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译 李威
我观看过1969年阿波罗11号登月时模糊的电视画面。从那以后,每当抬头注视月亮,我都会想起人类历史上的这次非凡壮举。在第一颗人造地球卫星斯普特尼克一号升空入轨的12年之后,人类就成功地实施了登月计划。如果保持这种势头,在这之后的10年或20年之内,人类肯定就会在火星上留下脚印。这是我们这一代人当时的期望。然而,那时是美苏太空竞赛的时代,当时美国宇航局的预算占据了美国总预算的4%。在赢得竞赛的胜利之后,投入巨额资金的动力就变得不足了。
对今天的年轻人来说,这些成就只不过是历史书上的文字。然而,人类的空间技术正在迅速发展。在日常生活中,我们利用卫星进行通信、预报天气、监测和导航。登陆火星等其他行星的机器人探测器拍摄并传回了各种各样独特环境的照片。空间望远镜也彻底改变了我们对宇宙的认识。更重要的是,人类,或者说我们当中的一小部分人,可能正处于太空探索时代的边缘。相比之下,登月似乎只能算是一种寻常的举动。
月球最后的访客——阿波罗17号的宇航员哈里森·施密特(Harrison Schmitt)和尤金·塞尔南(Eugene Cernan)——于1972年从太空返回。在之后50年的时间里,人类的太空探索进程似乎不进反退:虽然前后有数百人冒险进入太空,但基本都还是在低轨道的国际空间站(ISS)中绕地飞行。国际空间站在科学和技术上的收益确实很高,但是相较于机器人任务,性价比要低一些。这些太空航行也不像当年苏联和美国大胆的太空计划那样令人振奋。
航天飞机在退役之前一直是运送人员往返国际空间站的主要载具。人类历史上一共发射过135次航天飞机,其中共发生过2次事故。宇航员和试飞员是愿意接受低于2%这样一个风险水平的。但将航天飞机宣传为一种针对平民的安全运载工具,并不是明智的做法。1986年挑战者号灾难的受害者中,就有一位平民女教师克里斯塔·麦考利夫(Christa McAuliffe)。每一次事故都是全美国人民的痛苦经历,并导致航天飞机航行计划的中断。为了进一步降低风险,人们付出了代价高昂的努力,但效果非常有限。
21世纪,我们将派出由微型探测器组成的编队对整个太阳系进行探索。约25年前,美国宇航局发射了卡西尼号探测器,它在飞行了7年之后,又花了13年时间探索土星及其卫星。与之相比,未来的探索技术还要先进得多。在之后的几年里,我们可能会利用机器人在太空中组装巨型轻质结构:例如使用从月球或小行星开采的原材料建造巨大的薄纱状反射镜,用于望远镜的搭建或太阳能的收集。这种机器人甚至可以在更高的轨道上维修航天器。
机器人技术和人工智能(AI)的进步使得太空探索对人类本身的依赖正在降低。阿波罗17号的宇航员施密特是一名地质学家,他可以收集有价值的月球岩石和土壤样本。但在未来,利用火星探测器就可以做到这一点。如果你能让机器人来工作,为什么还要再派一个人呢?当然,尽管如此,我还是希望人类和机器人一同探索——并不是为了某个实际目标,而是为了体现冒险的意义。
像SpaceX和蓝色起源公司这样的私营企业将硅谷文化带入了一个长期由美国宇航局和几家航空企业集团主导的领域。它们改进了火箭技术并降低了成本。此外,他们对风险的厌恶程度可能要低于美国宇航局。相比于西方政府资助的宇航员,志愿者们也愿意承受更高的风险。因此,这些由私人赞助而非公共资金保障的项目,应该成为人类太空航行的先驱。
我们需要避免使用“太空旅游”一词。它让人们相信,这样的冒险是常规的、低风险的。如果人们普遍持有这样的看法,那么事故将会不可避免地重演,和航天飞机的事故一样给人们带来心灵上的创伤。这样的冒险行为必须定义为危险的运动或勇敢的探索,才能用来“推广”。21世纪晚些时候,勇敢的冒险者——比如拉努夫·费恩斯(Ranulph Fiennes)或早期极地探险家那样的人——很可能会建立独立于地球的“基地”。 埃隆·马斯克是地球上最富有的人,他曾说过,自己想在火星上寿终正寝——当然死亡原因并不是撞击火星。
但是,我们更长远的目标应该是什么?马斯克和我已故的同事斯蒂芬·霍金设想,火星上的第一批“定居者”安顿下来之后,将会有数以百万计的其他人跟随他们而来。但这是一种危险的错觉。在火星上应对气候危机要困难得多。哪怕是珠穆朗玛峰的峰顶,也要远比太阳系中的其他环境舒适。对我们大多数人来说,并不存在“行星B”。但我仍然想为那些探索火星的先驱者欢呼喝彩,因为他们将在22世纪及以后人类的发展进程中发挥关键作用。
我这么说是因为,这些极难适应新栖息地的开拓者,相比地球上的拓荒者,改变自己的动力更强。他们会对未来几十年里日益成熟的基因工程技术和人体机械改造技术加以利用。人们希望这些技术在地球上受到严格监管——但在火星上,这远远超出了监管机构的控制范围。我们应该祝他们好运,希望他们的后代可以适应外星环境。这可能是人类向新物种分化迈出的第一步。
引领后人类时代发展的将是这些太空冒险者,而不是那些满足于适应地球生活的人。或许是在深空——不是在地球上,甚至不是在火星上——非生物“大脑”将发展出人类无法想象的能力。
在燃料耗尽之前,太阳还能再存活60亿年。而正在膨胀的宇宙将持续更长的时间——也可能永远存在下去。因此,即使只有地球上诞生了智慧生命,也并不意味着我们对宇宙来说无足轻重:我们的群体可能在未来分散定居,使得更复杂的智能文明在整个银河系内传播。星际航行——甚至是星系间航行——对于接近永生的人来说不是什么大事。
尽管我们不是演化树的末端分支,但人类可以宣称,我们向电子实体过渡并将影响传播到地球之外的过程,具有真正的宇宙学上的意义。但这又令我们提出了一个进一步的问题:我们的后代会成为第一批在银河系内散居的智能生物吗?有没有可能,他们会遇到起源于某颗古老恒星周围行星上的其他文明?
资料来源 The Guardia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