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成玉
周末回了趟老家,叫勃利的小县城。街道尽头几年前常吃的热面馆还开着,大中午只有店主一人,有一搭没一搭地抱怨着。店主有个五岁的小女儿,下过雨后总爱在店前窄小林带里挖蚯蚓,攒很多带回面馆。大人没发现,就埋到花盆里。被发现就挨顿骂,再等下一场大雨。可她家里的花总是开不长,因为虽然蚯蚓可以松土,但盆内的土壤面积小,无法正常吸收水分,小女孩显然不明白其中的道理,她只认准这蚯蚓会让她的花开得更好。
店主告诉我,小女孩先天性聋哑,只能活在自己的内心世界里。
可我看得出来,小女孩有她自己的快乐,她经常捧着她的花,放到耳边,好像在倾听什么,我知道,她的内心是一座巨大的宝藏,那里蕴藏着无穷尽的景致,闭上眼,她便可以周游世界,历览人间。
她拘谨的内心,是盈着香气的。快乐的心,是一颗颗小石子,揣着它投入生活,再冷寂的湖面,也会泛起微澜。
看着小女孩蹦蹦跳跳地在面馆门口进进出出,对着我绽放比阳光还灿烂的笑脸时,我知道,这人间可以冷清,但不能荒凉,哪怕只剩一朵花,也可以迎风飞舞。
法国作家弗朗索瓦兹·萨冈说:“在某一栋黄色的房子里,所有的楼梯和阳台都突出在屋外,某种东西使你想坐在阳光下,想去偷果子,想用接连几个小时去谈论一件极小的事情。”
我的脑海中便满满都是小女孩托腮凝望花朵的样子,有欢欣,有鼓舞,也有忐忑和失望。
花落了,不是它的生命要凋残,而是你起身离去,再不回过头来。
再回老家時,我决定要送一盆极好的花给面馆的小女孩,并且用手语告诉她蚯蚓不适合放在花盆里。还要告诉她,只要用心听,就可以听到很多花的秘密。听到它的明媚和忧郁,听到它起床时伸着懒腰打着哈欠,甚至,听到它睡着时,四散开来的鼾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