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旭
一个人的戏班
一阵紧锣密鼓声,把我召回60年前的故乡。
一座村庄坐在广场上,张望一张方桌上撑起的一个戏班。
台前,一群杖头木偶在悲欢离合。
幕后,一个神通广大的人在唱做念打。
我和小伙伴围着方桌戏台乱转,怎么也看不穿他那魔术般的表演。
又生又旦又净又丑,又吹又拉又弹又唱,又拳脚交加又刀戈相向,怎么可能全都只出自一人?
那时,我还不知这叫单人木偶,只知叫做“鬼仔戏”。
60年后的紧锣密鼓,是故乡把我召了回来。
一样的广场,变美的村庄。
一样的人群,隔代的观众。
一样的一张方桌的舞台,一样的一个人的戏班。
一样的唱腔与锣鼓,一样的老当益壮的艺人。
一样的我,围着戏台乱转,却让我大吃一惊。
表演者,竟是我儿时的玩伴,而今成了非物质文化遗产的代表性传承人。
不约而同地,我们交换了彼此的眼光与皱纹。
不禁庆幸,在我的玩伴手中,这门濒临失传的技艺,又得到了重生。
劇场的空位
拿着一张楼座后排的票,我在大厅转悠,并不急于到座位上认命。
离舞台实在太远了。
离理想更远。
看不清轻歌曼舞与唱做念打;
看不清音容笑貌与眉目传情。
那些帅哥靓妹的颜值,经过空气与距离的折射,都已面目全非了。
我在耐心地等待。我知道,机遇总会留给有心的人。
音乐响起,大幕拉开,一切都安静下来。
连尘埃都落定了。
我心照不宣地走到前面第8排正中间空着的位子,心安理得地坐了下来。
据说,这是所有位置中最佳的座位。
果然,最拥挤的地方,也有虚席以待。
反正,空着也是空着。
不坐,就浪费了。
我并不是因为有冒名顶替的胆量,有乘虚而入的计谋。
也不是因为有尽管认命却祈盼转运的梦想。
只是多年的观察,我也偶然发现了一个并不神秘的秘密:
一些许多人求之不得的位子,却也是一些轻易能够得到的人——
弃而不惜的东西。
自题义工照
是的,你说的没错,照片中那个人,是我。
那个人,站在马路斑马线一端,站在下午放学时分,站在寒风冷雨的冬日。
那个人,又好像不是我。
往时,我不会穿着印有义工标志的背心,手中不会拿着一面协理交通的小红旗。
而现在,那面小旗就在我手中挥着。
一会,让排着队的小学生及家长,还有行人,稍等一下,绿灯时才能通行。
一会,刹住滚滚奔流的车轮,让排着队的人群有秩序地通过。
小雨把小旗打湿了。
我没有湿,一把伞,隔开了头上雨的世界。
这张照片,就这样意外地,把一个退休老人,打扮成热心于公益的形象。
不过,你只看到了照片中的我,却看不到拍照片的人。
那是给我指导、正在执勤的交警摄下的。
我上岗,只是偶尔一两次。
一次,也只有一个小时。
而他,一天天晨昏交替,一年年风雨兼程。
而且,并不像我这样,撑着雨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