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几天有记者采访我,说,当今世界,充满了各种不确定性,读者从文学作品中寻求心灵慰藉和精神资源的可能性大增。她的意思是,文学的又一个春天即将来临,当作家的,谁在这个春天里开出美丽的花朵,谁就会成为赢家。虽然我不完全赞同她的意见,但为她的古典情怀所感动。
世界的不确定性,远不是我们看见的那些,俄乌战争的传统性特征,并不能说明问题。在这一点上,我同意几个科学家的看法。我跟他们是偶然相识,却聊得投机,他们说,人不仅是可以不朽的,在不久的将来还会有神仙出现。这里的神仙,不是先民心目中虚无缥缈的存在,而是一种具体生物,这种生物来源于人类基因,但远高于人类智慧和能力。这样的神仙不再神秘,也与信仰无关。
丧失信仰,是世界最大的不确定性。
所以我想,当今世界应该产生一种新小说。某些东西恐怕要重新确立。人究竟需要一束来自远方的光,如果那个神仙和我们一桌吃饭,却只是鸡蛋比我们剥得快,或者吃排骨可以不吐骨头,他就构不成光。于是,小说就有了新的使命:去寻找光。另一方面,当小说被需要,产生新小说的机遇多半是不存在的,需要和被需要,往往形成相互依赖的关系,这就很可能被习惯推着走。如果小说不被需要,机遇就来了。现在就是机遇。哪怕只是形式革命。中国小说的形式革命已经过去几十年了,放到世界文学序列考察,就过去了更长时间。
说到《从第一句开始》,这个小说发表后,有读者来信说,他读得惊心动魄。我还不是很理解他在哪个地方被触动了,甚至是被震动了。相对于这个小说的故事,我自己更看重对故事的讲法。故事无论多么天高地阔,到头来终归是一个闭环结构,而对故事的讲法,却可以把门窗乃至天窗打开,承接阳光雨露,令其自由生长。再进一步说,我更愿意把这个小说看成是对小说的不满和挣扎,是对新小说的至诚呼唤。
罗伟章,男,著有小说《饥饿百年》《大河之舞》《太阳底下》《世事如常》《声音史》《寂静史》《隐秘史》《谁在敲门》等,散文隨笔集《把时光揭开》《路边书》,长篇非虚构《凉山叙事》《下庄村的道路》。曾获《人民文学》奖、《十月》文学奖、《当代》长篇小说五佳、首届凤凰文学奖等。小说多次进入全国小说排行榜,入选新时期中国文学大系、全球华语小说大系、《亚洲周刊》全球十大华语小说、《长篇小说选刊》金榜领衔作品等。1C2DC8C3-69ED-420C-BB49-FD84C1BDA93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