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习导向对新创企业绩效的影响：双元创新的中介作用

□李梦莹 张秀娥

一、引言

随着“大众创业，万众创新”理念的深入贯彻，我国创业环境不断优化，创业人数持续增加，新创企业已经成为我国经济发展的巨大推力。但是，新创企业往往存在规模小、资源匮乏、环境适应力差等劣势，导致新创企业成功率总体较低。如何促进新创企业生存与发展、提升新创企业绩效，成为学术界和实践界重要的研究议题。

在转型经济背景下，新创企业面临更加复杂多变的环境，技术与市场需求变动较快，当前具有竞争优势的任何产品或服务都不能使企业长期获取利润。学习外部新知识，更新现有知识基础，俨然成为建立竞争优势、提升企业绩效的重要途径。知识是创新的源泉，创新分为探索式创新和利用式创新两种模式。通过学习所得的异质性知识有助于企业开发更有效益的新产品或服务，进行探索式创新；而企业通过学习获得的相似领域内的知识有助于企业改进其现有产品或服务，进行利用式创新。由此可以看出，探索式创新能够确保新创企业未来的生存能力，而利用式创新能够确保新创企业当前的生存能力，以双元视角研究探索式创新和利用式创新更容易解释创新在新创企业中的重要性。但是，鲜有研究以双元思想，将探索式创新和利用式创新引入学习导向与新创企业绩效的研究中。为了解决上述研究空白，本文聚焦新创企业，着重研究学习导向、探索式创新、利用式创新与企业绩效之间的关系，打开学习导向对新创企业绩效作用的“黑箱”，探究并对比探索式创新和利用式创新在学习导向和企业绩效间的中介作用，以综合视角分析如何提升新创企业绩效，补充和完善新创企业绩效的相关研究。

二、文献回顾与研究假设

（一）学习导向与企业绩效

基于组织学习理论研究如何维持并提高企业绩效的学者越来越多，学习导向对企业绩效的重要性已经被许多学者所承认。如，马鸿佳等基于对国际化企业的研究，发现学习导向影响企业的国际创业能力并最终影响国际化企业绩效；Mallén 等发现组织学习能力是影响企业绩效的关键因素。由此可见，学习导向可以提升企业绩效。然而这些研究更多地聚焦于大型企业以及国际化企业，很少聚焦于新创企业。资源快速反应能力和灵活性是新创企业的特点，而学习导向不仅能够帮助新创企业灵活运用以及改进企业的固有知识，还能够帮助企业从外部获取新知识，更新现有知识基础，提高竞争优势，最终提升企业绩效。因此，具有很强学习导向的新创企业会逐渐积累并创造知识，知识的积累和创造帮助新创企业获取资源和创造技能，提高企业的灵活性和快速反应能力，并为企业带来持续竞争优势，进而提升企业绩效。基于此，本文提出如下假设：

H1：学习导向对新创企业绩效具有正向影响作用。

（二）学习导向与探索式创新和利用式创新

学习导向与组织范围内的知识创造和利用活动有关，以学习为导向的企业会在组织范围内创造和利用知识以促进创新。House 和Thompson 将创新定义为新思想、流程、产品或服务的生成、接受和实现，创新过程包含获取、传播和利用新知识。已有研究强调了学习导向的重要性及其对创新的影响，如Sheng 和Chien 指出学习导向可以促进企业创新。致力于学习的企业可以通过三种方式提高其创新能力。首先，以学习为导向的企业往往具有理解和预测客户需求的知识和能力，更容易识别新兴市场需求创造的机会，进而进行创新。其次，致力于学习的企业更有可能通过学习掌握先进的技术，并将该技术用于创新。最后，致力于学习的企业可能比竞争对手有更大的创新能力，这种组织的特点之一是密切关注竞争对手在市场中的行为，尽可能了解竞争对手的优势和劣势，不仅从他们的成功中学习，也从他们的失败中学习。

本研究将企业创新分为探索式创新和利用式创新。探索式创新是根本性的创新，包括获取新知识，为新客户或新兴市场开发新产品；而利用式创新式是一种渐进式的创新，指的是增强企业现有知识，改进现有产品。组织进行创新需要一定的知识基础，企业自身的知识存量往往不足以支撑创新活动，因此需要学习。基于此，本文提出如下假设：

H2：学习导向对探索式创新具有正向影响作用；

H3：学习导向对利用式创新具有正向影响作用。

（三）探索式创新、利用式创新与新创企业绩效

在经济全球化的今天，企业处于动荡的环境中，基于知识获取的创新活动能够使企业创造出有价值的产品和服务，满足动态市场的需求，提升企业绩效。创新与企业绩效之间的关系已经被学术界公认，如Jajja 等指出产品创新能够提升企业绩效，王喜刚提出组织创新可以通过提升企业的技术创新能力间接提升企业的创新绩效。已有研究证实，成功的企业需要同时进行探索式创新和开发式创新，这是因为利用式创新保证了企业当前的生存能力，而需要大量资源投入的探索式创新确保了企业未来的生存能力。对于新创企业来说，由于新创企业弱性，其进行探索式创新获得的颠覆性产品有可能改变其弱势地位，提升竞争优势，进而获得超额利润。另外，由于技术的不可模仿性，其他企业无法在短期内创造出相同或相似的产品或服务，因此增强了新创企业产品的异质性并提高客户满意度，能构建企业的核心竞争力，促进新创企业持续成长，提高企业长期绩效。然而新创企业利用新知识的开发并不总能获得回报。也就是说，探索式创新伴随着大概率的失败，企业需要进行利用式创新保证新创企业当前利润，并为探索式创新提供支持。利用式创新是通过对现有知识进行组合利用以改进现有产品，这种创新活动能够提高效率，降低成本，更好地满足客户和市场的需求。[基于此，本研究提出如下假设：

假设4：探索式创新对新创企业绩效具有正向影响作用；

假设5：利用式创新对新创企业绩效具有正向影响作用。

（四）探索式创新与利用式创新的中介作用

学习导向之所以对新创企业绩效有重要作用，一部分原因是因为学习导向与企业创新有密切联系。Calantonea 等指出学习导向和创新能力是决定企业绩效的重要因素，以学习为导向的企业能够提高创新能力进而提升企业绩效。创新是企业生存和发展的基石，一个企业只有拥有创新精神才能够在动荡的环境中生存。无论是探索式创新还是利用式创新，都需要以知识作为基础。一个有较强学习导向的新创企业时刻关注市场的变化，并能够获取企业外部的知识，通过对知识的处理将其转化为自身能力进而开展创新，最终提升新创企业绩效。企业通过学习所得的异质性知识使其能够了解新的领域，对这些异质性知识的处理有助于企业进行探索式创新，开发更有效益的新产品或服务。企业通过学习所得的同质性知识能够使其对现有领域有更深入的了解，对这些同质性知识的处理有助于企业进行利用式创新，改进现有产品或服务，提高效率，降低成本，更好地满足客户和市场的需求，利用式创新过程培养的能力可以通过与现有产品产生协同效应和促进销售来提高新创企业绩效。基于此，本文提出如下假设：

假设6：探索式创新在学习导向与新创企业绩效关系间具有中介作用；

假设7：利用式创新在学习导向与新创企业绩效关系间具有中介作用。

（五）探索式创业与利用式创新中介效应的对比

学习导向能够通过探索式创新和利用式创新活动提升新创企业绩效，但是探索式创新与利用式创新在学习导向与新创企业绩效间的中介作用大小并不一定是等同的。由于新创企业处于动荡的成长期，存在规模小、环境适应力差、资源不充足等弱势，探索式创新有较高的失败率，所需知识和资源也更难获得。当投入大量成本进行的探索式创新活动失败后，对新创企业的打击往往是致命的。因此，新创企业可能更倾向于进行风险较低的利用式创新。基于此，本文提出如下假设：

假设8：学习导向主要通过利用式创新提升新创企业绩效。

三、研究设计

（一）数据收集

本研究采用调查问卷来收集所需数据，为了更加准确地了解新创企业学习导向、探索式创新、利用式创新和企业绩效等方面的信息，本研究将新创企业的高层管理者和研发人员作为此次调查的对象。新创企业通常以时间来划分，本文借鉴Zahra 的研究，将新创企业定义为成立时间少于8 年的企业。本次调研工作从2020 年6 月到2020 年9 月，历时3 个月。一共发放问卷500 份，回收问卷427 份，剔除答案不完整、有明显倾向性以及企业成立时间大于8 年的问卷115 份，共收到有效问卷312 份，有效回收率为73%。表1 为研究样本的基本信息。

表1 样本的构成分布（N=312）

（二）变量测量

本研究采用的测量量表均为国外成熟量表，本研究对量表题项进行了多次反复翻译，以确保量表语言的准确性，所有题项均采用李克特五点量表进行测量。

1.学习导向

学习导向的量表参照Sheng 和Chien 的研究，该量表共有5 个题项，如“我们经常参加各种各样的专家演讲，以提高我们在生产、营销和管理方面的知识”。

2.双元创新

借鉴He 和Wong 提出的量表测量探索式创新和利用式创新，探索式创新用4 个题项来测量，如“企业注重新产品的引进”；利用式创新采用4 个题项衡量，如“企业注重改进现有产品的质量”。

3.企业绩效

企业绩效的测量分为主观测量与客观测量两种方法，由于客观绩效指标获取较为困难，且很可能存在虚假信息，本研究采用主观测量方法对企业绩效进行衡量。主要参考Chen 的研究，利用新创企业对其市场份额、销售额、利润、资产回报率的满意程度测量企业绩效。

4.控制变量

考虑到企业年龄与企业规模对研究结果的影响，本研究将企业年龄和企业规模作为控制变量纳入研究中。其中，企业年龄用企业成立年限衡量，企业规模用员工人数衡量。

（三）信度和效度检验

本研究利用Cronbach’s α 系数作为信度的检验标准，由表2 可知，所有被测构念的Cronbach’s α 值全部大于0.8，由此可知整体量表具有较高的信度。另外，本研究对量表的聚合效度和区分效度进行了检验。量表的聚合效度利用平均抽取方差（AVE）和组合信度（CR）检验，AVE 最小为0.560，大于0.5，CR 值最小为0.847，大于0.8，由此可知，量表的聚合效度较高。所有变量AVE 值的平方根均大于该变量与其他变量之间的相关系数，说明样本的区分效度较好。除此之外，本研究还采用AMOS24.0 软件对数据进行了验证性因子分析，各拟合指标达到基本标准，模型拟合度较高，区分效度较好（χ/df=1.758，CFI=0.968、RFI=0.915、GFI=0.932、TLI=0.961、IFI=0.968、NFI=0.929、RMSEA=0.049）。

表2 信效度检验

（四）共同方法偏差和共线性检验

由于本文的研究变量学习导向、探索式创新、利用式创新和新创企业绩效都是自我报告性质的，这有可能会造成同源误差，从而不能准确反映各变量间的真正关系。为了减少共同方法变异对研究结果的影响，本文在调查过程中采取了以下控制方法：调查样本匿名填写问卷、打乱题项顺序、设置反响积分题目等。另外，本文还利用了Harman 单因素法检验共同方法偏差，将所有题项进行因子分析。结果表明，未旋转的全部题项自动聚合成4 个因子，第一个因子的方差贡献率为34.32%，未占到总变异解释量的一半。因此，本文的共同方法变异问题得到了控制。本文利用方差膨胀因素和各变量间的容忍度对多重共线性进行检验，结果表明各模型VIF 值均小于2，4 个变量间的容忍度大于0.6。因此，同源方差和共线性问题没有对研究结果产生严重影响。

四、假设检验

（一）相关系数矩阵

在进行假设验证前，需要初步验证变量之间的相关系数是否显著，结果如表3 所示，各个变量之间的相关系数显著，符合理论预期。

表3 描述性统计结果及变量的相关系数矩阵

（二）假设检验

1.主效应检验

为了检验学习导向对新创企业绩效的影响，本研究将新创企业绩效作为因变量，学习导向作为自变量进行回归，具体结果见表4 中的模型4。由模型4 可知，学习导向对新创企业绩效具有显著正向影响（β=0.375，p＜0.01），假设H1 成立。

2.探索式创新中介效应检验

为了验证探索式创新的中介作用，本文采用Baron 和Kenny 提出的层次回归法，结果如表4 所示。学习导向对探索式创新具有显著正向影响（β=0.143，p＜0.05，模型2），假设H2 成立。同时，探索式创新对新创企业绩效具有显著正向影响（β=0.246，p＜0.01，模型5），假设H4 成立。最后，将学习导向和探索式创新同时作为自变量对新创企业绩效进行回归，结果发现学习导向（β=0.347，p＜0.01，模型6）和探索式创新（β=0.196，p＜0.01，模型6）对新创企业绩效的正向影响依旧显著，因此探索式创新在学习导向和新创企业绩效之间存在部分中介作用，假设H6 成立。

表4 学习导向、探索式创新和新创企业绩效回归分析

3.利用式创新的中介效应检验

本研究依旧采用Baron 和Kenny 的层次回归法来验证利用式创新的中介作用，结果如表5 所示。学习导向对利用式创新的正向影响显著（β=0.510，p＜0.01，模型8），假设H3 成立。同时，利用式创新对新创企业绩效具有显著正向影响（β=0.366，p＜0.01，模型9），假设H5 成立。最后，将学习导向和利用式创新同时作为自变量对新创企业绩效进行回归，结果发现学习导向（β=0.252，p＜0.01，模型10）和利用式创新（β=0.241，p＜0.01，模型10）对新创企业绩效的正向影响依旧显著，因此利用式创新在学习导向和新创企业绩效之间存在部分中介作用，假设H7 成立。

表5 学习导向、利用式创新和新创企业绩效回归分析

4.探索式创新与利用式创新的中介效应对比分析

本研究模型中包括探索式创新和利用式创新两个中介变量，本研究采用Preacher 和Hayes提出的Bootstrap 方法验证两个中介变量效应的大小，中介效应的大小可以用特定变量中介效果占总间接效应的比例表示。因此，本研究用探索式创新和利用式创新的中介效应占总间接效应的比例来比较两条中介路径的大小。第一，本文利用Bootstrap 方法检验学习导向对新创企业绩效的总影响和直接影响，设定样本量为2000，置信度为95%。结果显示，总影响和直接影响的置信区间内都不包含0。第二，本研究利用Bootstrap 方法得到变量关系的路径系数，并通过乘积法得到两条中介路径的间接影响，最后计算出两条中介路径占总间接效应的比例。由表6 可知，利用式创新的中介作用更大。第三，本研究使用PRODCLIN 计算路径乘积的显著性，结果见表6，探索式创新和利用式创新的中介效应置信区间不包含0，因此两条中介路径同时存在。

表6 双中介效应分析

五、研究结论、管理启示与展望

（一）研究结论

本文基于组织学习理论，构建“学习导向-探索式创新/利用式创新-新创企业绩效”的模型，探索学习导向通过探索式创新和利用式创新影响新创企业绩效的过程，通过实证分析得到以下结论。首先，具有较高学习导向的新创企业往往能够获得更高的企业绩效。其次，学习导向通过促进双元创新活动的开展间接提升新创企业绩效。企业创新活动需要知识的支持，企业通过学习所得的知识帮助企业进行探索式创新和利用式创新，提升新创企业绩效。最后，学习导向主要通过利用式创新影响新创企业绩效，探索式创新有较高的失败率，新创企业更可能采取利用式创新。

（二）管理启示

1.提升新创企业的学习导向，建立学习型组织

创业团队内部应树立重视知识、鼓励学习的价值观，积极与行业内其他企业进行学习交流，搜集相关信息与知识，突出知识资源在新创企业发展过程中的价值，建立学习型组织。另外，审视企业在发展过程中的各个方面的不足之处，培育新创企业的学习导向。

2.提高企业的创新力度

创新是提升新创企业绩效的关键步骤，新创企业应积极与高校和研发机构进行合作，提高企业的研发力度。另外，企业应多开展与创新相关的活动，加大对创新活动的投入，培育促进创新的企业氛围，允许员工有不同的见解，促进企业内部员工创新。

3.加强异质领域知识的学习

高水平的学习导向容易使企业陷入“学习陷阱”，过于关注其主导市场从而导致超出视野范围内的新知识可能不会被发现。为了降低“学习陷阱”带来的负面效果，新创企业应加强对异质领域知识的学习，开发更有效益的新产品或服务，改变自身弱势地位，提升竞争优势。

（三）研究不足与未来展望

本研究存在以下几点研究局限：第一，新创企业绩效的影响因素是复杂多元的，本文仅从组织视角出发探索新创企业绩效的影响，而环境对创业结果的影响不可忽视，未来研究研究可探索组织因素与环境因素如何共同影响新创企业绩效。第二，本研究主要通过作者本人及其关系网进行问卷发放，造成受访者地区分布不太均匀且只调研了相对典型的城市，未来的研究可以扩展调研范围，增加样本普适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