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莹莹, 程淑华
(齐齐哈尔大学 教师教育学院, 黑龙江 齐齐哈尔 161006)
据第48次《中国互联网络发展状况统计报告》发现,截至2021年6月,我国的网民数量已高达10.11亿,较2020年12月增长2175万,互联网普及率达71.6%,其中10-29岁网民的数量约占网民总数的29.7%[1].随着互联网的普及,在这个与现实社会差异巨大的空间上由于匿名性等原因,个体较少甚至不受社会道德的约束,进而呈现出越来越多的网络偏差行为.网络偏差行为是指由于个人无法适应正常的互联网生活而违反甚至破坏互联网规范的不正当行为[2].研究发现,网络偏差行为主要包括网上过激行为、欺骗、网络色情行为、虚拟强奸、滥用权力、消极攻击、网络犯罪等等一系列负面消极行为[2].大学生作为当代网民的主要构成部分,在互联网高速发展进化的过程中起到了不可小觑的作用.同时,大学生群体的网络偏差行为会对其个人、家庭以及社会产生不良影响,若大学生的网络偏差行为长期得不到矫正,最终可能产生不可预估的违法犯罪行为.相关研究表明,个体的网络偏差行为得不到妥善的解决,将会导致诸如网络游戏成瘾、网络欺负与网络暴力等现象的出现[3-5],而大学生群体由于面临较大的升学、就业等压力,在互联网使用过程中更容易产生偏差行为[6].因此,对网络偏差行为在大学生群体中是如何产生的进行深入研究,为预防大学生群体产生网络偏差行为以及对已经产生的网络偏差行为进行矫治提供方向,具有一定的现实意义.
特质愤怒是指个人对情绪线索进行愤怒性解读并做出相应反应的一般倾向,是个人在感知到愤怒的情境下表现出来的相对稳定和持久的人格特质,主要包括在发生频率、时间和强度上稳定的个体差异[7-9].相关研究表明,高特质愤怒的个体更容易表现出社交焦虑、低自尊体验,而且能显著预测攻击行为以及网络攻击行为的产生[10-13].根据网络偏差行为的线索滤掉理论,网上交流的前提是在虚拟的环境中进行,人际互动中没有肢体上的交流,因此在网络中的人际互动缺少了很多可以直观感受到的信息,使得个体对判断互动对象语气、情绪等的能力降低,做出敌意解释,从而导致极端行为或去抑制行为的产生[2].而相关研究也表明,高特质愤怒的个体在人际交往中更容易注意到那些被解释为愤怒情绪的刺激,并且在模糊情境中更容易对接收到的不明情绪做出敌意性解释[14].因此,具有高愤怒特质的个体在身体缺场的人际互动中由于缺少了相关的线索,很容易将模糊情境中的不明情绪解读成具有敌意侵犯的信息,相较于低特质愤怒的个体来说更容易产生网络偏差行为.据此,本研究提出假设1:特质愤怒会正向影响大学生群体网络偏差行为的产生.
道德推脱是指个体为了使自己摆脱由于不道德行为带来的消极后果、要承担的责任以及对受害者的愧疚情绪从而对自己的不道德行为进行重新定义的一种认知倾向[15].相关研究表明,个体自身都有其内部的道德行为标准,这些道德行为标准可以对不良行为进行自我调节,进而有效地降低不良行为的发生概率,当个体产生与自身道德行为标准相违背的不良行为时,便会产生内疚与自责等情绪.Bandura在研究中发现,道德推脱对道德自我调节过程有着难以忽视的影响,可以通过道德辩护、委婉标签、有利比较、责任转移、责任分散、忽视或扭曲结果、非人性化以及责备归因八个机制使道德自我调节功能有选择地激活或失效,从而在个体产生与自身道德标准相违背的不良行为时,通过对不良行为合理化使个体摆脱自责或内疚[16-17].一方面,相关研究表明,道德推脱与特质愤怒密切相关,个体对外部刺激进行道德认知的过程会受到愤怒等消极情绪的影响从而出现一定的偏差,进而削弱了道德的自我调节功能,降低了个体的自我控制能力,使得个体的道德推脱水平随之升高[12,18-20].另一方面,根据社会认知理论的观点,道德推脱与网络偏差行为密切相关.道德推脱作为一种认知倾向,在认知上将违背道德规范的偏差行为进行合理化解释,使其成为道德行为,从而使个体免于不道德行为带来的自责与对受害者痛苦的认同.据此,本研究提出假设2:道德推脱能正向预测网络偏差行为并在特质愤怒与网络偏差行为中起中介作用.
根据杨继平等[21]提出的“道德推脱×道德认同”交互模型,即道德推脱与道德认同交互影响个体的道德行为与不道德行为,网络偏差行为受道德推脱的影响存在一定的个体差异,其中,个体的道德认同水平在道德推脱与网络偏差行为的关系中起着调节作用.相关研究也表明,道德认同在道德推脱与网络偏差行为的关系中起调节作用[21].道德认同是指个体以特定的道德特质为基准而形成的自我概念,是关于个体对自己的认识的稳定的道德特质[22-23].道德认同是个体对自己原有道德标准的认同程度,道德认同反映了个体的自我概念中道德品质所占的比例与重要性.相关研究表明,道德认同会对个体内部的道德自我形象进行调节[24].当个体现有的道德自我形象与理想中想要成为的道德自我形象天壤之别时,个体就会产生心理压力进而迫使自己的行为与内部道德标准趋于一致.而当个体自身内部的道德推脱程度比较高时,个体内部的道德自我调节过程就会因此失去其应有的作用.因此,个体自身内部拥有的道德认同程度越高,就越不容易产生道德推脱这一现象.当个体自身内部拥有的道德推脱水平较高时,就更加容易将攻击行为、偏差行为等违背自身道德标准的行为进行合理化,而这种合理化正是高道德认同水平个体重点关注且不愿意保持的一种状态,进而会导致个体产生较大的心理压力.因此,高道德认同会对个体的道德推脱机制产生一定程度的遏制,使个体体验到由不道德行为带来的更高程度的自责与内疚等情绪,进而减少偏差行为的产生.反之,由于道德认同程度较低的个体对自身内部所拥有的道德标准持低认同的态度,对理想与现实道德自我形象的差异并不看重,对不道德行为的感知也不明显,这就导致了道德推脱的作用机制更加容易发挥其原有的作用,促进了偏差行为的产生.据此,本研究提出假设3:道德认同在道德推脱中介特质愤怒与网络偏差行为的关系中起调节作用.
图1 假设模型
采用随机取样的方法,对黑龙江省三所大学的500名在校大学生进行施测,对回收后的问卷进行有效选择后剩余485份,回收有效率为97.00%,被试平均年龄为20.99±2.63岁,基本情况见表1.
表1 被试基本情况
1.2.1 特质愤怒问卷
采用Spielberg[25]编制的特质愤怒问卷.该问卷主要测量个体的特质愤怒水平,主要有气质型愤怒和反应型愤怒两个维度,问卷最终分值越高表示越容易产生愤怒情绪.经过对该问卷的本土化修订[26],该问卷的信效度在中国大学生群体中表现良好,可以进行施测.本研究回收问卷的结果显示,问卷的Cronbach's α系数为0.863.
1.2.2 网络偏差行为量表
采用雷雳等[27]结合我国青少年实际特点编写的网络偏差行为量表.此量表用来对网络偏差行为表现的程度进行测量,主要包括网络过激行为、网络色情行为和网络欺骗行为三个分量表,得分由低到高表明其具有的网络偏差行为程度依次升高.本研究回收问卷的结果显示,量表的Cronbach's α系数为0.945.
1.2.3 道德推脱问卷
采用Bandura编制,王兴超等[28]结合我国本土实际翻译和修订的版本.该量表主要测量个体的道德推脱水平,主要包括道德辩护、委婉标签、有利比较、责任转移、责任分散、歪曲结果、责任归因以及非人性化八个维度,问卷最终分值越高表示个体作出不合乎道德规范的行为时出现道德推脱的可能性越高.本研究回收问卷的结果显示,量表的Cronbach's α系数为0.917.
1.2.4 道德自我认同问卷
采用Aquino等编制,万增奎等[29]在此基础上修订的道德自我认同问卷.该量表主要测量个体的道德自我认同水平,主要包括内隐以及外显两个维度,问卷最终分值越高表示被试对自己目前所拥有的道德越认同.本研究回收问卷的结果显示,量表的Cronbach's α系数为0.853.
采用 Harman 单因子检验法,对得到的结果进行分析发现,抽取到未旋转的特征根大于1的因子共有20个,第一个因子的变异解释率为23.04%,小于40%的标准,表明本研究所获得的数据受共同方法偏差影响较小.
各变量的平均数、标准差和相关系数见表2.特质愤怒与网络偏差行为、道德推脱显著正相关,与道德认同显著负相关.道德推脱和网络偏差行为显著正相关、与道德认同显著负相关.道德认同与网络偏差行为的关系为显著的负相关.
表2 各变量的描述统计、相关分析结果
使用Hayes编制的SPSS宏Process程序,采用偏差校正的百分位Bootstrap方法检验,重复取样5000次,计算95%的置信区间.选择model 4检验道德推脱在特质愤怒与网络偏差行为间的中介效应,结果见表3.
表3 道德推脱的中介模型检验
由表3可知,个体所具有的特质愤怒程度可以分别预测网络偏差行为的发生频率以及道德推脱的程度.在特质愤怒对网络偏差行为产生影响的这一过程中加入道德推脱这一变量,特质愤怒在原有基础上依然能有效地预测个体发生网络偏差行为的概率,在此基础上道德推脱依然也可以有效地预测个体发生网络偏差行为的概率.偏差校正的 Bootstrap 检验表明,道德推脱的中介效应显著,间接效应值为 0.22,95%置信区间为[0.06, 0.40],中介效应占总效应(1.42)的比例为15.49%.这一结果表示特质愤怒既可以直接影响个体网络偏差行为的发生频率,又可以通过影响道德推脱这一变量间接地对个体网络偏差行为的发生频率产生影响.
对道德推脱、道德认同以及网络偏差行为进行去中心化处理,使用Hayes编制的SPSS宏Process程序,采用偏差校正的百分位Bootstrap方法检验,重复取样5000次,计算95%的置信区间.选择model 14检验道德认同在特质愤怒、道德推脱以及网络偏差行为间的调节效应,结果见表4.
表4 有调节的中介模型检验
由表4可知,道德推脱与道德认同的交互项对网络偏差行为的预测作用显著(β=-0.02,t=-3.26,P<0.01),说明个体的道德认同程度在个体的道德推脱程度对个体产生网络偏差行为的过程中起到了调节的作用.为了对这一调节过程进行进一步的分析与了解,本研究把道德认同分为高分组(M+1SD)和低分组(M-1SD)来分析,见图2.
图2 道德认同在道德推脱与网络偏差行为间的调节效应
由图2可知,在个体的道德认同程度比较低时,个体表现出来的网络偏差行为会随着个体的道德推脱程度升高而升高(simple slope=0.56,t=9.40,P<0.001);在个体的道德认同程度比较高时,个体表现出来的网络偏差行为依然会随着个体的道德推脱程度升高而升高,但是这个预测作用相较于道德认同比较高的个体更低(simple slope=0.28,t=3.79,P<0.001).进一步通过简单斜率检验来考察不同道德认同条件下道德推脱对网络偏差行为的预测作用,结果发现,低道德认同水平下,道德推脱的中介效应显著,95%CI[0.08,0.48];高道德认同水平下,道德推脱的中介效应依然显著,95%CI[0.03,0.25],但效应值有所降低,表明随着个体道德认同程度的上升,道德推脱对个体网络偏差行为发生概率的预估程度越来越低,见表5.
表5 在道德认同不同水平下的中介效应
本研究发现,特质愤怒能正向预测网络偏差行为,这与以往的研究结果相似,以往的研究发现特质愤怒能显著正向预测大学生网络攻击行为[12].而根据相关学者对网络攻击行为的定义,网络攻击行为即网络一方的使用者对网络另一方的使用者的有意伤害行为,其与网络偏差行为的实质、研究范围和具体表现形式是相同的[2].因此,我们得出特质愤怒对网络偏差行为具有正向的预测作用的结论是合理的.这一结果表明大学生中具有高特质愤怒的个体相较于低特质愤怒的个体更易产生网络偏差行为.由于互联网具有匿名性的特点,网络社交环境混乱又模糊,使得具有高特质愤怒的个体在网络社交生活中,缺乏沟通交流所需要的相关线索,更易对接收到的外部刺激产生敌意性解释,同时由于网络交往中人们缺少面对面的接触,使得个体的道德意识相较于现实生活中有所减弱,因此就促进了网络偏差行为的产生.由此可见,特质愤怒是影响个体网络偏差行为的重要因素之一,为后续研究探讨如何减少网络偏差行为给予了行之有效的路径与方法.
在对特质愤怒影响网络偏差行为的内在联系进行分析时发现,特质愤怒会通过道德推脱来进一步对个体的网络偏差行为产生影响,这也体现了个体自身内部道德意识在网络偏差行为产生中的重要作用.一方面,特质愤怒与道德推脱呈显著的正相关关系,这与前人的研究结果相一致[12,30].具体而言,愤怒等消极情绪会受到个体道德水平的影响,而高特质愤怒的个体在体验到愤怒情绪的频率、强度等方面都较低特质愤怒的个体高,处于愤怒情绪中的个体对自身道德意识的约束能力会下降,从而使得个体道德推脱水平上升.另一方面,本研究还显示了道德推脱会显著正向预测个体的网络偏差行为,这与以往的研究一致[21].本研究所得结论和社会认知理论的观念一致,道德推脱可以让个体做出更多的不合乎道德规范的行为.当个体的道德推脱程度较高时,其对不道德行为有其内部的一套解释风格,个体通过对不道德行为进行合理化解释,将不道德行为合理化为道德行为从而避免因不道德行为带来的负面情绪,因此其产生网络偏差行为的概率也会相应地增加.综上所述,道德推脱在特质愤怒与网络偏差行为间起中介作用是合理的.
本研究考察了道德推脱在特质愤怒与网络偏差行为间的中介作用以及道德认同对其关系的调节作用.结果发现,道德认同对道德推脱中介特质愤怒与网络偏差行为间接路径的后半段起调节作用,这一结果与以往的研究相一致[21].具体而言,道德认同、道德推脱和网络偏差行为呈显著的负相关关系,道德认同会削弱道德推脱对网络偏差行为的影响,相较于低道德认同个体,高道德认同个体对道德推脱影响网络偏差行为的调节效应更强.高道德认同的个体会对比自身理想道德自我形象与现实道德自我形象,当二者差异较大时,个体就会产生较大的心理压力.道德推脱会导致个体产生网络偏差行为,当个体采用道德推脱这一机制对不道德行为进行合理化解释使其成为道德行为后,高道德认同个体的道德自我调节功能被激活,因此产生了较大的心理压力,进而遏制了网络偏差行为的产生.而低道德认同的个体,由于其对自身内部道德标准的认同度较低,对理想道德自我形象与现实道德自我形象之间的差异感知不明显,因此对道德推脱影响网络偏差行为的调节作用没有高道德认同个体高.
本研究探讨了特质愤怒、道德推脱、道德认同与网络偏差行为的关系,对预防和干预大学生网络偏差行为具有一定的现实意义.首先,大学生特质愤怒的程度越强,个体越容易产生网络偏差行为,因此,高校应培养大学生良好的情绪控制与识别能力,正确识别模糊情境中的不明信息并进行积极导向,对学生在网络交往过程中产生的偏差行为进行有效引导,营造一个健康文明的网络环境.其次,道德推脱在大学生特质愤怒影响网络偏差行为中起到了部分中介的作用,特质愤怒水平高的大学生其道德推脱的程度越高,越容易产生网络偏差行为,因此,高校应针对大学生开展积极有效的道德教育,对不道德行为进行正确的干预和引导,改变大学生的不合理认知,培养有理想有担当的青年一代,降低大学生道德推脱行为的产生,减少网络偏差行为的发生.最后,道德认同在道德推脱中介特质愤怒与网络偏差行为关系的后半段路径起调节作用,道德认同水平越高的个体越不容易产生网络偏差行为,因此,高校应该加强对大学生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教育,塑造大学生正确的人生观、价值观和世界观,提升大学生的道德认同水平,规范大学生安全上网的理念,进而对大学生网络偏差行为进行有效的遏制.
本研究构建了一个有调节的中介模型,考察了大学生特质愤怒、道德推脱、道德认同及网络偏差行为的关系,并得出以下结论:
(1)特质愤怒可以显著预测大学生的网络偏差行为;
(2)道德推脱能正向预测网络偏差行为并在特质愤怒与网络偏差行为中起中介作用;
(3)道德认同在道德推脱中介特质愤怒与网络偏差行为关系的后半段路径起调节作用,即高道德认同会削弱道德推脱对网络偏差行为的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