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山里的豆蔻

1

大山起伏幽深，嶙峋的岩石间布满稠密的灌木，山谷里云蒸霞蔚，非常安谧。

在豆蔻的眼睛里，大山才不老实，热闹非凡呢。听，各种各样的鸟鸣正飘荡在山谷的上空，像一首激荡昂扬的大合唱。

这个日光暖暖的上午，豆蔻坐在半山腰一块干净的岩石上，双手托着下巴，耳朵伸得长长的，正在判断那只自顾欢快歌唱的画眉鸟藏在哪棵灌木的绿叶下。

红头画眉鸟就栖立在豆蔻身边的一棵矮灌木的枝尖儿上，豆蔻从小褂子上的小布兜里掏出一把她刚从灌木丛里摘来的野蓝莓，撒在不远处，她想引那只红头画眉鸟飞下来。它果然眼尖地看见了，一下子顿住鸣叫，歪过小小的头，正在想要不要冒险飞落下去，但是面前这个红润圆实的小女孩让它产生了一点点犹豫，她漂亮漆黑的大眼睛里好像正闪烁着一些不怀好意。

红头画眉鸟犹豫的片刻，几只小松鼠从高大的乔木上蹿下来，它们用草籽儿一样的小眼睛盯了豆蔻几眼，勇敢地冲到撒在地面上的野蓝莓面前，还没等豆蔻吆喝出声，就伸出小爪子抱起蓝莓果，三跳两蹿，跃进灌木丛不见了踪影。

太阳已经升得很高了，山谷里蒸腾的云雾变得稀薄了一些。豆蔻满足地轻轻叹了一口气，从岩石上站起来，提起身边的小木桶到不远处的山溪去打水。这是妈妈分派给她的任务，给屋里的水缸装满水，她每天需要来来回回提三次呢。路上，豆蔻总是忍不住要贪玩，不是钻进灌木丛搜寻成熟了的野果子，就是逗弄各种碰巧遇到的小动物。有一次为了让一条绿色的毛虫重新爬到树上，她捡起一根细木枝又是拨弄又是吓唬，但是毛虫固执地不听指挥，非要向相反的方向爬，气得豆蔻跳着脚骂了它好一会儿。

妈妈站在木屋的门前呼唤：“豆蔻——”悠长的声音顺着山谷飘下来，萦绕在树木的上方。妈妈总要这么催促几次，豆蔻才会磨磨蹭蹭地提着水回家。妈妈看着她泥乎乎的小脏手，轻轻蹙起眉头说：“豆蔻呀，什么时候才能长大？什么时候才能乖乖听话？”豆蔻嘻嘻笑两声，顾不得洗手，又跑去与院子里的小黑狗玩去了。妈妈的担忧不是没有道理的，因为大山里不止有美丽的鸟儿、松鼠、小虫子，还住着许多凶残的动物，比如灰狼、黑狐、鬣狗和鼬獾。

整个上午，大山都很安谧幽静，没有传来妈妈呼唤豆蔻的声音。黎明的曙光才扫过小木屋的窗子，妈妈就拿着攀岩工具出发了。昨天妈妈到山里采药，看见一处峭崖上长着一棵肥硕的灵芝草，她决心将它采摘回来。

走的时候，她叮嘱睡眼惺忪的豆蔻：“提水的时候不准在半路上贪玩。”豆蔻打着呵欠说：“好的，妈妈，我一定不会耽搁。”

事实上，没有了妈妈的看管，她贪玩的时间比往日长了许多，各种小野花、各种小鸟儿、调皮的小松鼠……太多有趣的东西吸引了她的注意力，真的不能怪她啊。

豆蔻磨磨蹭蹭地走到山溪边，将清凉的溪水舀满小木桶，挎在胳膊上，一路哼着妈妈教她的歌，晃晃悠悠走回家。她的嘴角还沾着几滴野蓝莓青紫色的果汁儿，除了妈妈会轻轻地呵斥她，松鼠与红头画眉鸟儿不会在意，她自己也根本不在意呢。

2

踏上几级石条台阶，豆蔻到了家。

三间木屋是用大山里的楸木搭成的，是爸爸活着的时候，山下寨子里的太爷和叔叔们一起帮忙盖的，木屋里陈设虽然简陋，但是妈妈将屋子收拾得非常干净整洁。

山里夜晚出月亮的时候，豆蔻睡不着，妈妈也睡不着，她们披着衣服一起坐在院子里的石条凳子上面，妈妈一边望着月亮，一边给豆蔻讲她与爸爸相识的故事。

豆蔻的爸爸是山下十多个寨子里唯一会看病的大夫，邻里乡亲生病了就会到山上来请爸爸。年轻的爸爸到城里的医学院进修，那时妈妈也正在那里学习药学，她一下子注意到了淳朴憨厚的爸爸。妈妈说到这里时，望着月亮的脸露出娇羞的红晕，她抚摸着豆蔻柔软的头发说：“你爸爸那时真是木讷老实啊，妈妈故意挡了他的路，他还红了脸垂下头连声对我说：‘啊，同学，真不好意思。’”妈妈轻轻地笑出了声。

时光如梭，爸爸和妈妈都毕业了。爸爸轻柔但坚定地对妈妈说：“我得回到大山里去，寨子里的乡亲们都在盼着我回去呢。但是，大山里的生活很艰苦。”妈妈犹豫了小半天，决定跟着爸爸来到大山里。

“生活在大山里很寂寞。”妈妈盯着明媚的月亮幽幽地说。她记得豆蔻刚出生的那段岁月，大山里总是安静得令人孤独，不过有丈夫陪在身边，日子虽然过得简单，但也充满欢乐。她想，他们就这样一直简单快乐下去吧。可是，有一年寒冬下大雪，爸爸被请到山下很远的寨子去给一个乡亲看病，等他看完病上山的时候，脚底没踩稳，一下子滑倒，栽到山谷里去了。最后，是一个打猎的叔叔在山谷里发现了爸爸的遗体。埋葬爸爸的那天，十里八乡寨子里的乡亲们都流泪来送行，这样的阵势令妈妈动容，她刹那间明白了爸爸固执地守在大山里的心意。所以，妈妈也下决心继续留在大山里。

爸爸走的时候，豆蔻才三岁，她没能记住爸爸将她扛在肩膀上逗她开心的樣子，但是远在四十里外的镇子上开诊所的刘叔叔来看望她们的时候，曾对豆蔻说过：“你爸爸是一位医术高超的大夫，也是非常善良的好人，尤其是，他非常勇敢！”那时，豆蔻托着小脸想，等她长大了，也要成为像爸爸那样“非常勇敢”的人。

山里的月亮格外清澈明亮，银色的光芒就像从天上流下来的溪水。月亮悄悄地爬上了高高的乔木，升到辽阔的天空，望着木屋，望着坐在石条凳上的豆蔻和妈妈。夜深露浓，沾湿头发，各种小虫子藏在草丛里不知疲倦地鸣唱。豆蔻困了，依偎在妈妈的怀里闭上眼睛，长长的睫毛像蝴蝶的翅膀一样扑扇着。妈妈在明亮的月光下怜爱地打量着豆蔻的眉眼，好像看到了丈夫的影子，她幽幽地叹一口气，低下头温柔地吻一吻豆蔻的小脸，轻轻把她抱起来，走回屋子。

3

豆蔻需要踩一只小凳子，才能将小木桶里的水倒进水缸里，然后她郑重地站在水缸前，与它比一比身高，用小手拍拍水缸壁，对它说：“别神气，明年我的个子就超过你啦，我还要超过妈妈，长得与爸爸一样高才行。”

她都喂过小黑狗了，还没有等到妈妈回来，不由自主叹口气说：“肯定是那棵灵芝太重了，妈妈拖它回来太费劲儿了。”她还没有见过灵芝呢，妈妈说它是非常名贵的药材，等妈妈回来后，她要好好看看灵芝的样子。

豆蔻坐在门槛上，双手托着腮，歪着头看架子上吊着的那只丝瓜。前天看它的时候还很细瘦呢，像她伸出来的胳膊一样，才过了两天就长得很粗了，像个胖娃娃，好像在向她示威：“看，你的胳膊没有我长得快吧？”豆蔻冲它皱皱鼻头，“把你摘下来烧菜，让你再神气！”对呀，既然妈妈没有回来，那就帮妈妈做饭吧。饭做得香喷喷的，就可以证明她已经长大了，可以到大山深处去游玩了。有一只白色的鹰总是在远处的乔木上方盘旋，它的家一定就在下面，她要去了，说不定还能抓一只白色的小鹰回来，让它和小黑狗作伴儿玩。

豆蔻说干就干，她准备用那只向她耀武扬威的丝瓜给妈妈炒一盘菜，还要烙一张黄澄澄的饼，就像妈妈烙的那样。但是从面缸里舀面的时候，她就发现自己不及妈妈了，瓢不愿意听她指挥似的，东晃一下西摇一下，结果面粉撒了不少到地上。豆蔻想：“妈妈应该不会责怪我的，谁还没有经历过第一次呢，说不定妈妈第一次舀面的时候撒掉的面粉更多呢。”面盆里有了面粉，豆蔻学妈妈的样子加了水，伸进两只小手去搅拌，黏腻腻的面粉立刻粘满了双手。然后她就听到有只小猫在屋檐上“喵喵”叫。她举着粘满面粉的双手跑到外面，仰起头来看，一只黑色的小猫果然就蹲卧在屋檐边上，看见豆蔻，又“喵”地叫了一声。豆蔻冲小猫挥舞着双手，粘着的面粉都飞出去了，但她管不了那么多，一个劲儿冲着小猫跳着脚吆喝：“你下来，我们和小黑狗一起玩。”小猫瞪着一双亮晶晶的眼睛，又“喵”地叫唤一声，站起来扭头走了，急得豆蔻大喊：“别走啊，我还没说要烙饼给你吃呢！”但是小猫才不听，转眼就消失不见了。

豆蔻只好继续帮妈妈做饭，搞得手忙脚乱，让她有些气馁。踩着凳子摘那只丝瓜的时候，丝瓜好像故意要与她捉迷藏，她一下子没抓住，丝瓜落在地板上摔破了;烙饼的时候，只是多看了几眼飞来的一只山雀儿，忘了翻饼，饼的一面就变成黑包公脸儿。豆蔻轻声叹着气说：“虽然难看点，难吃点，但总算都熟了不是吗？”

太阳已经偏西了，妈妈仍然没有回来。往日，这个时候，她们已经吃过饭，把晒在院子里的药草都收好了。豆蔻小小的心开始不安起来，今天妈妈太反常了，她是遇到什么难缠的事儿了吗？她知道妈妈说的长灵芝的那个峭崖在哪里，既然等不回妈妈来，她决定找妈妈去。

4

豆蔻举着一根长长的竹竿，在前面的灌木草叶上打一打，才敢拨开灌木丛钻过去。这是妈妈教她的，大山里的植物长得葳蕤繁密，有蛇和其他小动物藏在里面，这样打一打，就把它们都吓跑了。

黑包公脸儿的饼还挺管用，豆蔻吃了一半，给妈妈留了一半，现在她感觉浑身都是用不完的劲儿。她拨开一丛又一丛茂密的灌木，像只小猴子一样机灵地穿过去，蹦蹦跳跳地往前走。

太阳快落时的山谷升起了薄薄的雾气，乳白色的雾在山谷间蒸腾回旋，给山谷增添了许多神秘色彩。即将归巢的鸟儿们站在乔木枝上叽叽喳喳吵闹不停，松鼠们在树枝间穿来穿去。远处还有几只金丝猴，它们正上蹿下跳摘野果子吃，看见豆蔻，停下来，好奇地打量她几眼。若在往日，豆蔻一定会停下来，冲着它们大喊大叫，希望它们能跑过来与她一起玩耍，但是现在寻找妈妈心切，她只是冲那几只小猴子伸出舌头扮了个鬼脸，就又匆匆地往前赶路了。

不久，豆蔻就望见了妈妈去的那个峭崖。峭崖不算很陡，也不算太高，崖坡上还长着一些虬劲茂盛的酸枣树，豆蔻甚至都看见藏在深绿叶子间的那些浅翠色小果实了。每年酸枣果变红以后，妈妈都会把它们摘回来，晒干了，揉成酸枣面儿，送给山下寨子里睡眠不好的乡亲们，他们都说吃过酸枣面儿后就睡得可香甜啦。豆蔻心想，今年妈妈再来摘酸枣时，她要过来帮忙，虽然她还爬不到那么高的半崖上去，但是她至少可以帮着捡拾打落的酸枣果儿啊。

豆蔻一面走一面想着许多将要发生的美好的事，直到她发现背靠峭崖半躺着的妈妈。“妈妈，你怎么啦？” 她呼喊着慌忙奔过去。

凭以往经验，珍贵药材生长的地方常会有毒蛇、蜈蚣等出没。 上午，妈妈在草坡上采了些其他药材，等到正午时分，阳光灼热，毒物该藏到洞穴里去了，她才来到峭崖下。妈妈拿出绳子拴在腰间，绳子的另一端拴着登山用的铁爪子。她将铁爪子甩到峭壁上，抓牢绳子，一步一步向那棵灵芝生长的半崖爬去。灵芝隐藏在一棵灌木下面，隐蔽得非常巧妙，昨天妈妈在峭崖下采药，山里赶巧刮过一阵大风，大风吹起灌木枝子，匍匐在下面的灵芝才露出来，妈妈仰起头，恰巧看见了。

挨近灵芝的时候，妈妈还担心有毒物藏在下面，就摘下一段灌木枝在灵芝的根部捅了捅，很安静，没有什么东西蹿出来。但是等妈妈的手指触到那棵肥硕的灵芝时，一条黑色白花点的毒蛇冷不丁蹿出来，在妈妈的食指上咬了一口，随即缩回身逃走了。妈妈惊得大叫一声，脚下一滑，顺着峭崖摔了下来。峭崖间长着的酸枣树挡了挡她下坠的身体，使她摔得不很严重，胳膊和腿擦破了几处皮。妈妈忍着痛，从衣服的底襟撕下一条布，紧緊捆扎住手腕，用随身带着的一把匕首割破毒蛇咬过的地方，用劲将已经变黑紫的毒血挤出来。药筐里正好有几棵半边莲，嚼进嘴里咽下，但是她还是感觉到蛇的毒性正在一步一步扩散，捆扎的胳膊也肿胀起来。

妈妈的心开始发慌，感觉力量正在一点一点从身体里消散，她虚弱地靠到峭崖上，不担心自己，却开始担忧起豆蔻来，孩子在家里安全吗？等不到她回去，她一定很惊慌吧？

豆蔻看见妈妈擦破的皮肤上渗出的血，吓得“哇”的一声大哭起来，扑进妈妈怀里，一个劲儿哭喊：“妈妈，你怎么啦？”妈妈抬起那只没有受伤的手摸摸豆蔻柔软的头发，虚弱地笑着说：“没事儿，只是被蛇咬了一下。”

豆蔻停住哭泣，决定扶着妈妈回家。她把妈妈的药筐子背起来，把妈妈那只没有受伤的胳膊架在自己的肩膀上，扶着虚弱的妈妈往前走。她们艰难地穿过那些拦路的灌木，妈妈大口喘着气，豆蔻也累得满头大汗。等她们趔趔趄趄走回家时，太阳已经落下山去了，浓密的云雾弥漫在山谷里。豆蔻用袖子擦擦额头上沁出的汗珠，扶妈妈躺到床上，又给妈妈端来一碗水。

蛇的余毒还残留在妈妈的身体里，她清楚如果二十四小时内排不出去，自己性命堪忧。她柔声轻唤豆蔻到床前，眼里忍不住泛出泪光， “豆蔻，假如妈妈明天不在了，你就到山下的寨子找太爷，让他把你送到刘叔叔那里去，以后就与刘叔叔一起住，他会对你好的。”

豆蔻抹着眼泪，跺着脚说：“我不要找太爷和刘叔叔，我只要和妈妈在一起。”

妈妈无奈地叹息一声，闭上眼睛休息。

现在只有刘叔叔能救妈妈，虽然刘叔叔远在大山外的镇子里，但是，豆蔻决定去找他。

5

豆蔻将门轻轻掩上，拿起自己的那杆“标枪”。这杆“标枪”是她用一根坚硬的树枝做的，用小刀将树枝的一端削得很锋利就成啦，已经用它摘过野梨树上的野梨了。她爬不到树上去，伸起“标枪”对准一颗野梨扎过去，“扑哧”一声刺中了野梨，再用力一拉就把野梨拽下枝头来了。她还用这杆“标枪”吓唬过一只鼬獾和一只小猴子，它们通通慌里慌张逃走了。现在，她准备用这杆“标枪”对付路上出现的所有可怕的东西。

走下台阶的时候，豆蔻很感谢月亮，今晚，那轮又大又圆的月亮挂在树梢上，照得整个山谷清亮冷寂。有一次，送刘叔叔走，他指着面前的一条小路对豆蔻说：“只要顺着这条小路一直走下去，翻过前面的那座山，走到一条大路上，不久就到镇子了。”现在这条小路就踩在豆蔻的脚下，月亮照得它泛起银白色的光。

豆蔻走得很急。

夜越来越深，山谷寂静，藏在草丛里的小虫子们大声鸣唱，往日在豆蔻听来是最动听的安眠曲，但是现在她有些害怕，好像大山里所有可怕的东西都要冲到这条小路中间来，又感觉身后正有一个怪物尾随着她，让她不敢回头看。一只动物突然在不远处 “嗷嗷”地叫起来，吓得豆蔻汗毛直竖。她向叫声来处慌乱张望，不小心被一块石头绊了一下，摔倒了，小手掌被地上的一根尖刺扎中，血立刻渗出来。豆蔻想放声大哭，但是她使劲儿憋住，知道现在不能哭，她鼓励自己说：“豆蔻呀，你已经长大了，可以做一个像爸爸那样勇敢的人了。勇敢的人什么都不怕。”妈妈曾经对她说过，爸爸经常在夜里下山去帮病人诊病，既然勇敢的爸爸不怕在大山里走夜路，她也可以。好像又有使不完的力量充盈了豆蔻的全身，她从地上爬起来，握紧小拳头，继续往前走。假如有什么怪物突然跳出來，她准备用提着的“标枪”与它大战一番。

走到山脚下，一条宽阔的溪流挡住了豆蔻，清澈的山溪不深，淙淙流淌的声音在深夜显得格外动听。找不到过河的踏石，豆蔻脱下鞋，将裤管挽起来，赤着脚走进山溪，冰凉的溪水浸得她双脚凉飕飕的。几条鲶鱼悠然自在地游过，若在往日豆蔻一定要去捞，但是现在，她只是用“标枪”挑起一些水花吓唬了一下它们。

过了山溪，穿上鞋子继续往前走，一只夜里出来觅食的獾狐突然从灌木丛里蹿出来，吓了豆蔻一跳。豆蔻抖着双手冲它举起“标枪”，使劲跺了几下脚，獾狐愣了愣，跳进灌木丛逃走了。豆蔻得意地笑了，现在就是有一只大灰狼跑过来她也不会害怕了。

豆蔻气喘吁吁地翻过山，照了一路的月亮落下去了，大山东边的天际现出几抹淡淡的红霞，她终于看见了山背面的那条大路。豆蔻感到非常疲累，双腿好像灌满了沉重的泥沙，每抬一次都很吃力，真想坐下来歇一歇，但是担忧妈妈的心仍然鼓舞着她坚持向前走。

6

清晨，镇子上早起的人们看见刘大夫的诊所前坐着一个小姑娘，她的衣裤被灌木的尖刺划破了好几道口子，手脚上也布满划痕，她的小脸苍白，因为饥渴而嘴唇干裂。

看见刘叔叔的刹那，又困又疲乏的豆蔻忍不住放声大哭，刘叔叔心疼地将她揽进怀里。豆蔻抽抽噎噎地向刘叔叔讲述了妈妈的遭遇。刘叔叔赶紧准备药品，牵出他出诊时骑的马，将豆蔻抱到马上，两人一起骑马向大山奔去。

太阳已经升起来了，明媚地照耀着山谷，大山又如往日一样热闹非凡，鸟儿飞来飞去，松鼠们在树枝间跳跃。奔走了一夜的豆蔻太疲累了，在马背上睡着了。刘叔叔从马背上抱她下来时，才惊醒了她。

夜里，妈妈呼唤豆蔻，听不到回应，才知道她不在家，妈妈担忧得哭起来，祈祷在天上的丈夫一定要保佑他们的女儿平安无事。

刘叔叔给妈妈诊治的时候，豆蔻就守在床边，睁大眼睛看着，直到听刘叔叔说：“不碍事了，很快就会好的。”她那颗一直紧绷着的心才终于放松下来。

刘叔叔亲昵地摸摸豆蔻的头，对妈妈说：“你真幸福，有一个像她爸爸一样勇敢的女儿。”一颗泪珠滑过妈妈的脸颊，她欣慰地笑了。

听到刘叔叔的夸奖，豆蔻勉强睁大困倦的眼睛，也咧开嘴开心地笑起来。一只花色的蝴蝶正巧飞过来，停在窗棂上，扑扇着漂亮的翅膀，好像也在夸赞豆蔻呢。豆蔻冲蝴蝶调皮地眨了几下眼睛，温暖的阳光照在她的小脸上。

发稿/庄眉舒

我们走过的每一个脚印，都藏着岁月的回声，捡拾起来，就成了故事。我们是故事的主角，也是观众。

——柴美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