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利锋 张凯鑫 林柳琳
现实经济中就业歧视的表现形式众多,其中就业机会歧视是最为普遍的现象,即企业在招聘过程中主观认定雇用某一类型劳动力将产生额外成本,导致企业对该类劳动力的雇佣量少于最优雇用量,进而使社会就业总量减少。基于此,本文构建无就业歧视和存在就业歧视两种情形下的两主体动态随机一般均衡(TANK-DSGE)模型,运用脉冲响应分析和二阶矩匹配法等考察就业歧视对货币政策宏观经济效应的影响,分析结果显示:无论货币政策当局执行何种货币政策(标准泰勒规则、就业扩展型泰勒规则、盯住平均通胀型货币政策),无论是否存在就业歧视,扩张性货币政策均会促进产出、消费、投资、就业、物质资本租金率和整体物价水平等宏观经济变量增长;与无就业歧视的情形相比,存在就业歧视情形下扩张性货币政策对产出、消费、投资、就业的促进作用变小,而对物价上涨(通胀)的促进作用变大,即就业歧视会弱化扩张性货币政策的积极效应并强化其消极效应;就业歧视的存在会降低货币政策实施后产出和就业的持续性、提高通胀的持续性,同时也会扩大产出、就业和通胀的波动性。总体上看,扩张性货币政策对就业的促进效应在就业扩展型泰勒规则下最强,且就业歧视的负面影响最小,因而选择就业扩展型泰勒规则可以更好地实现促进就业的目标;扩张性货币政策对产出的促进效应在盯住平均通胀型货币政策下最强,且就业歧视的负面影响最小,因而选择盯住平均通胀型货币政策可以更好地实现促进产出增长的目标。
相比现有文献,本文主要在三个方面进行了拓展和深化:一是从经济政策有效性角度探讨就业歧视对经济高质量发展的负面影响,二是构建TANK-DSGE模型考察就业歧视对货币政策宏观经济效应的影响,三是从提高政策有效性角度为不同宏观经济目标下的货币政策选择提供理论参考。
本文揭示了就业歧视对货币政策宏观经济效应具有显著负面影响。减轻就业歧视不仅有助于就业和收入公平,也有利于提高经济政策的有效性,因而需要构建和完善统一的劳动力市场以不断减少各种就业歧视。
关键词:就业歧视;货币政策;宏观经济效应;标准泰勒规则;就业扩展型泰勒规则;盯住平均通胀型货币政策
中图分类号:F820.1;F24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674-8131(2022)02-0032-15
一、引言
就业歧视是现实经济中一个常见的现象,并且由于其与社会公平之间的密切联系而被广泛关注(陆铭等,2012;刘超等,2020)。Atkinson(2015)指出,就业歧视不仅影响个体就业和收入,从宏观层面上看还可能改变一国的宏观经济表现。Cubas等(2016)的研究表明,就业歧视造成部分劳动力天赋被浪费,降低了就业質量,进而不利于地方经济发展。Card等(2016)和Hotz等(2017)分析发现,葡萄牙和美国劳动力市场显著存在就业性别歧视现象,就业性别歧视不仅导致就业机会不平等,而且带来更大的性别收入不平等。Kline和Walters(2021)的研究也显示,就业歧视问题在美国显著存在,而且就业歧视是导致美国劳动力市场复苏缓慢的重要原因。王莹(2016)指出,就业歧视违背社会公平的理念,不利于实现社会进步和经济繁荣。刘超等(2020)认为,就业歧视降低了中国劳动力市场技能与就业岗位的匹配程度,不仅不利于实现社会公平和共同富裕,也不利于中国经济的长期稳定。张建华等(2020)分析发现,就业歧视对全要素生产率存在显著负影响,不利于长期经济增长。显然,就业歧视不仅不利于实现社会公平,而且不利于实现经济高质量发展。因此,研究就业歧视对一国宏观经济产生的影响具有重要的现实意义。
事实上,中国劳动力市场的就业歧视问题一直是国内外研究者关注的热点。其中,大量研究主要关注就业歧视对劳动者收入差距的影响,比如Demurger等(2009)、Wang等(2015)、孙婧芳(2017)和Combes等(2020)的研究均发现,中国城镇劳动力市场存在显著的就业歧视引致的收入差距。不过,这些研究主要分析的是整体意义上的就业歧视对劳动者收入差距的影响。与之相关的一个问题是,中国劳动力市场的就业歧视存在多种表现,比如部门歧视、年龄歧视、身份歧视等,这些不同种类的就业歧视分别会对劳动者收入差距产生怎样的影响?部分研究对这一问题进行了深入探讨。魏下海和余玲铮(2012)、陈利锋(2020)指出,造成中国城镇劳动力市场就业歧视的原因在于正规部门与非正规部门的部门分割,由于部门分割导致进入正规部门存在多方面的歧视性条件,进而带来不同部门间劳动者的收入差距。Zhong( 2011)的研究发现,中国城镇劳动力市场存在显著的就业年龄歧视,且人口老龄化会加剧这种就业歧视现象,导致劳动者收入差距扩大。Meng和Zhang(2001)、Ma(2018)基于劳动力市场不同产业部门工资差距的动态变化趋势指出,劳动力市场分割和就业户籍歧视是引起中国城镇居民收入差距的重要成因。一些研究则从微观(如劳动者个体特征)角度分析就业歧视形成的原因。Demurger(2021)研究表明,个体的技能、受教育程度以及所在地区等特征与就业歧视密切相关,并且通过就业歧视显著影响个体收入。还有部分研究主要考察就业歧视随时间变化的动态趋势。孙婧芳(2017)采用时间序列数据的分析显示,城镇农民工面临的就业歧视整体上呈现下降趋势,但其进入公有制单位仍面临较强的就业歧视。吴彬彬等(2020)的分析也发现,中国城镇劳动力市场的就业机会歧视呈现显著的弱化趋势。Demurger等(2019)的研究表明,中国城镇劳动力市场存在显著的就业教育背景歧视,不过近年来在沿海以及经济相对发达地区就业教育背景歧视逐渐弱化,技能水平成为企业雇用劳动力的重要标准。
基于现有研究可以发现如下事实:第一,中国城镇劳动力市场存在就业歧视现象,但表现出逐渐减弱的趋势。第二,无论是整体意义上的就业歧视,还是具体某个层面的就业歧视,都造成了中国城镇居民收入差距的扩大。显然,现有研究更多关注的是就业歧视对居民收入分配产生的影响,而较少关注其他层面的影响。在新凯恩斯主义经济学研究中,宏观经济波动或者经济周期是其关注的主要领域,然而,尽管就业歧视在各国劳动力市场显著存在,但现有的新凯恩斯主义分析框架却较少关注就业歧视对宏观经济产生的影响。有鉴于此,本文试图构建一个包含两主体的新凯恩斯主义(Two Agent New Keynesian,TANK)动态随机一般均衡(Dynamic Stochastic General Equilibrium,DSGE)模型(以下简称TANK-DSGE模型),并引入就业歧视:企业认为雇用其中一种劳动力将产生额外成本,导致企业雇用该类型劳动力的数量低于无就业歧视情形下的最优雇用数量(即就业机会歧视或就业机会不平等)。首先设定货币政策当局执行标准泰勒规则,进而比较无就业歧视与存在就业歧视两种情形下扩张性货币政策的宏观经济效应;为结论稳健性考虑,进一步基于就业扩展型泰勒规则和盯住平均通胀型货币政策进行比较分析。本文其余部分安排如下:第二部分构建包含就业歧视的TANK-DSGE模型;第三部分对包含就业歧视的TANK-DSGE模型中的结构性参数进行校准,进而分析就业歧视对货币政策宏观经济效应的影响;第四部分为总结与启示。
二、模型与假设
本部分构建一个包含家庭、企业和货币政策当局的TANK-DSGE模型。模型经济中包含A和B两类家庭,其中A类家庭占比为K。两类家庭分别有两类家庭成员H和L,两类家庭中的成员H(即HA和HB)具有相同的生产率,而两类家庭中的成员L(即LA和LB)则具有不同的生产率。为简单起见,设定LA的劳动生产率高于LB。企业雇用来自两类家庭的劳动力,但存在就业歧视:将所有类型为/的劳动力看作完全相同,认为雇用L类劳动力可能产生额外的成本,比如更高昂的培训费用、培养成本等,导致企业对L类劳动力的雇用意愿下降,最终使该类劳动力的雇用数量低于均衡数量。
1.家庭
三、模型结构参数校准与动态分析
本部分首先对第二部分构建的无就业歧视与存在就业歧视两种情形的TANK-DSGE模型中的结构性参数进行校准,然后比较无就业歧视与存在就业歧视两种情形下货币政策的宏观经济效应。在此基础上,引入就业扩展型泰勒规则和盯住平均通胀型货币政策,进一步分析就业歧视对货币政策宏观经济效应产生的影响。
1.结构性参数的校准
A类家庭占比为K,不失一般性,本文将其取值设定为0.5。依据陈利锋等(2021)、邓贵川和谢丹阳(2020)、吴立元等(2021)的研究,劳动力替代弹性系数η、时间偏好参数p、资本的产出弹性系数α、物质资本折旧率6分别取值为1.63、0.95、0.6和0.04;依据Ravenna和Walsh( 2022)的研究,H和L两类劳动力的替代率A取值为3.16;依据张建华等(2020)、高文静和施新政(2021)估算的结果,生产过程中H类劳动力的投入占比α和a分别校准为0.5和0.4;依据王凯风和吴超林(2021)的研究,产品替代弹性ε名义价格刚性θ分别校准为2.75和0.75;依据王凯风和吴超林(2021)、陈利锋等(2022)的研究,货币政策参数ρ、r、r分别校准为0.8、0.25和1.5。
反映就业歧视的额外单位固定成本丁是在存在就业歧视时企业认为雇用L类劳动力存在的超额成本,只要丁取值大于0就存在就业歧视。丁取值不同,虽然货币政策对宏观经济产生的影响可能存在数值上的差异,但分析结论不会有根本上的不同。因此,本文将丁取值为0.1。
2.模型动态分析
基于校准的参数进行模型分析,图1分别给出了无就业歧视和存在就业歧视两种情形下扩张性货币政策冲击(1个单位标准差)的脉冲响应。可以发现,无论是否存在就业歧视,扩张性货币政策均引起产出、消费、投资、就业等宏观经济变量增加,同时引起物质资本租金率和物价水平上升(通胀),表明扩张性货币政策产生的宏观经济影响符合直觉,也与相关文献的研究结论一致(Gali,2022;Ravenna et al,2022;陈利锋等,2021; Andrade et al,2021)。
比较图1中无就业歧视与存在就业歧视两种情形下货币政策冲击的脉冲响应可以发现,就业歧视显著改变了货币政策的宏观经济效应。具体表现为:(1)尽管两种情形下扩张性货币政策冲击均引起产出、消费、投资、就业和物质资本租金率等宏观经济变量的增加,但比较而言,存在就业歧视情形下增加的幅度较小。(2)与无就业歧视情形相比,存在就业歧视情形下的扩张性货币政策对物价水平的影响更大,即物价水平上升(通胀)的幅度较大。
导致上述差异的原因是就业歧视阻碍了货币政策影响宏观经济的传导路径。当扩张性货币政策冲击发生后,货币政策当局实际执行的利率下降,刺激企业扩大生产规模,因而企业劳动力需求得以较大幅度增加(经济中总就业量较大幅度增加)。在无就业歧视情形下,企业依据成本最小化原则确定最优劳动力投入组合,各种劳动力的就业机会均相应增加,劳动者获得的实际工资上升,推动家庭收入上升,进而推动家庭消费水平上升。与此同时,尽管扩张性货币政策会推动物价上涨,但企业生产规模扩张引起的总供给增加可在一定程度上抑制物价上涨。与无就业歧视的情形不同,就业歧视的存在使企业默认雇用L类劳动力可能导致额外的成本,在依据成本最小化原则进行最优生产要素投入决策时,中间产品生产企业雇用的L类劳动力数量小于无就业歧视情形下的数量,因而扩张性货币政策冲击发生后,经济中总就业增加的幅度小于无就业歧视情形。对应的,家庭收入和消费的增长幅度也较小,同时,企业较小的劳动力投入增长导致总产出(也即经济中的總供给)增长幅度较小,进而对整体物价水平上升(通胀)的抑制作用也相对较小。因此,与无就业歧视情形相比,存在就业歧视时扩张性货币政策带来的投资、产出、就业、消费等增长较小,而引起的物价水平上升(通胀)较大。
3.二阶矩分析
借鉴Gali(2022)的处理方法,本文分别采用宏观经济变量的一阶自回归系数和标准差表示其持续性和波动性,进而考察无就业歧视与存在就业歧视两种情形下扩张性货币政策冲击发生之后宏观经济变量的持续性和波动性特征,结果见表2。可以发现,在扩张性货币政策冲击发生后:与无就业歧视情形相比,在存在就业歧视的情形下,产出和就业的持续性较低,而通胀的持续性较高,意味着就业歧视降低了扩张性货币政策对产出和就业增长的积极效应,并提高了通胀惯性;与无就业歧视情形相比,在存在就业歧视的情形下,产出、就业和通胀均具有较大的波动性,意味着就业歧视提高了扩张性货币政策带来的产出、就业和通胀波动。因此,无论货币政策的目标是产出、就业还是通胀,就业歧视均降低了扩张性货币政策的积极效应。
4.进一步分析:其他货币政策规则的影响
上文的基准货币政策规则为标准泰勒规则,如果货币政策当局采用的货币政策规则与式(32)不同,就业歧视又将对货币政策的宏观经济效应产生何种影响?如果货币政策当局将就业作为货币政策盯住对象,使货币政策直接依据劳动力市场就业状况进行调整,那么就业歧视将如何影响这一货币政策的效果?为便于分析,借鉴Gali(2022)的研究[22],本文将这一货币政策规则称为就业扩展型泰勒规则。定义N表示稳态总就业,那么就业扩展型泰勒规则表示为:
式(35)中,参数ω反映货币政策当局对当期通胀的重视程度。如果央行以平均通胀为盯住目标,那么当期通胀的权重ω取值相对较小。为便于分析,不妨将其取值校准为0.3,这一取值意味着央行更加关注的是平均通胀。
图2描绘了当货币政策当局分别以式(33)和式(34)作为货币政策行为方程时扩张性货币政策冲击(1个单位标准差)产生的影响。显然,无论货币政策当局执行就业扩展型泰勒规则还是盯住平均通胀型货币政策,扩张性货币政策均会引起产出、消费、投资、就业和物质资本租金率等宏观经济变量的增加以及整体物价水平的上升(通胀),这一发现与Gali(2022)以及陈利锋和张凯鑫(2022)等的研究结果一致,且无论是否存在就业歧视,扩张性货币政策均会产生这些宏观经济效应。不过图2显示,无论货币政策当局执行就业扩展型泰勒规则还是盯住平均通胀型货币政策,当存在就业歧视时扩张性货币政策对产出、就业、消费、投资、资本租金率等宏观经济变量产生的影响均小于无就业歧视的情形,而对物价水平的影响则相反,就业歧视会导致扩张性货币政策引起更大幅度的通胀。
进一步比较就业扩展性泰勒规则与盯住平均通胀型货币政策的宏观经济效应,可以发现,无论是否存在就业歧视,盯住平均通胀型货币政策带来的产出增长和通胀幅度均较大,而就业扩展性泰勒规则带来的就业和消费增长幅度较大。导致这一现象的原因是盯住平均通胀型货币政策使货币政策当局提高了对通胀的容忍度并放松了政策盯住的通胀目标,进而刺激投资更大幅度增加,投资更大幅度增加引起物质资本租金率更大幅度上升,最终推动更大幅度的产出增长和通胀。而在就业扩展型泰勒规则下扩张性货币政策尽管对产出增长的作用相对较小,但会引起就业和消费更大幅度的增加,同时通胀幅度较小。盯住平均通胀型货币政策会引起更大幅度通胀,降低了家庭实际消费能力,因而这一货币政策机制下扩张性货币政策对消费的作用相对较小。如果货币政策当局采用就业扩展型货币政策,货币政策直接作用于就业,带来经济中就业的更大幅度增加,就业更大幅度增加又将带来家庭收入更大幅度增加,因而消费也随之更大幅度增加。由于消费与社会福利水平密切相关,因而从增加社会福利的角度看,就业扩展型泰勒规则的宏观经济效应优于盯住平均通胀型货币政策。
综合图1与图2可以发现:如果货币政策当局以促进就业为目标,就业扩展型货币政策将是较优的选择;虽然这一货币政策对就业的促进作用会因就业歧视的存在而被弱化,但其对就业的积极影响显著大于标准泰勒规则和盯住平均通胀型货币政策。如果货币政策当局以促进产出增加(经济增长)为目标,盯住平均通胀型货币政策的效果则相对较好;尽管这一货币政策的宏观经济效应会因就业歧视的存在而受到抑制,但是其对产出的积极影响显著大于标准泰勒规则和就业扩展型货币政策。
表3对无就业歧视与存在就业歧视两种情形下不同货币政策冲击发生之后产出、就业和通胀的持续性和波动性进行了比较,可以发现就业拓展型泰勒规则和盯住平均通胀型货币政策均表现出与标准泰勒规则相同的效应趋势:(1)从宏观经济变量的持续性来看,相比无就业歧视的情形,就业歧视的存在会导致产出和就业的持续性降低,而通胀的持续性则上升;(2)从宏观经济变量的波动性来看,相比无就业歧视的情形,就业歧视的存在会导致产出、就业和通胀的波动性增大。因此,无论是实施标准泰勒规则,还是实施就业拓展型泰勒规则和盯住平均通胀型货币政策,就业歧视都会降低扩张性货币政策冲击下宏观经济变量的持续性,并增强通胀惯性,同时导致更大的宏观经济波动。
货币政策冲击下宏观经济变量的持续性可以直接反映货币政策的有效性。结合表2和表3可以发现:(1)无论是否存在就业歧视,就业扩展型泰勒规则冲击下的就业持续性最高而波动性最小。因此,如果货币政策以促进就业为目标,采用就业扩展型泰勒规则的效果会更加明显。(2)无论是否存在就业歧视,盯住平均通胀型货币政策冲击下的产出持续性最高。因此,如果货币政策以促进产出增加(经济增长)为目标,采用盯住平均通胀型货币政策的效果会更加明显。但也应注意,盯住平均通胀型货币政策也会带来较大的通胀和产出波动,需要加以适当防范。(3)从无就业歧视情形与存在就业歧视情形的比较来看,在标准泰勒规则、就业扩展型泰勒规则、盯住平均通胀型货币政策下,产出持续性分别相差0.134、0.108、0.093个单位,就业持续性分别相差0.163、0.022、0.152个单位,通胀持续性分别相差0.184、0.119、0.137个单位,产出波动性分别相差0.044、0.046、0.043个单位,就业波动性分别相差0.059、0.014、0.77个单位。通胀波动性分别相差0.046、0.084、0.082个单位。可见,在不同的货币政策下,就韭歧视对货币政策宏观经济效应的影响具有明显差异性,总体上看,就业歧视对货币政策就业效应的负面影响在施行就业扩展型泰勒规则时最小,而对货币政策产出效应的负面影响在施行就业扩展型泰勒规则时最小。
四、结论与启示
本文通过构建TANK-DSGE模型分析无就业歧视与存在就业歧视两种情形下就业歧视对货币政策宏观经济效应产生的影响,主要结论如下:(1)扩张性货币政策的脉冲响应显示,就业歧视显著改变了货币政策的宏观经济效应,具体表现为:与无就业歧视情形相比,就业歧视的存在会弱化扩张性货币政策对产出、消费、投资、物质资本租金率和就业等宏观经济变量的积极影响,并引起更大幅度的整体物价水平上升(通胀)。(2)二阶矩分析结果表明,就业歧视也显著影响了扩张性货币政策冲击后宏观经济变量的持续性和波动性,具体表现为:与无就业歧视情形相比,就业歧视的存在会降低产出和就业的持续性,提高通胀的持续性(增强通胀惯性),并增大产出、就业和通胀的波动性。(3)进一步的分析发现:无论货币政策当局执行何种货币政策(标准泰勒规则、就业扩展型泰勒规则、盯住平均通胀型货币政策),就业歧视对扩张性货币政策的宏观经济效应都具有相似的负面影响,但影响程度存在差异。总体上看,扩张性货币政策的就业促进效应在就业扩展型泰勒规则下最强,且就业歧视对其就业促进效应的负面影响最小,因而如果货币政策当局以促进就业为目标,就业扩展型泰勒规则是其较优选择;扩张性货币政策的产出促进效应在盯住平均通胀型货币政策下最强,且就业歧视对其产出促进效应的负面影响最小,因而如果货币政策当局以促进产出增加(经济增长)为目标,盯住平均通胀型货币政策则是其较优选择。
盡管部分研究对盯住平均通胀型货币政策进行了批评(Billi et al,2020;Andrade et al,2021;Billi etal,2022),因为这一政策会导致通胀上升,但依据本文研究结论,当劳动力市场显著存在就业歧视时,盯住平均通胀型货币政策并非完全不可取。现有研究基于中国劳动力市场的相关数据分析表明,就业歧视显著存在于中国劳动力市场,结合本文的研究结论,减轻和消除就业歧视对于发挥货币政策的积极宏观经济效应具有重要意义。《中共中央国务院关于加快建设全国统一大市场的意见》的发布无疑有利于加快减轻和消除中国劳动力市场上的各种就业歧视,进而有助于提高货币政策的有效性。在建设全国统一的劳动力大市场过程中,不但要通过市场机制的完善优化劳动力资源配置,而且企业也要摒弃劳动力偏见,切实基于各种劳动力自身实际的技能和素质进行用工决策。不过,各国政策实践表明,完全消除就业歧视在短期内难以实现(张霞,2020;林文军,2021)。因此,在货币政策实践中需要依据宏观经济条件并结合存在就业歧视的现实进行科学决策,具体的政策操作取决于货币政策当局的宏观经济目标(就业或者经济增长)。
本文尝试通过将就业歧视引入TANK-DSGE模型分析就业歧视对货币政策宏观经济效应的影响,也存在一些需要改进和深化之处:(1)现实经济中就业歧视的表现具有多种形式,比如性别歧视、户籍歧视、教育背景歧视以及年龄歧视等(Khera,2016;郑妍妍等,2020),因此,未来可进一步对多种形式的就业歧视进行量化处理并引入动态宏观经济模型中,进而更加全面细致地分析就业歧视带来的影响。(2)现实经济中个体之间在家庭出身、教育背景、身体状况等方面均存在明显差异,更加科学合理的建模方式是构建异质性主体新凯恩斯主义(Heterogeneous Agent New Keynesian,HANK)模型。已有研究发现HANK模型得到的结论比传统新凯恩斯主义模型更加可靠(Auclert et al,2020;Debortoli et al,2022)。因此,可进一步将就业歧视引入HANK模型中进行分析。(3)在本文构建的模型中仅比较了存在就业歧视与无就业歧视两种情形,而在现实经济中就业歧视程度存在显著的差异性,更为科学的做法是分析和比较不同程度就业歧视的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