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 至

黄旭华

北风烈，冬至到，大雪纷飞，天地间弥漫着寒冷肃杀的气氛，一如眼前这场非生即死的决斗。

冷子京紧握宝剑，用一双鹰隼般的眼睛密切注视对手李杰的一举一动，并随之不断地变换姿势。

双方已经在悬崖绝壁上僵持了一个时辰，谁也不敢轻易出招儿。

二十年前，也是在这样的大雪天，李杰的父亲李彪突然带着一票所谓武林豪杰杀入冷家，为了抢夺万贯家财，对冷家进行了惨无人道的灭族。那时的冷子京只能躲在水缸里听亲人的惨叫声。

从那一刻起，他就暗暗发誓：“此生不彻底打败李彪狗贼，誓不为人！”他隐姓埋名，逃入荒山，一天只睡几个时辰，只为练成家中代代相传的苍穹剑法。经过十年心无旁骛的勤学苦练，他终于把苍穹剑法练到最高一重，报仇雪恨的时机成熟了。

冷子京于是派人打探李彪的行踪，不料竟得知李彪已经身故，于是他只好把仇恨的目光投向李彪年纪幼小的儿子李杰身上。

他本想一刀把李杰了结了拉倒，后来想想不妥——自己如果就这样杀了一个手无缚鸡之力且不会武功的人，那与李彪何异？

但就这样放走李杰，他又觉得对不起家人。怎么办呢？不如教李杰武功，等到李杰武功练成，再来一场堂堂正正的决斗，那么江湖上的人也不会再说什么。

于是年幼的李杰就有了一连串的奇遇：他先是丧父失母，受尽同门派人的欺凌，后来负气出走，阴错阳差地在一个山洞里遇上了一位高人。

这位高人不苟言笑，看人的时候总给人一种不自在的感觉。高人一见李杰就问他是否想學功夫，紧接着反手就是一根银针，把一只苍蝇活活地钉死在了石壁上。

李杰孩童心性，一下子就被吸引住了，吵吵嚷嚷要学飞针。高人却很冷漠地说：“想学飞针，你还不够格。去，先去练好扎马步！”

连续扎了几天马步，李杰开始叫苦叫累，高人索性断了他的伙食。没出三天，心不甘情不愿的李杰只好一边抱怨一边继续那日复一日、枯燥乏味的训练。

日复一日的苦活儿没完没了，除了扎马步，就是站桩、打木人，李杰不胜其苦，选择半夜逃遁。不料才逃至半途就被逮了回来，依旧是断了他三天伙食，直到他作揖求饶才算了事。

终于熬过了基本功这一关，到了练习剑招儿和内功的环节，此时李杰不同于常人的天分就逐渐显露出来。比如，高人经常给他讲，那招儿“力劈华山”应该如何如何化解。李杰却提出不同意见，他说招数是死的人是活的，“力劈华山”这一招儿可以接也可以躲，更可以连消带打。高人面红耳赤哑口无言，心中暗惊：这是一个不可多得的武学奇才。

一次，有一个武师找高人切磋技艺。高人淡淡地说道：“我已经年迈，不如就让我的徒弟领教你的高招儿吧。”李杰怯怯地出手，没想到三下五除二就把武师打得找不着北。

从此以后，李杰练功变得非常勤奋自律，武学造诣一步一个台阶地向上走。到了二十二岁，他已经成为方圆百里罕见的高手。

也就在二十二岁那年，师父把他叫到了身边，让他好好准备一下，好应付明天的生死决。李杰瞪大了眼睛，感到难以置信。师父冷冷地告诉了他事情的前因后果，于是两人第二天就来到了悬崖绝壁上。

开始时冷子京步步进逼，剑法飘忽如同鬼魅，李杰左支右绌，疲于应对，好几次险些丢了性命。

可当两人过了几十招儿之后，李杰的心就逐渐开始变得安定下来，防守起来也一板一眼，让冷子京备感压力。

双方各不相让，缠斗了上千回合，渐渐都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双方不约而同使出了决定胜负的必杀绝技。

就在冷子京的剑即将刺入李杰的咽喉时，冷子京突然感到眼前站着的不是仇人，而是一位朋友、知己甚至亲人，于是他的剑一偏，只刺进了李杰的肩头。

李杰对他千恩万谢，他不耐烦地催促李杰赶紧离开。等李杰走远了，他又怅然若失，下意识地去整凌乱的衣襟，却极其惊讶地发现衣襟上不知何时已被李杰刺破了十几处。那一刻，他泪流满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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