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牢狱里出来的天子

□刘娟

在巫蛊之祸中，太子刘据及其子女全部被害，唯独襁褓中的孙子刘病已逃过一死，被收在临时设置的官狱里。

原廷尉监丙吉受武帝诏命，负责审理巫蛊案。丙吉知道太子刘据并不是真的谋反，所以对皇曾孙刘病已无辜受到连累深为哀怜，便选了两名忠厚谨慎的女囚胡组和郭征卿，让她们住在宽敞干净的房间哺养刘病已。丙吉每天都前去探视两次。

巫蛊案一连拖了几年，武帝的身体也不见好转，有一个方士就对他说：“长安监狱中有一股天子之气。”武帝便派人前往京城各个监狱，处死在押的所有犯人，无论罪行轻重。

丙吉听说后，关闭大门，不让来人进去，说：“皇曾孙在此！普通人都不能无辜被杀，何况是皇上的亲曾孙呢！”

双方僵持到天明，最后那人回去报告武帝，并弹劾丙吉。武帝这时也醒悟过来，说道：“是上天让丙吉这样做的。”于是下诏大赦天下。

过了两年，丙吉觉得监狱的环境不适合刘病已，便对狱官说：“不能让皇曾孙一直住在监狱里。”他让狱官写信给京兆尹，并将刘病已送出去。然而，京兆尹没有得到武帝的诏令，不敢接受刘病已，又把他送回狱中。

丙吉无奈，他找到负责财政的少内啬夫，希望改善皇曾孙的衣食起居，但少内啬夫对他说：“没有皇上的诏令，实在无法给皇曾孙提供上等供给。”丙吉只好从自己的俸禄里拿出一部分钱来给刘病已买好米好肉。

丙吉听说刘病已的祖母史良娣的母亲贞君还健在，便用车将刘病已送给她抚养。贞君年事已高，但见刘病已如此孤苦无依，心里非常难过，便亲自抚养刘病已。

又过了两年，武帝病重，临终前下诏，命掖庭抚养刘病已，并将他登记进皇家宗谱。刘病已便从史家搬出，被养育在掖庭。

当时，担任掖庭令的张贺曾经是太子刘据的宾客，感念太子旧恩，就对刘病已体贴入微，用自己的钱供刘病已读书，学习《诗经》等儒学经典。

暴室啬夫许广汉将女儿嫁给了刘病已。张贺出钱为刘病已备办婚事。

从此，刘病已以许广汉和太祖母史家为依靠，又跟随名师学习《诗经》，闲暇时也经常周游各地，对下层社会的奸邪丑恶和官吏的好坏得失了解得十分清楚。

等到昌邑王刘贺被废黜之后，霍光和张安世等人商议重新确定皇位继承人时，丙吉上书霍光：“我私下里走访，听老百姓的议论，他们对在位的同宗诸侯都没有好评。而奉遗诏养育在掖庭的孝武皇帝的曾孙刘病已，如今已有十八九岁了，他通晓儒家经术，很有才干，办事稳重，性格平和。希望大将军对他详加考察，再参考占卜的结果，看他是否合适继承帝位。”

太仆杜延年也知道皇曾孙刘病已品德美好，劝霍光、张安世立他为皇位继承人。于是，霍光召集丞相及各大臣共同商议此事。

大家一致同意后，霍光便向太后上奏说：“孝武皇帝曾孙刘病已，年十八岁，从师学习《诗经》《论语》《孝经》，行为节俭，仁慈爱人，可以作为孝昭皇帝的继承人，侍奉宗庙，治理天下百姓。”

公元前74年，刘病已正式登基，即汉宣帝。

大将军霍光郑重请求归政于皇上，宣帝谦让，不肯接受，并当众宣布：“事无大小，先向大将军奏报，然后再上奏给朕。”霍光的权势因此越发加重，他每次朝见，宣帝总是一副谦虚恭敬的样子。

过了几年，霍光病逝。宣帝亲自前往灵堂进行祭悼，以皇帝的规格厚葬霍光，还下诏免除霍光后代子孙的赋税、徭役，让他们继承霍光的封爵、食邑，世世代代永远不变，以此报答霍光拥立自己做皇帝的大德。

宣帝出身于民间，了解下层人民的艰难困苦。霍光死后，他开始亲自主持朝政，每隔五天，就要召集群臣，听取他们对朝政事务的意见。他要求自丞相以下，每个大臣各就自己负责的事务分别奏报，再将他们的意见下达有关部门试行，检验其功效，因此没有人敢抱着苟且敷衍的态度办事。

宣帝常说：“要让老百姓安居乐业，没有抱怨，就要做到为政公平清明。”所以任命高级地方官吏时，宣帝总是亲自召见他们，询问他们的打算，之后再考察他们的行为，看是否与他们当初说的一样。凡查出有言行不一致的，一定要追究其原因。

由于从小在监狱里长大，宣帝对冤狱尤其深恶痛绝，他说：“刑狱，关系着万民的生命。只有能使生者不抱怨，死者不怀恨，才可以称得上是称职的官吏。如今却不是这样，有的官吏使巧耍诈，玩弄法令，断章取义，胡乱判案，老百姓还有什么指望呢？二千石官员要分别督察自己的属下，不得任用这样的人。”

为了防止自己颁布的政令出现偏差，宣帝还下诏，要求各郡、各封国推荐贤良方正、敢于谏言的人，匡正他的错误、指出他的过失。对于治理地方有成效的官员，宣帝总是加以勉励，提升官阶、增加俸禄，甚至赏赐爵位，遇有职位空缺，则按照他们平时所受奖励的多少，依次补任。他说：“有功不赏，有罪不罚，即使是尧舜禹也无法将天下治理好。”因此，汉朝的好官，以汉宣帝时期最多，号称中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