岭南禅宗寺院建筑整体格局研究——以韶关地区为例

汤朝晖，欧阳鹏

（1 华南理工大学 建筑学院，广东广州 510641； 2 华南理工大学建筑设计研究院有限公司，广东广州 510641）

1 韶关地区佛寺建筑概述

自六祖慧能于韶州弘法，创立南禅，禅宗文化便迅速发展，成为我国最主流的佛教流派，韶关也因此成为禅宗文化祖庭。 据府志记载，历史上韶关修建的寺庵多达293 座[1]，其中包括了“南禅祖庭”南华寺和“云门祖庭”云门寺。 然而到了清末至民国时期，岭南佛教逐渐式微。 一方面，由于连年战争，不少寺院毁于战火；另一方面，“庙产兴学”的主张导致各地寺产被充公改建。解放后，佛门发展未能扭转颓势，尤其“文革”期间，韶关绝大多数寺院庵堂遭到毁坏，直至1982年中央下达宗教政策，全省寺院才逐步开展修复工作[2]。

佛寺建筑在韶关地区历史悠久，但因地区经济发展较为落后，佛寺的保护和修复工作与广府、 潮汕等地区相比有着不少差距。 本文选取韶关市内17 座格局完整，保存较为完好的禅宗寺院作为研究对象（图1），通过横纵向对比，分析佛寺的选址、空间形态、平面布局与功能配置，整理出韶关佛寺宏观层面上的现状特征。

图1 佛寺案例位置示意

2 择址偏好

在寺院选址上，大体可以分为山林型、城市型、乡村型三种，对韶关地区佛寺建筑的选址类型进行统计，可得到表1。 由于地理环境和历史沿革的影响，韶关现存佛寺的选址和广府地区有明显区别。清代以来，广州的禅林道场与都市红尘生活之间的联系日益紧密，佛教寺院在政治、经济、文化、公共活动各个层面上融入到城市生活中，因而以光孝寺、六榕寺、大佛寺、华林禅寺、海幢寺为代表的城市型寺院受到更多地方官僚士绅的支持与捐赠，为城市型寺院的发展提供了坚实的经济基础，而白云山、越秀山两处的山林型寺院则相对落后。 韶关地区以山地丘陵地形为主，有“八山一水一分田”之称，这一方面导致城市发展较为落后，政治地位和经济活力不如广府地区，另一方面却为僧人修行提供了寂静幽深、风景优美的环境，形成了韶关地区避世山林、聚徒讲学的佛教氛围。 因此较出名的寺院，如南华寺、云门寺、别传寺都是山林型佛寺，这与同样多山的湘南、赣南以及梅州地区佛寺更加相似。

表1 韶关佛寺选址类型统计表

根据寺院建筑是否有水系经流，韶关地区的山林型佛寺又可分为山水型和山岳型。 曹溪南华寺是典型的山水型寺庙，前临曹溪，背靠象山，负阴抱阳，藏风聚气，具有理想的风水格局。 曹溪既可以作为生活用水，又能够给韶关夏季盛行的东南季风降温，象山则能抵挡冬季寒风，两者共同为南华寺营造出良好的微气候[3]。云门寺、东华禅寺、别传寺、芙蓉山寺则属于有山无水的山岳型寺庙，其中云门、东华两寺位于山脚，寺旁有大片农田，体现了《百丈清规》中“农禅并重”的禅宗法则；而别传、芙蓉两寺位于山腰，地处偏远，可达性较差，环境更加寂静幽深。

韶关地区的城市型佛寺只剩四所，其中南雄市的莲开净寺和大雄禅寺是本焕和尚在1994年和1998年重建而成，原址已不复存在。 大鉴禅寺由于在民国期间受到政府和民间信众的支持，得以延续香火，但时至今日寺庙的规模和影响力已远远不如以上山林佛寺。

3 平面布局

寺院建筑根据具体择址环境和寺观等级规模的不同，其平面形态的布局方式变化多样。 在实地观察、对比和归纳后，发现粤北寺院建筑的平面布局有着鲜明的岭南特色，具体可将其归纳为五个基本类型：单元体式、单轴式、方阵式、主轴方阵式、自由式（表2、图2）。

表2 韶关佛寺平面布局类型统计表

图2 韶关佛寺平面布局类型

（1） 单元体式是最简单的布局模式，按此模式布局的寺院一般只有独栋建筑物或者小规模紧凑规整的院落。 如武江区的芙蓉山寺占地面积1200 多㎡，建筑面积800㎡左右，主体分为前后两间殿堂，以天井相连，前殿为天王殿，后殿为大雄宝殿，东西两侧有小天井和配殿。

（2） 单轴式布局主要特征为完全围绕单一中轴线对称布局，东西两侧对称布置配殿与生活空间，在功能使用和土地利用效率上都有明显优势，典型实例有大鉴禅寺、莲开净寺。 大鉴禅寺周围紧邻商铺和老旧住宅，用地狭长，布局简单，从前往后依次为天王殿（二楼为讲经堂）、法务流通处（二楼为斋堂、三到五楼为客房）、大雄宝殿、纪念堂，两侧无配殿。

（3） 方阵式布局的特征是建筑群总体不是围绕单一轴线分布，而是由若干组院落组成，通常山门和大雄宝殿所在的组团为主要组团，代表案例为乳源云门寺。 该寺平面大致呈正方形，布局紧凑，天王殿-大雄宝殿-法堂组成的组团有三进院落，是寺院的核心组团，核心组团东西侧通过天井和回廊串联起僧寮、斋堂等生活起居空间。

（4） 主轴方阵式是单轴式和方阵式的结合模式，特征是有明确的单一主轴线，主轴线上遵循传统布置重要殿堂，形成恢宏大气的仪式性空间，主轴两侧布置辅助性的功能院落，组团内容根据功能需要灵活安排。 这种平面布局在韶关佛寺中最为常见，有南华寺、大雄禅寺、东华禅寺等。 其中，南华寺是典型的主轴方阵式平面布局，建筑群主轴略有转折，但总体上保持同一中轴线上的对称布局，结构严密，主次分明。 主轴上由前往后依次是曹溪门、宝林门、天王殿、大雄宝殿、藏经阁、灵照塔、陈亚仙祖墓、六祖殿、方丈室。 中轴西侧为禅堂组团，东侧为禅海堂、香积厨组团，东南角还有若干教学组团。

（5） 自由式布局常见于山地建筑群，建筑群的各个组成部分相对独立，无明显等级差异，彼此之间的联系受到的限制较少，如锦石岩寺。 该寺建于崖壁洞窟之中，地貌险要，由一条宽约1m 的曲折路径将各部分串联，形成自由松散的平面布局形态。

4 功能配置

传统禅宗佛寺一般有三大功能部分：（1）祭祀部分包括山门、钟鼓楼、天王殿、大雄宝殿、法堂、藏经楼、伽蓝殿、地藏殿、观音殿、祖师殿、佛塔等；（2）辅助部分包括对外的客堂、法务流通，以及对内的香积厨、斋堂、方丈、禅堂、僧寮；（3）建筑小品包括放生池、牌坊、照壁、亭、香炉等。 对韶关地区佛寺的功能配置情况进行统计分析，可得到表3。

表3 韶关佛寺功能配置统计表

禅宗寺院的日常修行主要有两部分，一是早上和下午分别于大雄宝殿诵经1h，二是晚餐后于禅堂坐禅养息香3h，可以看出大雄宝殿与禅堂是禅宗寺院必不可少的两个功能殿堂。 94%的寺院设有大雄宝殿，71%的寺院设有独立的禅堂。 同时寺院的法会活动，如水陆法会、超度法会，基本都在大雄宝殿进行，所以大雄宝殿在尺度、造型和空间形态上都是最为重要的部分。 其中规模最大的为南华禅寺大雄宝殿，其通面阔33.6m，通进深28.5m，高约16m[3]，屋顶为重檐歇山顶式，上铺绿色琉璃瓦，灰塑瓦脊。

59%的寺院有独立的山门，82%的寺院设有天王殿，32%的寺院天王殿承担了山门的功能。 根据调研，韶关佛寺的山门按照建设形式可以分为殿堂式、牌楼式、城门式、门塾式四类[4]（表4）。 殿堂式山门是较常见的山门种类，山门内部设有供奉佛像的空间。韶关地区殿堂式山门的屋顶形式基本为重檐歇山式，平面形式则多种多样（图3）。牌楼式山门立面类似传统的牌坊，底部封闭形成门洞，两侧与围墙相连，额枋上带有浮雕装饰，标识性较强。 例如莲开净寺外山门为三间四柱石牌楼，门两侧有一字型影壁。 比较特别的是大雄禅寺外山门和南华禅寺宝林门，前者采用了城门式做法，底层仿造城墙形式建造，左右对称开设三间拱券洞，外立面为红色实墙不开窗，二层为三座“城楼”，气势宏伟，辨识度高；后者则采用了门塾式做法，明间开门通行，次间封闭作为功能用房。由此看来，韶关佛寺的山门形式没有表现出明显特征。

表4 韶关佛寺山门类型

图3 殿堂式山门内部空间示意图

钟鼓楼为古时报时所用建筑，在明末时逐渐形成了“东钟西鼓”的固定格局[5]，这在韶关佛寺得到普遍印证。 但不同寺院的钟鼓楼所处方位略有差异。 其中南华寺、云门寺、别传寺钟鼓楼位于天王殿和大雄宝殿之间，大雄禅寺、莲开净寺钟鼓楼位于天王殿两侧，东华禅寺钟鼓楼位于三门殿两侧。

此外，佛教的世俗化也深深影响着如今的寺院建设。首先，在政府的支持下，韶关地区开办了两所佛学院，分别为南华寺曹溪佛学院和云门寺云门佛学院，因此寺内新建了佛学院教学大楼、学僧宿舍、新禅堂、报告厅等建筑；东华禅寺定期举办七日短期禅修班，在大雄宝殿西侧建有上客房、寮房、斋堂，可供参加的学员使用。其次，在原有的宗教功能外，许多寺院会通过举办各种各样的文化活动来提高寺院的社会影响力，这对寺院的建筑空间提出了新的功能要求，代表性案例如东华禅寺，寺院中轴线上的龙凤祈福广场和家风广场可用于举办跨年传灯法会和慈善音乐晚会，书画院可用于举办新年慈善画展，爱国馆可用于举办爱国讲座和展览，这体现了寺院在功能配置上的创新与动态发展。再者，地区旅游业的发展为寺院带来了众多香客，因而对寺院功能也提出了新的需求，如大雄禅寺于2014年建成的三圣殿便安放了4800 尊阿弥陀佛像，可供信众认捐供奉；又如东华禅寺牌坊西侧建有城隍庙、土地庙、财神殿、吉祥茶馆，可供来访香客祈福许愿，体现了民间文化对佛教寺院的影响。

5 结论

通过梳理分析，可以发现韶关佛寺的整体格局具有以下特征：

（1） 由于韶关地区以山地丘陵为主，代表性寺院多择址于山林之中，城市型寺院案例较少，影响力较弱；

（2） 寺院的平面布局可分为五个类型，其中单轴型和主轴方阵型合计占比65%，为粤北佛寺主流布局形式，轴线具有长且自由的特点；

（3） 功能配置以大雄宝殿和天王殿最为重要，禅宗专属的禅堂也出现频繁，体现了带有明显教派特征的礼佛习惯和修行方式。同时，因佛教世俗化的影响，不同寺院在功能配置上存在一定的差异，以满足教学活动、文化活动、旅游发展的需求。

总的来说，宏观层面上的相似性和差异性对于研究韶关佛寺的建筑形制具有重要意义，后续研究可以在此基础上探索出不同寺院在现状条件下的可持续发展方向。

图表来源：

作者自摄、自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