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浩月
信报箱许久没有收到稿费单了,绿色的、长方形的、上面盖着邮戳的那种。以往收到后,我会带着女儿去两公里外的邮电所,把她放在膝头,等待工作人员,把稿费取出来。那会儿她才四五岁,邮电所兑付汇款单的阿姨都知道她有一个靠稿费生活的爸爸。
说来难以置信,我怎么成了靠稿费生活的人呢?这在年轻时是想都不敢想的事。那时候觉得,只有鲁迅这样的人物,才能有充足的稿费活下去并且活得很好,而像我这样给报刊投稿并日夜盼着文章刊出的文学爱好者,能偶尔收到一张稿费单就很满足了。
不过,我的第一张稿费单,来自于电台。当那张绿色的纸片拿在手里时,没有想象中那么激动:一是因为电台播出的文章,从收音机里传出后,便消失于空气中了,不像报刊那样,可以对应着印刷出来的文字,证实你的劳动果实;二是稿费只有两元,我在邮局门口徘徊了许久,不好意思进去取。
在20世纪90年代初期,我的工资每月是80元,两元的稿费,也约等于一天的薪水啦。等到电台的稿费单积攒了五六张的时候,我把它们取了出来,买了几整版8分钱的邮票,剩下的钱,请我的同事好友们在医院大桥旁边的小饭馆里,开心地吃喝了一顿,他们(包括我自己)都觉得稿费是意外之财,用它请客吃饭天经地义。
20世纪90年代末期,我在小城镇政府当通讯员,给小城的报纸提供新闻稿和副刊文章,稿费统计在一个本子上,每个月到了日子,自己拿笔去画钩,然后到财务室支取。小城报纸的编辑们,经常在我取了稿费后,盛情邀请我等他们下班玩两把麻将,牌艺不精的我经常把一个月的稿费都输了。
跨入2000年的时候,我的稿费单已经开始从全国各地纷纷飘向小城了,或是这个缘故,北京一家文化机构向我抛出了橄榄枝。我向沈从文学习,勇敢地当了一名“北漂”,“流浪”在北京的网站、报纸、杂志编辑部,做采编工作的同时也开始更大量地写作。“长安居,大不易”,好在稿费一直还不错。
前几天,北京有家媒体庆祝自己成立18周年,想了想,从创刊时成为他们的作者,我给包括这家报纸在内的太多媒体,写了18年甚至20多年的文章。从2000年到2008年,大概是都市报的黄金时代,也是副刊专栏最红火的时代,我赶上了这波“风口”,在2005年的前后两三年,最多曾同时在七八家报刊开设专栏,那时是我稿费最多的时候。
最近几年,稿费都通过银行转账的形式发放了,有的能收到短信“叮”的一声通知,有的无声无息地到达。去邮局取稿费这种带有仪式感的事情,已经许久没有去做了。家附近的那个邮局,多年未去,假若我带已经上小学六年级的女儿再去闲逛,不知道那位阿姨是否还在岗位上,是不是还记得那个总坐在爸爸膝头向柜台里好奇张望的小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