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 洋, 李龙江
(口腔疾病研究国家重点实验室,四川大学华西口腔医院头颈肿瘤外科,四川 成都 610041)
朗格汉斯细胞组织细胞增生症(LCH)是一种罕见的以朗格汉斯细胞增生为特点的、病因未明的疾病,病变可累及包括骨组织、皮肤、肺、肝脏、脾脏、淋巴结、甲状腺、垂体等在内的多处器官和系统。 本文报道1 例累及肋骨、 髂骨及颌骨多处骨组织的LCH,并结合相关文献进行讨论。
患者男性,25 岁,于2019 年11 月因“右下后牙区疼痛不适2 个月”就诊于四川大学华西口腔医院头颈肿瘤外科。主诉:2 个月前无明显诱因下出现右下后牙区疼痛,并伴口内多颗牙松动,未行特殊处理后无明显缓解。
既往史:患者4 年前无意中发现左侧腋下一肿物,有轻微压痛。 胸部CT 检查提示:左侧第八肋腋缘处局部骨质破坏影,伴稍低密度软组织影。 患者于全麻下行左侧第八肋骨病变切除术, 术后病理示:LCH。 免疫表型:Langerhans 细胞S-100 (+)、CD1a(+)、Langerin(+)、CD68(+)、CD20(-)、CD3(-)、MPO(-)、Ki-67 阳性率约为20%。 患者1 年前无明显诱因下出现左髋部疼痛,伴活动受限。 髋关节CT(图1)示:左侧髋臼及邻近左侧髂骨多发不规则骨质破坏影。 正电子发射计算机断层显像(positron emission tomography,PET)/CT(图2)示:左侧髋臼及邻近左侧髂骨处代谢增高。 于全麻下行左髂骨病变切除术,术后病理示:LCH。 术后上述症状缓解。
图1 髋关节CT 示: 左侧髋臼及邻近左侧髂骨多发不规则骨质破坏影Figure 1 CT image showing multiple irregular bone destruction of left acetabulum and adjacent left ilium
图2 PET/CT 示:左侧髋臼及邻近左侧髂骨处代谢增高Figure 2 PET/CT image showing increased metabolism in the left acetabulum and adjacent left ilium
入院专科查体及辅助检查:患者面型对称,开口度、开口型正常,口内黏膜完整,16 牙、34 牙、35 牙、36 牙、46 牙Ⅰ度松动,双侧颌下、颏下及颈部未扪及明显肿大淋巴结。曲面断层片(图3)示:右侧上颌骨及双侧下颌骨呈凹坑状吸收, 病损边界较清晰,边缘欠光滑,受累牙根未见明显吸收,部分牙呈悬浮征。
图3 术前曲面断层片示:右侧上颌骨及双侧下颌骨凹坑状吸收,边界尚清晰,边缘欠光滑Figure 3 Tomography image showing the right maxilla and bilateral mandible were resorbed in pits, the boundary was still clear, and the edge was not smooth
诊断:结合既往病史,诊断为LCH。 于全麻下行右侧上颌骨及双侧下颌骨病变刮治活检术,术中见病变区域牙槽骨吸收,牙根暴露(图4)。术后病理结果(图5、6)支持上述诊断。术后1 个月复查,患者恢复良好,无明显疼痛症状。
图4 术中见左下颌骨磨牙区牙槽骨吸收,牙根暴露Figure 4 Image of alveolar bone resorption and root exposure in the molar region of the left mandible during the operation
图5 术后病理苏木精-伊红(hematoxylin-eosin,HE)染色结果示:组织细胞增生并呈弥漫性浸润(×200)Figure 5 Postoperative pathological hematoxylin-eosin (HE) staining showed that histiocytes proliferation and diffuse infiltration (×200)
图6 术后病理HE 染色结果示:增生的组织细胞细胞核体积大,部分可见核分裂,部分细胞内可见空泡性变(×400)Figure 6 Postoperative pathological HE staining showed that the nuclei of the proliferative tissue cells were large, some mitoses were seen, and some cells had vacuolar degeneration (×400)
LCH 是一种较罕见的疾病,各个年龄阶段均可发病,但儿童发病多于成人,成人发病率为0.000 1%~0.000 2%, 儿童的发病率为0.000 4%~0.000 8%[1],男女比例为1.5∶1,且1 岁以下儿童发病率相对较高[2]。 LCH 的发病机制尚未完全清楚,其主要争议在于LCH 是一种肿瘤性疾病还是一种免疫紊乱性疾病[3]。 随着近年来在LCH 中BRAF V600E 和MAP2K1 等基因突变的发现,现已将LCH 归为炎性髓系肿瘤[3]。 Badalian-Very 等[4]首先在57%的LCH病变中发现了BRAF V600E 的基因突变,后被证实该种突变可使参与多种细胞功能的RAS-RAF-MEK信号通路被激活,从而产生致病性朗格汉斯细胞和增殖失控,由此证实了LCH 是一种肿瘤性疾病。 此外,MAP2K1 基因第2 外显子和第3 外显子的突变,以及较少见的ARAF 基因突变,也可导致上述通路的激活,从而致病[5]。
临床上将LCH 分为单系统LCH 和多系统LCH,单系统LCH 又根据累及单个或多个位点分为2 种, 多系统LCH 根据是否累及危险器官而分为2 种,其中危险器官包括肝脏、脾脏及骨髓[6]。本病例病变同时波及肋骨、髂骨、颌骨3 处骨组织,这种情况非常罕见,按上述标准,本病例应属单系统多位点的LCH。 LCH 可累及包括骨、皮肤、肝脏、肺、脾脏、垂体、中枢神经系统、造血系统在内的多个器官和系统[7],其临床表现也因此而多样,其中最常见的是骨和皮肤的损害。 骨损害约存在于80%的病例中[8],通常表现为软组织肿块并伴有疼痛或肿胀[6],影像学检查常可见溶骨性破坏,其中颅骨被累及最常见[9]。 皮肤损害约存在于33%的病例中,可表现为皮肤红斑、丘疹或脓包等,且皮肤受累通常伴随多系统的损害[8],故对于出现皮肤损害的LCH 患者应注意排查全身情况。
有研究显示,口腔颌面部受累约出现在77%的LCH 患者中,其中口腔颌面部既可以是多系统LCH所累及的部位之一, 也可以是LCH 所累及的唯一部位[10]。 LCH 的口腔颌面部症状常具有非特异性,患者常因颌面部疼痛、肿胀、牙齿松动或口腔黏膜溃疡等症状而就诊,又由于LCH 本身的罕见性,因而具有误诊率高的特点,常需与颌骨囊肿、口腔颌面部良恶性肿瘤、牙周病等相鉴别。 为了方便描述,可将LCH 的口腔颌面部受累表现进一步分为骨损害、口腔黏膜损害、牙周组织损害3 种[10]。 骨损害常见于颅骨上颌骨及下颌骨, 其中以下颌骨最为多见[10]。 X 线片上,骨损害通常表现为溶骨性改变,当发生于上下颌骨时, 可表现为牙槽骨高度降低,部分牙可表现为“悬浮征”,患者可出现疼痛、肿胀、牙齿松动等症状, 严重者甚至可导致病理性骨折;当LCH 累及下颌骨髁突时,可导致颞下颌关节紊乱病[11]。口腔黏膜损害常见表现为溃疡或红斑,多发生于颊黏膜和口腔前庭后弓,且常伴有面颈部淋巴结肿大[10]。 牙周组织损害通常是在骨损害的基础上进一步发展而来,常表现为牙龈增生或萎缩、出血、牙周袋形成等[10]。此外尚有LCH 累及腮腺[12]、舌下腺[13]的报道。
LCH 的诊断主要依赖组织学和免疫组织化学,临床表现及X 线片、CT 等影像学检查对诊断有一定的辅助作用, 早期活检对于LCH 的确诊尤为重要。组织学上,LCH 可表现为嗜酸性粒细胞、淋巴细胞、巨噬细胞和朗格汉斯细胞的浸润[14]。免疫组织化学上,可观察到CD1a、CD207(又称为Langerin)呈阳性[14]。
LCH 的治疗尚未完全形成统一标准,治疗方式主要包括手术、化疗和放疗。 单灶性的骨病变常采用手术切除或局部注射皮质类固醇药物的方法,值得注意的是,过于激进的手术方式可能会影响病变区域术后的骨重建[15]。 放疗则适用于单位点椎体病变或有股骨骨折风险的儿童和成人,约90%的患者经放疗后疾病得到了有效控制,但无论成人还是儿童均应严格控制放疗剂量[15]。 多系统LCH 及部分多发性骨损害的患者常需采用化疗或手术联合化疗的方法[15]。 此外已有研究报道了一些靶向治疗药物在LCH 中的应用[3],但仍在进一步的研究中。LCH的预后总体较好, 但多系统LCH 较单系统LCH 预后差,有危险器官受累者较无危险器官受累者预后差。 单系统LCH 及无危险器官受累的多系统LCH患者, 其5 年生存率≥98%, 而有危险器官受累的LCH 患者,其5 年生存率≤77%,部分累及重要器官者可有后遗症[4]。 本例病例中,患者主要表现为颌面部疼痛和牙齿松动,结合既往病史,明确LCH 的诊断并不困难;手术后1 个月,患者恢复较好,但远期效果有待进一步随访,目前患者已转诊至血液科评估是否进行进一步的化疗。
综上所述,LCH 是一种以朗格汉斯细胞增生为主要特点的罕见疾病,其病因未明、临床表现多样,其中口腔颌面部易受累的部位主要包括骨、黏膜和牙周组织,临床误诊率高,确诊依赖组织学和免疫组织化学, 故口腔科医师若遇到有上述症状的患者,应考虑LCH 的可能性。 目前口腔颌面部的LCH仍以手术治疗为主,预后较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