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浏
作家铁流花了14年的时间,在历史的长河中打捞与探寻,以40万言铸就《靠山》。“虚构的东西,远远没有现实生活更精彩。也没有比那些已经发生和正在发生的真实事件更能震撼人心的了”,《靠山》将散落时间里的历史记忆一件件拾起、堆叠、沉淀,力求还原历史原貌。铁流走读历史,足迹遍布山东、湖南、河南、河北、江西、陕北、江苏等地,探访亲历者及后人,查阅各类文献和资料。作家十年磨一剑,作品将抗日战争、解放战争时期人民群众踊跃支前的动人故事揉碎进历史叙事之中,将军民党群间的深厚关系以真实的事件诠释,传递真情、震颤心灵。
苏联著名作家西蒙诺夫听到过斯大林对淮海战役的兴趣和评价,在中国期间,他不仅专门赶到了淮海战役的主战场徐州等地进行了实地考察,还采访了国共双方众多的指挥官和普通士兵,以及淮海战役、辽沈战役、平津战役、渡江战役的一个个支前的模范。最终他找到了答案——“兵民是胜利之本!”
《靠山》有超过百个具体的叙事,来自上千人的真实故事,浓缩了1921年至1949年间苏区以毛泽东为主要代表的中国共产党在长期斗争中形成的一切为了群众、一切依靠群众和从群众中来、到群众中去的群众路线的具体实践。《靠山》铁证如山,是对西蒙诺夫的答案最好的验证。
作品叙事模式独特,采用了双子塔式——一是在抗日战争、解放战争时期,在中国共产党的带领和指挥下,60万军队战胜了国民党80万军队,创造了人类战争史上的奇迹;另一个叙事模块是人民群众在抗日和解放战争时期踊跃支前,留下了太多的感人故事——双子塔的叙事模型交相辉映、彼此支撑,与作家在作品中所要表达的共产党人与人民群众互为“靠山”的历史之问和深刻主题呼应。
《靠山》不仅书写了带领中国实现伟大胜利的领导人们的依靠群众、爱护群众、军民同心的故事,还让我们认识了一批人,他们中的许多名字没有在历史教科书中出现过,但他们是中国共产党最贴心的伙伴、朋友和亲人,他们的名字在《靠山》中被铭记——村妇刘长秀,当年毛泽东在长冈乡调查的路上与她偶遇,她说:“共产党真好,什么事都替我们想到了。”这位普普通通的农村妇女说的话让毛泽东记住了,并写进了第二次全国工农兵代表大会上所作的结论中;主动邀请路过的红军上自家吃饭的雷观林和乡亲们,看着红军们为了不打瞌睡就吃辣椒被辣肿的嘴巴、没辣椒时就咬破的手指心疼不已,不肯收红军的饭钱,但银元还是被偷偷放在盆子底下;还有王换于和战地的孩子们、淑贞、陈若克、陈光、马保三、范明枢、杨以淑、李桂芳、朱瑞、王瑞兰、陈明、甄磊……正如陈毅将军所言,“淮海战役是人民群众用小车推出来的”。在中共60万人的作战部队背后,还有一支543万人的民工队伍,在每一个指战员的后面,平均就有9个民工。是中国共产党与人民一起赢得了胜利!
《靠山》人物丰富,材料厚重,是作者为写作自加难度,但铁流凭借精妙叙写,让作品骨骼清晰、血肉丰满。作品采用全知视角,将“作者”隐去,让历史真实浮出文字,叙事干净利落,语言简练准确。尤其在章节的架构上,体现了巧思。“漫漫征途”“血红雪白”“辛巳年的沂蒙”“情深意长”“男女老少齐上阵”“势不可挡”等章节合理安排、前后呼应和层层递进,丰满了作品的层次感,不断加强主题的刻画。在人物和叙述安排上,比例均衡;共产党员和人民群众的关系坚固且紧密,“靠山”的主题以党群的双向支撑作为诠释,主旨深远,这在中国报告文学创作中这类题材和角度是具有创新性的。《靠山》刚柔并济,铁流将最温暖的文字留给女性。红军是支没有性别之分的队伍,这些女红军,拖着发抖的双腿,忍受着腹部一阵阵绞痛,在凄风苦雨,或是迎面而来的暴风雪中,一步步走下去。身怀六甲的陈若克经历炮弹爆炸后的碎土落下,都把头和背低下来护住腹部,任碎土砸在自己的头和背上,杨以淑看着陈若克,突然觉得眼前这个一身农妇打扮的女人,与先前的那个骑马驰骋的女战士判若两人;原以为是与新婚丈夫短暂分别的刘淑芳,却在半辈子的守候后得到了丈夫早已去世的消息,收到烈属证以后的每一年清明和元宵节的晚上,都会在等候丈夫的那株榕树下点亮一排香烛;朱徐氏邀请三个红军妹子来自家休息,给她们准备了热水和南瓜汤,三个红军临行前担心天冷后朱家的孩子因为没被子盖会受凉,把自己随身的一条妈妈做的嫁妆被子剪了一半留给朱家,当“白狗子”进村发现这半截被子时,朱徐氏宁死都不说出这是红军给的;还有李淑秀和傅玉真姑嫂锄奸、“透明的乳汁”、代号“素云”、“李大胆”桂芳、抬担架的大闺女董力生……《靠山》中的许多人物是女性,她们是女红军、女战士、女村民,她们的故事给了这部作品注入坚韧与柔情;她们是母亲、妻子、姐姐,她们给予时代温度与力量。
报告文学的真实属性,包括历史真实、作家真知与情感真实。对历史真实的追求,要求报告文学沉潜进历史的最底部,以全息方式洞察时代;作家的真知,要求书写者具有宽阔的视野,以敏锐的思辨力处理现实;作品的情感真实,是产生共情的基础和关键。《靠山》是將采访、文献和文学创作有机结合,从历史人物与文本、感受与心声、人物语言与创作语言、内容与主题、非虚构与创作、叙述者与创作者等几个方面再现历史真实、表达作家真知、传递真情。
(作者系文学博士,传播学博士后,现任常熟理工学院《东吴学术》编辑部主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