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恋纪实文学

祝南茗

他不敢说，也不能说——我喜欢你很久很久，久到我都忘记是在哪个呼吸瞬间，让你偷跑进我的心房扎根。

锲子

新来的前台姑娘兴高采烈跑进画室，用手把门板拍响，试图引起林深深的注意力：“老板！来了个大美女！”

闻言，林深深抬眼看到前台姑娘身后那熟悉的背影，微微点了点头。

其实林深深知道盛雾又失恋了，她换朋友圈背景、换头像、改签名，动作娴熟，一气呵成，实在是很难不发现。

他没想到的是，独自伤心还不够，盛雾打算把这份情绪宣泄在旁人身上。她有着美人一贯的特立独行，不按常理出牌。没有提前约林深深见面，直接跑到画室里，在前台姑娘震惊的注目下，毫无形象地揪着林深深的衣袖，将他带走。

咖啡厅里，现磨咖啡热气氤氲，盛雾低垂着眼眸缓缓开口——

“林深深，我……”

还没说完，被倾诉的人情感毫无波动，林深深冷着一张脸：“今年第六次失恋？你下次说话可以严谨一点，什么时候单恋也算是恋爱了？”

盛雾的话被堵住嘴边，本该夺眶而出的泪水像是被按了暂停键一样，她眨了眨眼睛，晶莹圆滚的泪珠才落了下来。

“我都这么努力了，为什么还是找不到真爱，老天也太不公平了。”

是的，自那日后，盛雾仿佛是受了刺激一般，疯狂搜集关于变美的资料，为自己每日制定计划。汗与泪水给予她痛楚的同时，她也获得了她本以为自己想要的美丽。

她不是天生美人，而使她燃起斗志的是——十六岁的许今安。

她爱而不得的许今安。

一

2016年，林深深是岭北高中摄影社的社长，而盛雾是他的小跟班。

彼时的盛雾，可以用放纵不羁四个字来形容，她为了能吃到学校门口每天晚上的鸡腿夜宵，果断退宿办了走读，每天骑着小电驴上下学。

别的女孩会因为怕被晒黑，气温高达三十度也要穿着秋季外套，遮住白嫩的手臂。

而盛雾，每天灰头土脸，直接光着两条大胳膊，迎着每日灼热的太阳上下学，走读两个月，肤色比林深深还要黑上一个度。想早上晚出门几分钟，把一头长发剪了，这下可好，和林深深肩搭肩称兄道弟，德育主任难辨盛雾雌雄。

摄影社每年只能招到寥寥无几的社员，眼看着摄影社即将名存实亡，身为社长的林深深打算找班里几个女生帮忙撑场面。还没和女同学说上几句话，盛雾就大咧咧地走到他面前，指着自己说：“林深深，你是不是忘记我了，我也是女同学呀！”

林深深哑口无言，但作为朋友，他也不好说出“你现在真不像女同学”这种伤人的话。

正是短暂而致命的犹豫，才有了后面的乌龙。

许今安这个人，即使是放眼全学校，也是小有名气的，但没人知道，他是一个如此自恋的人。

岭北高中摄影社的招新宣传单是粉红色的，这是盛雾的恶趣味。当许今安看到眼前突然出现的“小煤球”同学向他递来一张粉红色的纸，他只瞟了一眼，立马拒绝。

他说：“不好意思，我们还是做朋友比较合适。”

许今安说完那句话之后，盛雾没有解释，只怒气冲冲跑到林深深旁边，踢了林深深屁股一脚，原因无他，只因林深深在那一瞬间爆发出巨大笑声。

在盛雾追着林深深打的时候，许今安早已默默离开。林深深这才回过神来，捂着被打疼的屁股说：“你欺负我干吗？难道拒绝你的人是我吗？”

盛雾先是恼羞成怒：“闭嘴吧你！”

随后恍然醒悟过来，就近扛起旁边的凳子，冲着人群大喊：“刚刚那个三班的帅哥，给我滚出来！”

托盛雾的福，今年摄影社招生数为零，林深深收到了社团协会所发的闭社通知。

他堂堂七尺男儿，拿着通知书的手指微微颤抖。盛雾看到林深深杵在教室门口，就好奇地凑上来看个究竟。她也很为林社长抱不平：“都怪那个许今安，兄弟，我一定会为你报仇的！”

二

盛雾一意孤行，完全没意识到问题其实出在自己身上，结果这报仇差点惹祸上身。

那天，林深深课后留在画室集训，没和盛雾一起出校门。等林深深准备出校时，就听到校门口一阵喧闹。许今安个高，在人群中格外注目，而躲在他身后的盛雾则是林深深从未见过的害怕。

林深深想也不想就冲上去，他看到盛雾的小电驴摔在地上，而地上倒着一个约莫五十岁的男子，男子正发出“哎呦”的呻吟声：“我的腿……学生开车撞人了，还有没有王法！”

周围议论纷纷，盛雾看上去凶，胆子其实很小。顾不上太多，林深深想为盛雾道歉，许今安伸手把他拦住。

“先生，您还要装多久？”许今安眼睛微眯，他气定神闲指了指左前方电线杆上的道路监控，“上头可都录着呢。”

“这……”被人拆穿谎言，男子眼神躲闪，似乎一时不知该如何收场。

许今安耍帅般把自己书包的肩带整理了一下，漫不经心地然后对着校门口的保安说：“叔叔，这边有个人不小心摔倒了，帮他打一下120急救电话……”

“突然想起领导找我有急事。”那男子眼看这桩“生意”搞砸，慌张地捡起地上的公文包，嘴上不停叨念着各种借口，头也不回地走了。

看热闹的人群散开，林深深才有机会和盛雾说话，他急得手心都是汗，但面上沒什么表现：“你在做什么，怎么就差点惹出这么大的事情。”

盛雾自觉理亏，怯怯低下头：“我只是想学不良少年，用小电驴拦下许今安……”

旁边许今安没有听见盛雾这番话，不知盛雾原本用意。他体贴地帮盛雾解决完问题后，还拍了拍盛雾的头：“开车注意安全，有事找我可以直接叫我名字。”

盛雾捂着嘴，似乎想解释，留给她的又有许今安潇洒的背影。

见此景，林深深没来由的心乱，似乎感觉到重要的东西即将被抢走。林深深嘴里嚷嚷着：“还回不回家，睡校门口了是吧！”手上一把将盛雾的身体转到回家的方向，可她有着乱糟糟短发的脑袋执着地不肯转回来，眼睛还直勾勾盯着许今安几近消失的背影，闪闪发光。

少年时的欢喜来得如此没道理，令所有人猝不及防。她嘴上说着没事，可林深深比盛雾本人还清楚，早知不会游泳的她已坠入深不可测的爱河。

三

林深深又不是傻子，怎么会察觉不到变化。以前她下课时总喜欢跑来找林深深玩，现在她一颗心只挂在许今安身上。下课铃一拉响，她就带着她的几个好姐妹站在许今安班级门口。林深深假装无意走过，看到假小子一般的盛雾作手捧心状：“天哪，许今安给别人讲题的样子都这么帅。”

“林深深？！你怎么也来了？”她发现好友经过，伸出右手在半空中疯狂挥舞。

她不嫌丢人，林深深觉得挺不好意思的，于是装作不认识，想悄无声息地离开。结果盛雾追了林深深整条走廊，闹得人尽皆知，只为让林深深跟她打个招呼。

元气只维持了半个学期，三班突然转来了一个女同学，让盛雾的热情熄灭，原因是女同学的美貌给了她跨维度的打击。在盛雾最后一次围观时，三班靠窗的同学指着正在擦黑板的许今安和新转学来的何秋，对窗外的盛雾说：“瞧见没，至少也得这么漂亮的女生才配和许今安交朋友吧。”

也许是林深深天天都找机会夸盛雾，才给了她太多自信。盛雾自觉颜值不比何秋差，于是将自己的照片发到了社交平台上，想让大家打分。

人总不吝啬于释放对陌生人的恶意，盛雾只不过是皮肤黑，一头短发，可到了网友的口中，便成了邋遢不修边际的丑女。

“你妈妈生下你一定很绝望吧！”

“有什么脸在网络上发照片，凭你的地瓜脸吗？”

“瞧她的腿，和大象一样。”

第二天来学校，林深深发现盛雾趴在桌上，一句话也不说，这可把他吓坏了。在他好说歹说、百般请求下，盛雾才红着眼睛偷偷把手机界面给林深深看，语气带着哭腔：“原来我是丑八怪！”

林深深越翻看评论区，越是火冒三丈，气得他直接把这条帖子删除。将手机放在盛雾的手中，林深深双手轻轻搭在她的肩膀上，一字一句地告诉她：“你一点也不丑，相信我，不要相信别人。”

凭外貌定义一个人多么肤浅，他知道盛雾的活泼、可爱，知道她的敢作敢当、心怀善良，她有这么多美好的品质，每次看到她笑时，林深深的身体里像是捂了一颗太阳似的。林深深希望盛雾永远开心。

发出的评论可以随着帖子的删除而消失，但盛雾心里似乎永远留下了深刻的疤。以前的盛雾总是大咧咧将一件外套扎在腰间，现在直接把外套的拉链拉满，争取能遮住更多太阳，也期望能遮住自己“丑陋”的面容。

这都不算什么，直到一日，林深深路过她的座位，座位的抽屉里忽然滚落下一瓶白色的罐子。

放学后，林深深站在盛雾旁边，看到她翻遍了她的抽屉，也找不到她想要的东西时，林深深将白色的罐子放到她桌子上。她警惕地抬头，皱紧眉头：“你为什么要偷拿我东西！”

白色的罐身上写着“美白霜”三个大字，没有更多的文字，甚至连生产许可都没有，一看就是小作坊自制的三无产品。

“你用美白霜有经过家长同意吗？你为了白可以抛弃健康？”林深深紧紧攥着罐子，气自己不能让盛雾自信起来。

盛雾不领情，从他手中抢走罐子，气呼呼地说：“关你什么事，少管别人！”

别人？对于盛雾来说，林深深居然只是一个挡着她变美的外人。

四

大家都说，是因为林深深不支持盛雾变美，所以这对曾经好到教导主任都无可奈何的异性兄弟的友情才会决裂。不是这样的，盛雾不愿意相信林深深，也不愿意相信自己。

高中时期，还没分班的时候，他们还是一个班的，林深深偶尔可以远远看盛雾的情况。尽管她已经不愿意搭理林深深，但林深深总是忍不住看一眼，再一眼。

文理分班之后，教室一个在东一个在西，林深深想找借口跑去看她，自己都觉得很奇怪。所以林深深建了一个账号关注她的微博，看她天天转发博主们的变美小妙招，朝气蓬勃的样子，让他安心。

高三学习压力重，出操的时候看到盛雾排在队伍的中后段，瘦了些，五官也更立体了。笑的时候，手轻轻捂着嘴，很文静。林深深感叹，原来盛雾也有这么温柔的一面。

一切都往好的方向发展，作为她曾经的挚友，林深深当然是默默祝福她能变得更好。他甚至想过，若是她健康、自信，努力朝着自己选择的未来前进，即使她的未来不会有自己，也不要紧。

可惜感情是世界上最勉强不来的，就像盛雾于林深深，许今安于盛雾。高中毕业的谢师宴上，许今安牵着一个女生的手出现了，那个女生不是何秋，但她有着和何秋一样明艳的五官。

盛雾百般心思都留在心里不说出口，明明历史学得一团糟，还要选文科，就是为了和许今安同班。最后她见证了许今安的牵手过程，众人拍手叫好，自己蹲在包厢的角落喝着啤酒上头。旁边的人顾及到她伤心，哄着劝着，任由她醉了，哭得像个傻子。

有人问，谁能来搭把手把她抬到大厅等家人，下一秒盛雾就把自己身上吐脏了，这下大家面面相觑，没人敢上前。

林深深在隔壁包厢听到有人喊“盛雾”两个字，如接到神秘口令一般匆忙赶来，看到盛雾嘴里喃喃着“我好丑”，身上一团糟，不知道是该生气还是该无语。

最后只有林深深自告奋勇，用紙巾将她身上的秽物简单擦拭，扶着她下了楼梯。

两人坐在大厅的沙发上，靠的近，盛雾迷迷糊糊看到身边的人是林深深，嫌弃地捂着鼻子说：“林深深，你身上好臭。”

天知道，林深深当时真的有种想把她丢在原地不管的冲动，但是他忍住了，只是如往日的毒舌：“是，我臭，臭不倒你这个傻子。”

五

当盛雾的微博铺天盖地刷满了关于微调整形之类的转发时，林深深只是觉得她还没放弃变美的想法。

某日，林深深突然接到一通来自她母亲的电话，才觉得自己当时是不是对盛雾太过于纵容，所以她才肆无忌惮到这种程度。

她没死心，谢师宴结束后几日，又找了个机会和许今安诉衷情。

许今安说：“对不起，你很好，只是我们没有缘分。”

盛雾很生气，觉得怎么可能没有缘分，论遇见，她比那女生早了两个学期，凭什么就是她没有缘分。

她看到网络上说，没有外表，谁愿意了解你的内在。对比自己和许今安女朋友，她觉得自己实在是差太多了，眼睛不够大，鼻子不够挺，甚至她的脸都比那个女生大了好几圈。

狠狠心，加上网络上铺天盖地的宣传，她定了整容项目，满怀着对未来的向往上了手术台。

林深深接到电话时，盛雾母亲在电话另一边啜泣：“是深深吗？你来劝劝雾雾吧，她想不开！”

手术本身就有失败的可能，更何况盛雾心狠，一下子做了好几个项目，恢复期很长。当醒来看到肿胀如猪头的自己，她本以为这只是变美前的铺垫，可最后才发现，自己这张人造脸真的没有一处是美的。欧式大双眼皮不衬她的眼型，她的鼻子拔地而起，在她较平的脸上显得格外突兀。

林深深在房间里见到床上缩成一团的她，她不愿意见任何人，哭着说：“林深深，你是不是来嘲笑我的。”

“不是。”

“什么不是！”她扒开被子，亮出一张变化巨大却让林深深依然熟悉的脸，指着自己的眼睛说，“我都丑成这样了，所有人都在笑我！”

“不会，在我眼里，你一直都很好看，从来都不丑。”林深深从来都是这么说的，真心實意。

她的哭声戛然而止，被吓到打了个嗝：“你还当什么美术生，审美好奇葩……”

的确是吧，但是一个人日日在你心里蹦跶，看多久就觉得也很不错。更何况在林深深心里，努力的盛雾，眼中总闪烁着迷人的光彩，即使那眼睛现在肿得好像悲伤青蛙眼。

拥挤的房间里，堆满了各种健身器具，墙上贴着盛雾写得密密麻麻的变美计划表。林深深没有说话，许久的静默后，在盛雾不解的目光下，他说：“如果还当我是朋友的话，答应我，别再喜欢许今安了，考虑一下别人吧。”

这个别人可以是任何人，只要不是许今安就好。

他不敢说，也不能说——我喜欢你很久很久，久到我都忘记是在哪个呼吸瞬间，让你偷跑进我的心房扎根。从此枝叶繁茂，生生不息，每次风无意吹动，都能听到心动的声音。

六

“所以这次是哪位？是长得像许今安，还是性格像许今安？”

咖啡馆内，盛雾被林深深一句话怼得哑口无言。她深呼吸，喝下一大口卡布奇诺，才说：“他说话的口音挺像许今安的。”

林深深压抑住心中的无语，叹气：“行，你说说吧，让我听听你心碎的情感经历。”

对面盛雾正滔滔不绝地讲述，手边的手机忽然振动了一下，他解锁，看到是前台姑娘陈一荷发来的微信。

开头是一个可爱的小狗笑脸表情包，接下来是颇有深意的暗示：老板，我锁门啦，钥匙怎么办？我送过来给你？

这人就差没把“我要听八卦”五个大字印在自己头像上了。

不过林深深也无所谓，便将咖啡馆的具体地址告诉陈一荷。

盛雾察觉到林深深心不在焉，没好气地敲了敲桌子：“你想什么呢？还不快帮我解决问题。”

林深深低垂着眼眸看着盛雾，盛雾被他盯得仿佛被看穿，下意识抱紧了自己的手臂。

“问题不出在别人身上，但凡你认真对待感情，怎么可能会出现问题。”林深深凑近盛雾，他温热呼吸打在盛雾的脸上，“少玩弄别人的真心。”

旁边“咚”的一声破坏了两人之间暧昧的氛围，陈一荷激动地捂着自己的嘴巴，下一秒觉得不对，又赶紧捂住自己的眼睛：“我什么也没看到，你们继续……继续……”

说完就想遁逃，被坐回原来位置的林深深叫住：“急着走干吗？”

陈一荷尴尬回头，看到自家老板紧抿的嘴唇，老板对面美女不善的眼神，她觉得自己可以表演原地脚趾抠出魔法城堡。如果再给她一次机会，她只愿这辈子不听自己不能听的八卦。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陈一荷露出一个憨憨的笑容，嘴上奉承道：“老板，您今天好帅。老板娘，您真的和传闻中一样美！两位的颜值真是旗鼓相当……”

谁知道林深深居然忍不住笑出了声，他没有责备这冒失的员工，反而耐心解释：“这不是我女朋友，我们只是多年的老朋友。你小心点，别被我发现你在外面散布谣言！”

怎么回事？好像他身边的气场瞬间就改变了。

迟钝如盛雾也发现林深深对眼前这个其貌不扬的女孩的不同，他唇角不自觉勾起，和刚刚与自己对话时的敷衍形成鲜明对比。盛雾都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在林深深心里的地位，早就被其他人顶下去了。

七

每当别人问起，他们俩为什么不在一起，盛雾跟身边人做过最多的解释便是——太熟了，反而不可能在一起。

她还记得，高中某次运动会时，本该为班级拍摄照片的林深深，脖子上挂着相机，爬到观众席的最上面一排，扫视操场。等他的目光与操场远处的自己对视时，又假装低头选照片。

林深深的性格从来都外冷内热，可他对盛雾的感情，如无色之焰一般，被灼伤的人怎么可能毫无察觉。

当她整容失败后，在家里哭着喊着不想再出门。她妈妈果断就打电话给林深深：“你就是被人骂得少了，天天要死要活，你就知足吧你！”

盛雾躲在被子里，口鼻都嗅着自己眼泪的味道，心却期待，想见林深深。

林深深才不会骂她呢！

“你一直都很好看，从来都不丑。”

可当她听到林深深坚定而温柔的声音时，她抓紧了自己的睡衣下摆，现在的自己蓬头垢面，脸也没洗，被他夸得飘飘然，仿佛自己真成了大美女。

下一秒，却如坠地狱般，林深深见她心情变好，提议让她喜欢其他的人。直到现在她还不明白，到底林深深是喜欢她，还是可怜她？

后来，她真的成为了人人口中的美女，也有人愿意来追求她。情人节一束束的花堆在门口，她却和朋友抱怨道：“为什么没人喜欢我。”

朋友是真正的从出生开始便没有谈过恋爱，当即给了她一个圆润的白眼：“你这是在凡尔赛吗？喜欢你的人都能从广场排到隔壁市，给他们一点面子吧！”

盛雾哑然失笑，只是尴尬地找了个借口扯开了话题。

回到家里，微博消息提醒忽然变成了99+，原来是有网友拍下了她走在路上的视频，发在了微博上，一时间认识她的网友纷纷在评论区提到她，还@了她的微博。

她随意打开私信，满当当的都是网友的告白，以及广告商找她的合作。今日无事，她将私信看完了，偶然看到了被遗忘的一条私信。

头像是一张简笔画，时间于五年前，他说：Hi！我是林深深。

这个头像可真眼熟，她忘不了在每个深夜郁闷的时候，宣泄情绪发送微博，能得到热情网友的回应。

她在微博打卡一百天跳绳，减重到了瓶颈期，发微博说：气死我了，胖猪怎么还不瘦下来！

“简笔画”评论区留言：不要担心，努力一定会有回报。

她把拙劣的眼妆发送到网络上，损友们在评论区留下一长串“哈哈哈哈哈”。

“简笔画”却没有嘲笑她：新手画全包眼线真的很棒！多练习，一定会更好的！

这一路走来，所有人都在驚艳她的变化，没有人关心在减肥焦虑中彻夜难眠的盛雾。谁会无缘无故在乎你，还不是因为你是他喜欢的女孩。

她真傻，除了林深深，还有谁能五年如一日默默守护她。

八

为了找林深深说清楚，她推掉了那天所有的工作，删掉了大半朋友圈闻名而来的异性，和追求她的人说：抱歉，我真的得去找那个一直在等我的人。

新生需要一个新的开始，她换朋友圈背景、换头像、改签名，签名栏赫然显示“可以回头看，不可以回头走。”因为她已有了更好的明天，和林深深的明天。

可坦白受挫，咖啡馆内，她上下打量陈一荷，二十出头的模样，素面朝天，鼻子塌塌，笑起来有几分可爱，但和自己有着天壤之别。

盛雾不理会陈一荷瞪大的小眼睛，直接问林深深：“你喜欢过我吗？”

这是她最后的勇气了，说来可笑，她以为长得好看就能获得爱，可最后一无所有的人，还是弄丢了最珍贵的宝物。

“喜欢过，不过那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林深深回答，同样是为旁边的陈一荷解释。可呆呆的女孩，还不知道自己站在旋涡的正中心。

这可是盛雾化了半小时的眼妆，她不能哭，于是笑着点头：“你可千万别喜欢我，被我的追求者听到，他们要嘲笑你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大家都各怀心事，只有陈一荷“扑哧”一声打破了宁静。

林深深看上去嫌弃，却拍了拍自己旁边的座位：“站着干嘛？给别人看到又得说我虐待你。”

“这边加单！”盛雾伸手，为陈一荷点了蛋糕和咖啡。

陈一荷满脸崇拜地看着眼前的大美女，她几乎要被盛雾无可挑剔的美貌击昏：“姐姐，你真是人美心善，我太喜欢你了！”

“让你见笑了，她就是这么搞笑。”虽然话是对盛雾说的，但是含笑的眼眸一直注视着陈一荷，见她脸颊边的碎发垂下，他轻柔地将发丝撩到对方耳后。

这温馨的一幕刺痛盛雾的心，像是被针扎过一般。她找了个借口打算起身离开，林深深让陈一荷留在店里慢慢品尝蛋糕。

咖啡馆关门带起旁边的小铃铛，在余音的回荡中，看着面前街道上行走欢笑的人们，盛雾自己撩起掉在眼睛旁边的头发，随口说道：“打算什么时候和那姑娘告白？”

林深深似乎有些惊讶，提到陈一荷时，眼里满是温柔：“再等等吧，等她也喜欢我。”

离开咖啡馆时，风吹动盛雾前天晚上精心挑选的裙子，她的眼睛好像进了沙子，回头看时，泪眼模糊间，她望见十六岁的林深深正在朝她挥手，笑意款款。

可她已不再是十六岁的盛雾了。

尾声

林深深结婚时，一位看上去有些面熟的女孩，冲到婚礼上，指着林深深喊：渣男！

随后在亲戚一阵嘘声下，她才懊恼地摸了摸自己的头发：“哎呀……对不起，我是隔壁婚礼上玩游戏输了……大家继续！别在意我！”

她朝着台上的林深深和陈一荷鞠一大躬，语气极其诚恳：“祝新郎新娘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女孩的出现，好像让林深深想起了什么，他皱眉，脑海中只有那日咖啡馆一叙时，盛雾离开的背影。

不过他甩甩头，就把那些无关的回忆抛之脑后。

单恋注定只是单恋罢了，得不到回应的感情，就是没有意义的感情。

没人知道，盛雾将林深深的好友位删除后的朋友圈，还留着一条仅对方可见的文字——一切都太迟、太迟，我来不及喜欢你，你也来不及遗忘我。

林深深的婚礼举办的很热闹，站在大厅外面都能听到大家称颂这对有情人。于是她走到两人婚礼照的立牌旁边，将原本放下的玫瑰花拿走。

正是春暖花开四月天，酒店外是巨大的广场，有小孩子放风筝，风筝线被狂风扯断，孩子坐在地上大哭不已。

“别哭了，这个送你。”

盛雾将玫瑰花递给孩子，那孩子瞬间被这么一大束美丽的鲜花哄好了，露出了缺少门牙的笑容：“谢谢漂亮姐姐。”

她总算是将爱而不得的心情释然——收到花的人不微笑，那就别再送花了。

世界上还有很多比爱更有意义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