)、人力资本(人口的健康状况和该地区的知识水平)、社会资本(社会融合的水平)、关系资本(传播手段)、文化资本(文化机构及其能力)[14]。

(三) 地域资本与经济韧性的关系

地域资本与经济韧性密切相关。如前所述,一个地区在遭受冲击后作出的抵抗、反应和恢复,不仅取决于生产系统、基础设施和物流、商业系统以及公共高效率等因素,还取决于个人的反应能力、社会行为和整个社会的其他因素。显然,地域资本的构成要素与地区经济发展及恢复有着密切的关系。如容易被识别的元素中,私人固定资本增加了社会总财富,能够顺应市场自发地推动经济发展;间接社会资本(基础设施、可连通性)能够提高现有资源的生产率,因此对经济稳定增长产生了积极的影响[15];社会固定资本是地区在长期发展过程中建立起的独立历史文化、乡村习俗、规则,使得区域成为一个独立的社会组织体系,能够主动适应外界干扰[16];人力资本一直是地区创新创业的主体,能够创造大量的私人知识并回馈于地区,拉动地区发展活力。难以被识别的元素中,混合竞争的有形商品(集体财产、文化遗产等)往往吸引着外来人员,因此对地域资本增长有着促进的作用;私人关系资本与集体关系资本通过个人或者组织的内外部关系,能够进行资源的内部流通,对于抵抗冲击具有稳定的作用[17];集聚经济一直以劳动力池、知识溢出等方式推动地区人才、知识、土地等资源的流通,增强了产业规模从而抵御外部冲击;合作网络集合了地区所有私人、组织、联盟的关系,通过这些关系增强了本地居民、企业的凝聚力与归属感,使之成为人地关系联系紧密的、完整的、地域性的生产生活集合体,实现内部的自适应。综上,地域资本与经济韧性之间有着内在的联系。一方面,经济韧性与地域资本在概念上相联系,均强调内在的固有属性是地区成功的关键;另一方面,了解地域资本对于评估经济韧性的影响和决定因素至关重要,可以确定哪些措施能丰富地域资本从而提高经济韧性。

三、 浙江省县市地域资本的类型划分

根据浙江省统计局网站最新的行政划分显示,浙江省行政单位总数为101个[11个市区、37个市辖区、20个县级市、33个县(包括1个自治县)]。其中,富阳市、临安市、奉化市、洞头县均为2012年后归入市辖区,而龙港镇在2019年设立为县级市。考虑到浙江县域行政区变动导致经济数据的不连续性,以及为了保证数据的可得性,本文选择浙江省66个县市作为观测样本。

借鉴Camagni(2009)[12]矩阵和Jona(2015)[14]的简化体系,选取了7个指标用以衡量地域资本,具体情况如表1所示。一是矩阵中容易被识别的元素。私营资本是地域资本的传统组成部分,本地化特征明显,但也容易受到外部影响从而产生流动,本文使用剔除政府支出的固定投资总额来表征。二是可连通性、主要指一些专有网络的建设(通信、运输、能源等)、基础设施的便利程度及城市的可及性均会对本地经济产生较大影响,本文采用公路里程来表征。三是人力资本、人力资本一直是衡量区域经济发展或高质量发展的重要指标,其中受教育年限、高等教育人数占比、教育投入是最为广泛的衡量依据,国内外的学者大都采用平均受教育年限来表征[18-19],因此本文也运用此测度方法。四是固定资本,即地区原始经济总量、计算方法借鉴了张军等(2004)的做法,以2005年为基础年,折旧率为9.6%,采用永续盘存法从固定资产投资中获得[20]。其次考虑难以被识别的元素,公共资本与集体关系资本共同组成第五个元素——公共资本,主要指基础设施、自然和文化的公共拥有资源、环境资源等。有研究表明,住院时间的缩短是一个用来反映经济体正面临危机非常好的指标[21],本文借鉴Mazzola等(2018)的研究用医院床位数衡量公共资本[13];企业家关系资本与合作网络共同组成第六个元素——外部资本,可以解释为外商投资者在本地内外发展的双边/多边联系的集合,这里采用外国直接投资占比固定资产投资总额表征;最后一个是集聚经济,衡量区域内所有产业在空间上的集聚程度和专业化程度,一般常见的测度方法有区位熵、产业集中度等,本文采用使用范围较多的克鲁格曼产业专业化指数来表征集聚经济[22]。

表1 地域资本的指标构建

随后根据地域资本7个具体的指标,运用聚类分析进行分类。通常聚类分析有K-均值聚类、分层聚类和二阶段聚类等。二阶段聚类在其他几类聚类中有明显的优势,即可系统自动确定最佳聚类个数,且能同时处理离散型变量和连续性变量。故本文采取二阶段聚类方法,根据地域资本7个具体的指标对浙江省66个县域地区进行分析。根据聚类结果将这66个县域地区划分成5种类型(类型Ⅰ—类型Ⅴ)得到表2;计算出每种类型中各类地域资本的平均数得到表3;用Arcgis10.5中的自然断裂法进行相关图形绘制得到图1。

表2 基于地域资本的浙江省县域类型划分

表3 基于地域资本的不同类型地区的要素禀赋特征差异

图1 浙江省66县区按要素禀赋分类的地理分布

上述聚类分析确定了5组地域。类型Ⅰ为地域资本丰富地区,包括杭州市区和宁波市区。类型Ⅰ中固定资本、可连通性、外部资本、人力资本、公共资本、私营资本均明显高于其他地区,特别是固定资本达13236.52亿元,私营资本10162.91亿元,公共资本22718.10个,与其余类型相比优势明显。另外一种要素即集聚经济处于中位。

类型Ⅱ和类型Ⅲ的地域资本水平均处于中位,从表2来看类型Ⅱ包括16个地区,类型Ⅲ包括13个地区。地区分布主要集中在浙江省北部,与安徽和江苏接壤,靠近杭州市与宁波市,在地理位置上更有优势,更易受到大型城市辐射。它们的主要特征为构成地域资本的7种资本绝大多数处于中等水平,固定资本与私营资本为类型Ⅳ和类型Ⅴ的2倍,其余资本为类型Ⅳ和类型Ⅴ的1—1.5倍,且各类资本发展较为平均。其中,类型Ⅱ地区在经济发展、经济多元化、人力资本、地区连通性等方面均有一定优势,在数值上与类型Ⅲ地区有明显差距。

类型Ⅳ和类型Ⅴ则是属于地域资本较为缺乏的地区,从表2来看类型Ⅳ包括20个地区,类型Ⅴ包括15个地区。地区分布主要集中在浙江省南部,与江西和福建接壤,远离杭州市与宁波市。它们的共同特征是构成地域资本的7种资本绝大多数处于较低水平,其中,固定资本分别为526.46亿元、548.95亿元;私营资本分别为403.48亿元、427.15亿元,与类型Ⅰ的均值过万,类型Ⅱ和类型Ⅲ的均值过千有显著差别。但是类型Ⅳ和类型Ⅴ之间又有不同的侧重点,类型Ⅳ在固定资本、私营资本、公共资本和可连通性方面表现较差;类型Ⅴ在外部资本、人力资本方面表现较差。

四、 地域资本禀赋差异下的浙江省地区经济韧性

韧性可以通过时间序列参数[23]或指标变量来测量[24]。第一种方法的优点是在指标计量方式上较为合理,但是需要很长的时间序列,无法提供危机在各个阶段所带来的即时反馈。第二种方法优点是使用指标变量需要的数据较少,虽然形式上更简单,但是能够厘清经济危机不同阶段的具体表现。考虑数据的可获得性,本文采用第二种方法指标变量法,分析地域资本不同组成部分在危机不同阶段的作用。

另一个问题是衡量经济韧性的指标变量的选择,各个文献对此研究并不一致。一些研究分析了就业水平波动的韧性[25],一些研究则使用实际GDP增长测量韧性[26]。本文将重点放在地区产出增长上,因为尽管地域资本理论可以解释区域竞争力和凝聚力,但地域资本更多是与区域竞争力相关的概念[27]。

为全面衡量经济韧性,本文借鉴Fratesi和Perucca(2018)的研究,将韧性分为5个方面,从不同阶段韧性的概念、定义和图形三个方面进行解释[28],指标构建如图2所示。一是初始冲击阻力,衡量危机爆发后实际GDP相较于2008年的最大降幅;二是对缺口的阻力,衡量实际GDP与预测GDP之间的最大差距;三是期末差距,衡量期末实际GDP与预测GDP之间的距离;四是危机后的复苏,衡量的是期末实际GDP与实际GDP最小值之间的差值;五是危机期的实际增长,衡量的是期末实际GDP与期初实际GDP之间的差值。这五个指标相互关联,并能够反映危机后地区发展的不同方面。为分析这5个方面的韧性指标,本文以2008年国际金融危机对浙江省农村冲击为例,使用ARIMA模型[29],分析了2008—2012年浙江省66个县域地区的实际GDP(发生金融危机冲击下的GDP)和预测GDP(未发生金融危机冲击下的GDP)的差距。

阶段定义图形示意1初始冲击阻力危机爆发后实际GDP相较于2008年的最大降幅2对缺口的阻力实际GDP与预测GDP之间的最大差距3期末差距期末实际GDP与预测GDP之间的距离4危机后的复苏期末实际GDP与实际GDP最小值之间的差值5危机期的实际增长期末实际GDP与期初实际GDP之间的差值图2 地区韧性的测量

为分析浙江省内不同地域资本类型地区的经济韧性,本文使用多因素方差(ANOVA)分析。表4为不同区域的韧性值与平均值,已做标准化处理,同时还显示了F检验及其显著性水平。从表4可以看出,对于每个韧性指标,不同类型地区的表现方式明显不同。具体表现为:地域资本丰富的地区比那些资本禀赋较低的地区更具有韧性。几乎所有五个指标中,类型Ⅰ(地域资本丰富区)和类型Ⅱ(地域资本较丰富区)的韧性数值最大,类型Ⅳ(地域资本较低区)和类型Ⅴ(低地域资本区)的数值最小。需要指出的是,对于类型Ⅰ,杭州市区与宁波市区复苏的力度使得地区在危机期间的实际增长率为正,而对于类型Ⅳ的建德市、磐安县、浦江县等,其危机后的复苏值为0.43,表征它们比平均水平地区复苏力低,但也能较好地恢复。

表4 不同地域资本类型地区的经济韧性

五、 浙江省不同类型地域资本对经济韧性的影响

分析表明,尽管地域资本与韧性有关,拥有更多的地域资本对地区是一件好事,但它不能说明究竟哪些地域资本要素与哪种韧性有关。为分析影响地区经济韧性的地域资本因素,本文以2008—2012年美国金融危机对地区经济发展的冲击为例进行深入分析。

(一) 研究方法

第一步是构建具有以下标准的巴罗线性区域增长模型[30]:

resilienceci=α×PCGi+β×SPSi+∑11n=1γncityn+εc,i

(1)

其中,resilience代表浙江省66个县区(标为i)的五种类型韧性(c=1,…,5);PCG代表2007年底人均国内生产总值;SPS代表公共部门专业化,通过提供公共商品和服务的政府支出在国内生产总值所占的份额来衡量;引入虚拟变量city对城市进行控制,捕捉每个城市背后未被观察到的固定效应;误差项ε代表了除了模型(1)中在控制总体财富水平(预计较富裕地区将更好地应对外部冲击)、公共部门在地方经济中的相关性(公共投资的流动性低于私营资本,预计拥有强大公共部门存在的地区将更具有韧性)以外的遗漏变量。

第二步分析的重点是地域资本与韧性之间的关系。一般区域增长模型里无法解释的因素来自不同地域资本要素禀赋:

εc,i=f(ki+maili+fdii+studyi+zyhi+srzbi+yycwsi)+ωc,i

(2)

式中,k代表固定资本;mail为可连通性;fdi代表外部资本;study为人力资本;zyh表征集聚经济;srzb代表私营资本;yycws表征公共资本。对于五种类型的韧性,假设误差项ω取决于地域特征。(1)、(2)模型均通过稳健标准误的OLS估计。

(二) 结果分析

模型(1)的估计结果见表5。人均财富的总体水平与对最初冲击的抵抗力具有显著正相关,但与对缺口的阻力具有显著负相关,在危机复苏阶段也保持高度正相关。而公共部门参与度较高的地区往往抵抗力较强,但在危机期间从最低点恢复的能力来看明显较弱。这一结果符合这样一种假设情况,即公共部门在危机最初阶段会受到更多的保护,不受衰退的影响;但危机会带来经济的下行风险,此时公共部门会发挥作用来抵御缺口的增大。

表5 经济韧性与地域特征

在实证分析的第二步中,对表5报告中5个模型的残差进行了回归,回归的自变量是地域资本。为精确探究每一种地域资本对不同经济韧性的影响,在模型中分别引入地域资本成分。结果见表6至表10。每个表的因变量对应于图2中定义的一种韧性变量。

表6报告了对初始冲击抵抗力的情况。地域资本的6个要素在统计上是显著的:分别为固定资本、可连通性、外部资本、人力资本、私营资本和公共资本。它们与韧性指标呈正相关关系,在危机的初始阶段,这些要素的下降幅度均比较小。

表6 对初始冲击的抵抗力与地域资本

对缺口的阻力的结果见表7。地域资本的7个要素中除了集聚经济以外的6个要素均与韧性呈现显著负相关关系。即这些地域资本要素的增加将会抵御缺口的增大,能够承受危机带给城市的经济冲击。在这种情况下,最具韧性的地区是那些外商投资最高的地区。此外,集聚经济的禀赋与韧性无显著相关。

表7 对缺口的阻力与地域资本

考虑分析期末的差距,结果见表8。固定资本、可连通性、私营资本、公共资本的禀赋与韧性呈现显著正相关,但在统计意义上也存在明显差异,尽管程度较小。因此,拥有这4个要素禀赋的地域不仅能够缓和外部冲击对当地经济的影响,而且在中期内能够缩短地区实际情况与潜在情况之间的经济增长距离。另外,交通基础设施可以通过市场的扩张、竞争以及运输成本这三种路径推动经济增长[31]。

表8 期末差距与地域资本

对危机的复苏分析结果(见表9)表明,外部资本以及人力资本的禀赋在克服外部冲击以及恢复经济方面起到了中流砥柱的作用。如果考虑危机期间的实际增长,结果也同样得到证实(见表10)。

综上所述,人均GDP对不同韧性呈现出不同的相关关系;外部资本和人力资本的禀赋对不同韧性均具有普遍重要性;地区生产总值和外商投资越高的地域抵御冲击的能力越强;而集聚经济的禀赋与韧性无显著关系,即专业化可能不利于经济增长。此外,正如预期的那样,私营和公共性质的更具流动性的因素与韧性的联系较小。

表9 危机后的复苏与地域资本

表10 危机期的实际增长与地域资本

六、 主要结论与政策建议

(一) 主要结论

本文的边际贡献在于理论上首次建构了地域资本与经济韧性的关系,并从县域尺度实证考察了不同类型地域资本对地区不同韧性指标的影响。实践上为地方政府从县域资本的角度明确影响经济韧性的因素并为如何走上复苏道路提供参考建议。主要结论如下。

第一,浙江省县域资本禀赋空间差异明显。地域资本最丰富的地区(类型Ⅰ)为杭州市区和宁波市区;地域资本较丰富地区(类型Ⅱ)包括淳安县、临安市、安吉县等16个地区,中间区(类型Ⅲ)包括富阳市、桐庐县等13个地区;地域资本较稀缺地区(类型Ⅳ)包括建德市、磐安县等20个地区;低地域资本地区(类型Ⅴ)包括庆元县、遂昌县等15个地区。

第二,地域资本最丰富的地区(类型Ⅰ)比其他类型地区更有韧性;地域资本较丰富地区(类型Ⅱ)比平均水平地区更能抵御冲击;地域资本较稀缺地区(类型Ⅳ)比平均水平地区抵抗力低;低地域资本地区(类型Ⅴ)韧性最低。需要指出的是,对于类型Ⅰ,杭州市区与宁波市区复苏的力度使得地区在危机期间的实际增长率为正,而对于类型Ⅳ的建德市、磐安县、浦江县等,其危机后的复苏值为0.43,表征它们比平均水平地区复苏力低,但也能较好地恢复。

第三,计量结果表明,人均GDP与对最初冲击的抵抗力呈现正相关关系,与对缺口的阻力呈现负相关关系;外商直接投资越高的地区抵御冲击的能力越强;外部资本与人力资本对不同地区韧性均有显著影响,而集聚经济与韧性无直接关系;私营资本对韧性的作用较小。

(二) 政策建议

第一,由结论可知地域资本丰富的地区更具有韧性,而地域资本较稀缺的地区其韧性也相对较弱。因此提高地域资本禀赋是增强地区经济韧性的必要途径。针对结论中地域资本禀赋数量相似但资本类型不同的地区所表现出不同经济韧性的情况,这要求政府有关部门在提高区域经济韧性时要多从资本禀赋的质量上下功夫,而不是一味地追求数值上的增长,特别是固定资本、外部资本、人力资本、私营资本和集体经济禀赋能够使地区在困难时期更具有韧性,在长期内更具有竞争力。

第二,针对实证结果中公共部门参与度较高的地区在危机期间的恢复力较弱,其原因是公共部门出台政策来应对冲击,会存在时滞性和不确定因素,这将导致某些对应的政策无法在短期内产生影响,甚至会产生负效应。这就要求地方政府充分调动居民的积极性,从长远的角度考虑增强经济恢复的自我发展能力,以经济复苏为契机,优化产业结构,调整产业布局。以市场为导向,根据资源环境承载能力、产业政策和就业需求,支持优势产业恢复和发展。

第三,鉴于外部资本与人力资本对提升韧性的重要性,要求政府部门在对基础设施、公共服务设施等硬件系统升级改造时,还应该注重技术培训、就业指导、招商引资、园区经营管理等软件系统的改造。要考虑营造良好的营商环境来提高地区FDI水平。在关注高等教育薄弱环节的同时应制定区域人才引进战略,吸引优秀的海内外毕业生来本地就业。有关部门也可以考虑投资当地的基础设施和公共文化方面,如图书馆、体育馆等,这将会对企业家以及受过教育的年轻人更有吸引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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