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代海派瓷木家具设计中的结构语言

李楠

竹云书房“泠道”家具 大红酸枝 非洲花梨木 瓷 陈家泠 陈亮 2008年

家具作为与人类生活息息相关的物件，经历了人类从席地而坐到垂足而坐的生活方式演变，家具也从“服务用”的属性慢慢经历了削弱“使用功能”的过程，或者说慢慢开辟出了一条除重家具功能之外的一类轻功能、重设计表现的家具之路。它们带有强烈的设计者的观念表达意愿，一方面继承了传统家具的经典结构，另一方面打破了传统家具唯木材论，而大胆开启使用除木材外的新材料、新组合方式，如与陶瓷的结合、与金属的结合、与石材的结合等。其中木材与陶瓷材料的综合运用最具有意味性，两种材料的碰撞，极富传统色彩，又因新设计的介入，使得当代瓷木家具的面貌呈现出很强的现代感。体现在新家具的结构形态上与传统木家具有很大区别，陶瓷材料在木质家具上的体现突破了简单的点缀之用。

当代瓷木家具的创作群体在家具的设计行业中并不普及，专业从事瓷与木两种材料结合来进行家具设计的则更是少之又少。但就世界范围而言，专业与非专业的从事瓷木家具设计的艺术家、设计师并不在少数，已在当代家具设计行业中占据了一席之地。而在中国，当代海派瓷木家具的设计、创作群体异军突起，在全国具有示范意义，形成了特有的海派瓷木家具创作面貌。其中“海上青花”品牌的王海晨、“泠道”家具的陈家泠父子、“实验椅子”的陈光辉是他们中的佼佼者。

一、海派瓷木家具中的古典结构

陈家泠、陈亮父子所创立的“泠道”家具是海派瓷木家具设计中继承传统家具结构构成的代表性品牌之一。他们设计创作出了大量的瓷木结合的大体量家具，在社会上形成了巨大反响。该品牌家具在外在的结构形制上与传统木材家具结构上类同，采用古典榫卯、镶嵌工艺，陈家泠、陈亮两位先生结合海派水墨技法，熟练运用到瓷板绘制上，再运用嵌瓷工艺，通过设计选择异于常规尺寸的粗犷木材的手法，进行古典结构与瓷板结合起来重新设计演绎。《罗汉禅椅》系列创造性地提出了“宁矮，不宜高；宁阔，不宜狭”的空间理论，在形态结构上似与传统类同的基础上，夸张放高了椅子的横纵尺度，瓷材与瓷画的参与丰富了禅椅空间体验与视觉观感，设计营造了人与椅子围合的空间关系，便于观照坐者的体悟感受。这成为了当代海派瓷木家具设计的结构创意出发点，其家具使用功能退居家具体悟感之后。

陶瓷材料与木质材料在艺术家手中被打破重组，与作品精神传达无关的一切情节都被削弱淡化，直至删尽。瓷木家具作为作品的独立性被强化。

二、海派瓷木家具中的新结构

所谓新结构是相较传统木作榫卯结构而言的，对于传统榫卯结构的改变是当代科技与观念创新的结果。新结构表现的出现，带有瓷木家具设计的革命性精神面貌。它们重视的是作品本身独立性的品格与思想，其背后是艺术家、设计师以瓷、木为媒介进行观念思想的表述，这与传统家具以实用为上的家具观是截然不同的。居于沪上的王海晨便是这样的一位艺术家，作为一名女性艺术家，她所创立的“海上青花”品牌系列家具，以大体块、大笔触青花釉里红陶瓷与形态造型各异的木材结合，形成外形设计截然不同与传统家具结构造型的现代瓷木家具样式。以家具引导使用者参与家具造型之中，从坐、躺、倚、靠、卧、窝等多种方式全方位打破了传统家具结构样式，全面指导瓷木家具新结构形态的设计创作，瓷木家具的新材料、新造型甚至引导了观众的使用观。“海上青花”品牌给我们呈现了多种瓷木家具造型新样式，“S”造型的《无极椅》，打破了传统单椅单向的传统圈椅结构，以“S”造型把两把圈椅背向连接起来，凳面则以圆形青花瓷面为元素进行结构组合。“S”的前后、左右关系，使身坐其中的两人改变了单面、对面、背面的常规坐姿，形成左右交叉相对而坐之态，营造了新的聊天模式，观看方式，是一种对当下人与人关系的思考和表达。以轻松、多变的新面貌来呈现瓷木家具新造型，其考虑的是新造型设计背后的人，这才是他们所看重与关心的。

二、海派瓷木家具中的实验性

当代海派瓷木家具设计作品结构中的“古典结构”和“新结构”之外，还存在一个“另类”群体，他们设计、创作的作品完全不被家具功能性所束缚，通过作品来传达其“观念思想”，并把这种方式作为创作达意的终极目标，家具的造型形态仅作为意念传达的一个符号元素存在，我把这类从事瓷木家具设计创作的行为称之为“实验性”设计创作。他们重实验表现，设计出的家具作品造型千变万化，毫无定律，陈光辉先生便是其中重要的一员。多年来他坚持高校的教学工作，同时孜孜不倦进行着他的“椅子实验”探索，在业界享有盛誉。其作品《一把椅子的存在》，就观作品名称而言，便知作者寄丰富思辨的情感于作品之中。无数根从天花板上悬挂而下，挂着白色小陶瓷碎片的细线与地面上装着无数陶瓷碎块的方形木框，组成了一张抽象的“椅子”形象。观众的思绪沿着艺术家所建构的椅子造型及构成椅子造型存在的方式而开始心绪的起伏变动，他们的思考不再停留在身体“坐”的需求，而是直接进入关于“椅子”的“道”的思考。作品《摇曳的风景》，以粗陶泥制作了一把似欧洲中世纪时期的模糊椅子造型，椅背是用数量较多的弯曲钢筋和陶质莲蓬组合而成，整体作品被安置在一个废弃的老式砖窑之中。通过作品在空间中的这种呈现方式来营造、强调浴火重生的共存关系以及对于时间、遗存的思考。实验家具创作传达艺术家思想的风筝，看似天马行空，实则是另一头的线被牢牢地攥在其手中。

三、结语

当代瓷木家具创作者们从早期的立体派静物作品中发现有现成品材料与拼贴的运用，关注了综合媒材间的相互合作与表现，它们突破了单一媒介表现的程式化图式，拓宽了媒介作为艺术品思想传达的载体作用。基于此，当代瓷木家具作品中有相当多一类作品在造型创意上与传统家具形制有着很大差别，这类家具的设计造型服从于观念的传达，而并非优先考虑“功能”。它们打破了传统家具唯木质论、唯固定结构样式论，极大地丰富了家具材料质感、色彩感和形式感。陶瓷材料的可塑性、装饰性以及烧成工艺中的不确定性都给瓷木家具的设计创意提供了无限可能性。对木与瓷两种材料美的双重认同，对材料在加工过程中，人的活动所留下痕迹的有意保留并赞赏，对新造型设计中的“去功能性”、“弱功能性”的意图指向，这些都是当代瓷木家具设计师、创作者们所追求的。他们以瓷与木的元素来构建心中的艺术国，在瓷木家具的设计表达和材料探索之路上越走越远。

椅子 陶 高约120cm 陈光辉 2015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