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志艳
凤仙花还有一个很务实的名字:指甲花。
小时候的乡下不像现在的乡镇到处是一片姹紫嫣红、百花争艳的美丽景象。对于农民而言,胜却人间无数的永远是金黄的稻田,风吹麦浪沙沙响,即使是花朵那也是庄稼与果树之花,譬如:梨花与桃花,向日葵与南瓜花,不能食用且只能用来观赏的指甲花断然是不会受到青睐的。但是母亲却不管不顾,她不知从哪儿弄来了指甲花的种子洒满了房前屋后,待到暑假,此花盛放时竟然很没来由地惊艳了众生。
据《广群芳谱》记载,女人采红花,同白矾捣烂,先以蒜擦指甲,以花敷上,叶包裹,次日红鲜可爱,数月不退。自古以来“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所以那些粉红与大红的艳丽指甲花会被爱美的女孩子采摘下来捣碎用以涂抹指甲,“要染纤纤红指甲,金盆夜捣凤仙花。”这种具有天然染指功能的花儿,一旦怒放就会被美迷惑的姑娘朝思暮想地惦记。
犹记那个暑假我也是这样效仿别人,采摘了一些指甲花放入篮子里准备利用它们把指甲染成丹色,可是妹妹却跑去跟母亲告状,她说我搞破坏,把好好的花儿给掐掉了,她哭着询问母亲那些花儿会不会死。
母亲只好邁出屋子走过来制止了我的掐花行为。可此时的妹妹却拾起了一朵像蝴蝶状的指甲花,吵嚷着要我回屋子里拿胶水,她要我务必把这些采摘下来的指甲花都按照原样粘回去,让它们恢复到以前生机勃勃的样子。
母亲一边安抚妹妹一边跟我使眼色,我慌忙地把花儿偷偷地藏了起来,然后趁妹妹不备之时,找了个地方悄悄地把那些花儿埋葬掉,自此不再奢望着庭院里的那些指甲花把自个儿的指甲涂抹漂亮。
其实我还是由衷地羡慕那些被指甲花浸染后深红透亮的美甲,它们就像杨维桢的诗曰:“金盘和露捣仙葩,解使纤纤玉有瑕。一点愁疑鹦鹉喙,十分春上牡丹芽。”如若是一个楚楚动人的姑娘再配上一双纤纤红指那真是“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即使是姿色平庸的姑娘如果有红甲傍身那也增添了不少的诗意与雅致。可是眼前朵朵像蝴蝶般停歇其间的指甲花让自己望而却步了,我知道自个儿一旦出手掐花就会被那个不谙世事的小丫头责怪,比起爱美这件事来说,我更惶恐自己变成妹妹眼里那个“十恶不赦、生灵涂炭”的大坏蛋。
我长大了,搬进了城市里,指甲花也消失在了田间地头,与指甲花一起消失的还有我手捏微黄果实外壳,爆裂后弹出种子的微妙感觉,特别是果肉吐出如芝麻粒大的种子后又如同含羞草般迅速内缩的黯然沉醉与欢喜却再也找寻不见了。
哦!我心心念念的指甲花,伴随我童年成长的指甲花,也许这个“昔日老友”只能与我重逢在梦里,也许在下一个街角它就会跟我不期而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