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嵘
我念中学的时候,有一件事情让我感到很困惑。每当我们班上考试考砸了,在全年级垫底的时候,我们的老师总会说:我早就料到会发生今天这一切,你们这种学习态度迟早会出现问题的……于是我想,他发现问题时干嘛不早早纠正?
在我成年以后,发现这种现象比比皆是:当股市出现大跌,收盘后总会有很多股票分析师告诉你,今天的大跌早在他的预料之中,他很早之前就提醒过股民;当一场体育比赛出现了意想不到的结局,体育评论员总能自圆其说,告诉观众场上的结局正在他的预料之中……
1972年,理查德·尼克松总统宣布出访中国和苏联,希伯来大学的巴鲁克·菲施霍夫设计了15种结果的可能性让别人评估,比如美国会在外交上承认中国吗?美苏会联手开发太空项目吗?中国领导人会同意和尼克松会面吗?
当尼克松访问结束后,菲施霍夫再一次找到這些曾接受测试的人们,请他们回忆一下当初对各种问题作出的概率判断。结果发现,人们的记忆出现了严重的偏差,每个人都认为自己曾经对真实发生的事件做出过极其准确的判断。菲施霍夫把这种现象取了个名字叫“后视偏见”。
为什么人人都喜欢成为“事后诸葛亮”?诺贝尔经济学奖获得者丹尼尔·卡尼曼说:“当一件不可预知的事情发生时,我们会立即调整自己的世界观以适应这种意外。试想自己正在看一场足球赛,比赛双方势均力敌,当比赛结束时,其中一方击败了另一方,在你修正过的世界观里,赢得比赛的球队比输掉的球队更加强大……一旦接受一种新的世界观,你就会立即丧失很大一部分回忆能力,无法回想起自己观点改变之前的那些想法。”
2008年发生全球金融危机,事后很多学者站出来说,他早就预知这场危机是不可避免的,事实上,当时并没有人明确提出警告。伊丽莎白二世女王在2008年11月莅临伦敦政治经济学院时,就向经济学家提出过一个尖锐的问题:为什么没有人看到危机正在来临?
很多时候我们无法预料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但是当事情发生时,我们又表现得好像都在预料之中:我早知道她会离开我;我早知道这个股票不行;我早知道你的方法行不通;我早知道这个人靠不住……
因此,当我们心里冒出“我早就知道……”这个念头的时候,我们最好再冷静反省一下。我们只是普通人,很多事情,我们从有限的信息无法做出正确的判断,这是再正常不过。而“事后诸葛亮”的危害,让人总在事发后觉得自己当时的预测是对的,因此很难从经验中学习;同时它让人们觉得自己早就正确预测事情的发生(错误都是别人的),因此难以用公平的眼光评判他人。
(周秀媛荐自《深圳商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