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之前

1.内景 市第一中学办公楼 日

出租车司机孟良拎着一个塑料水杯，急匆匆地走进中学办公楼。

孟良在楼道口的穿衣镜前停住，打量了一番自己。他看到自己戴着空顶遮阳帽，穿着汗津津的有零星破洞的白色汗衫，脚上穿着一双翘角的平底布鞋。

孟良冲自己做了个鬼脸。

2.内景 办公室 日

班主任曹老师正在忙着批改作业，学校保安老周坐在曹老师对面。

孟良推门走进办公室，对曹老师挥了挥手。

曹老师示意孟良坐下。

曹老师：老孟，今天不是来表扬你的。孟小勇和同学吵架了。

孟良一下子站了起来，桌上的塑料水杯被碰倒，他连忙扶起水杯。

曹老师拿出纸巾擦着桌子：情况是这样的，这个学生叫王飞，想和小勇做同桌，小勇不愿意，两人就吵起来了。

孟良一时没反应过来，扭头看了看一旁的老周，又看了看窗外不远处的教学楼。

老周拿起桌子上的一张表格：刚才两个孩子来了，快高考了，开导了一下，您看一下，在这里签个字。

孟良接过表格，小声读着。

曹老师起身去墙角从水壶倒了杯水。

孟良看完表格上的内容，把目光落在了表格签字的部分，上面写着王飞父母的姓名和家庭住址等信息。

曹老师拿着一杯水走过来：下周就要高考了，先别打扰孩子，学校这边再观察观察。

孟良签完字，放下笔：那我先回去了。

曹老师：对了，小飞家里困难，快高考了，可能心里着急，您别往心里去。

3.外景 市第一中学围栏外 日

孟良放下餐盒，在学校的栅栏外面坐下，旁边站着几名学生家长和外卖员。

孟良向校园里张望了一番，掏出手机查看时间。

学生陆续从教学楼里走出来。

孟良打开餐盒，拿出塑料袋铺在餐盒底下。

不一会儿，孟小勇跑着来到栅栏前。

孟小勇将手伸过围栏接过餐盒，匆忙地吃饭，表现得漫不经心。

孟小勇：爸，你上午来学校了？

孟良：嗯。快高考了，怎么还吵架了？

孟小勇嘿嘿一笑：小事。王飞是什么人，学校都知道。

孟良：他是什么人？

孟小勇剔出一块骨头：不太清楚，去年转学来的。

孟良：他影响你不？

孟小勇放下筷子：放心吧，我们班主任安排得妥妥的。不过，他确实很讨厌，老想抄我作业，都什么时候了，不给抄就找事儿。

孟良：他长啥样？我看看。

孟小勇翻出手机，找到一张照片。

照片上是元旦晚会王飞和同学们的合影。

孟良收拾好餐盒：晚上不给你送饭了哈，今天没跑够。好吃吗？

孟小勇喝了口水，起身离开：三顿黄焖鸡了，想吃鱼。

4.外景 王飞家楼下 日

孟良坐在车内，观察着王飞家所在的小区。

小区十分破旧，单元楼下停着几辆脚蹬三轮车，车上印着“鸡蛋灌饼”的字样。

孟良看了看时间，将帽檐压低，继续盯着单元门。

王飞背着书包走出单元门。

孟良正要下车，发现王飞身后紧接着出来一个坐着轮椅的中年女性。

王飞回过身来，把轮椅推到楼对面的健身区，俯身看了看轮椅上的水杯，随后匆匆离开。

孟良走下车，见王飞骑着单车走远，于是找了一个靠近中年女性的健身器材，一边生硬地转动腰肢，一边打量着妇女。

中年女性注意到孟良在看她，对孟良笑了笑。

孟良：大姐，孩子上学去了？

中年女性：啊，高三了。

孟良：大姐，您这是腿不好？

中年女性：腰，腰不好。摔的。

孟良：可要注意，咱这年龄。

中年女性：我在新生里市场卖鱼，不小心滑了一跤。您这是退休了？

5.内景 新生里市场 日

孟良手心里握着纸条，纸条上写着姓名和地址。

商贩不断吆喝着。

孟良走到水产区，几个男人正围成一圈打牌。

孟良踩着湿漉漉的地面，来到卖鱼的摊位前。

孟良：老板，来个鱼。

王老板：打完这把！

眼前的这个摊位不大，水箱里漂着几条翻着白肚皮的鱼。

不一会儿，王老板光着上身，拿着网兜走了过来。

王老板：啊，老顾客。吃什么鱼？给你挑个活的。

孟良：草鱼吧。

王老板熟练地捞出一条鱼，过秤，随后用刀片飞快地清理鱼鳞。

王老板一边熟练地操作，一边与孟良闲聊：这鱼，肉多刺少又补脑。要高考了，卖得可快了。

孟良：你家孩子上大学了吧？

王老板：我的天啊，哥。熊孩子，学习不行，捣蛋第一名。昨天班主任给我打电话，孩子大了，你说咋管？不说了，能把我气死。

牌友：老王，再打一把！

王老板把鱼装进袋子，往鱼案上一扔，擦着手，应声而去。

6.外景 市第一中学围栏外 日

孟小勇拿着饭盒，大口咀嚼着饭菜，连声说：好吃好吃！

孟良把自己的塑料水杯拧开递给孟小勇。

孟小勇拿起水杯喝了一口。

孟良：那个王飞，中午怎么吃？

孟小勇：他回家吃吧，好像。

孟良看了看四周，犹豫了一下：他家在矿务局小区，挺远的呀。

孟小勇一时没反应过来，拿起的水杯停在空中，有些惊讶地看向孟良。

孟良：你老爸是出租车司机，啥不知道？

小勇：嗐，管他呢，我们都可忙了。

7.外景 米线店 傍晚

孟良在米线店门口停下车，乘客走下车。

孟良将车停在路边，向米线店走去。

8.内景 米线店 傍晚

店内人很多，大多是穿着校服的学生。

孟良点了一碗牛肉米线，拿着餐号，回头寻找位子。

孟良看到远处靠近墙角有一个空位，空位的对面坐着一个男孩，男孩背对着自己正在吃饭。

孟良拿着餐号走了过去。

孟良坐在桌前，撕开一次性筷子的包装，在桌上轻轻敲着，忽然发现对面坐着的正是王飞。

孟良的手停在半空，看向王飞。

王飞吃着米线，好奇地看了看孟良，又看了看手腕上的电子表。

孟良：新买的？

王飞没有理会，继续吃饭。

店员：47号牛肉米线好了。

孟良起身取餐，回头一看，发现一个老大爷坐在了王飞对面。

邻桌的顾客起身正要离开，孟良赶紧端着碗走过去，坐在王飞斜对面。

孟良看到王飞快要吃完了，王飞对面的大爷还在等待，他用筷子翻着冒着热气的米线，斜着眼偷看王飞。

孟良：小伙子，快放假了吧？

王飞看了孟良一眼，还是没有理会。

孟良拿起桌上的辣椒罐，一边看着王飞，一边倒过来一点一点地向碗里撒辣椒面。

孟良放下辣椒罐，试着吃了一口，辣得直流眼泪。

店员站到王飞面前。

王飞抬头：叔。

店员：别叫叔。欠了多少了？

王飞：312元。

店员：啥时候还？

王飞把手表从手腕上摘下：下周一高考，考完就还，连利息。

9.内景 汽车 夜

孟良停下车，未等乘客下车，新的订单就响了起来：您有新的订单，请及时处理。

孟良顺手点了“接单”键。

孟良的电话响了，他接起电话：喂，曹老师，您说。

10.外景 市第一中学门前 夜

教学楼灯光通亮，学生们还在上晚自习。

孟良匆匆开车赶到校门口，班主任曹老师已经早早在校门口等候。

曹老师看到孟良来了，招了招手。

孟良：曹老师，什么事？电话里说就行。

曹老师边走边说：王飞的爸爸摔伤住院了。

孟良：不会吧？

曹老师：你们认识？

孟良连忙说：不，不认识。

曹老师继续说：最关键的是，他家里本来就挺困难的。

孟良：哦。

曹老师：王飞想给你道歉，他说你要是不来他就不走。还有几天就高考了，他现在在我办公室，老孟，你就帮个忙吧。

孟良摸了摸鼻子：对了，有口罩吗？

曹老师：有，办公室有。

孟良：帮我找一个。

11.内景 办公室 夜

王飞低着头站在曹老师的办公桌前，地上放着书包、一些书和水杯等日用品。

曹老师走过来，招呼孟良进来。

孟良戴着口罩，进来后远远地站在王飞对面。

曹老师：老孟，别站这么远嘛。

王飞：叔叔，我错了。

曹老师：小飞，说说怎么回事。

王飞：其实，我和同学们关系挺好的。我学习不好，经常抄小勇的作业。快高考了，小勇不让我抄，我俩就吵了两句。

曹老师：之前怎么不承认？

王飞：当时害怕老师知道我抄作业，就没敢说。

曹老师：好了，回家好好照顾你爸妈。

王飞给孟良鞠了一躬：孟叔叔，我错了，请您原谅。

孟良：回家吧，没事。

王飞拎起书包，给曹老师鞠了一躬，离开办公室。

孟良喊住王飞：小飞！

王飞在办公室外停住，有些担心地回头看。

孟良从兜里掏出一把零钱，走向王飞：这儿大概有300块，先把饭馆的钱还了。

王飞：不要，不要，叔叔。

孟良：米线店，咱俩见过面。

王飞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愣在原地。

孟良：长大了再还我。

12.外景 市第一中学校门口 日

炎热的下午，校门上挂着“一中高考考点”的红色条幅，校门口警戒线外挤满了焦急等待的家长。

随着一声响亮的铃声响起，家长一下子涌到校门口。

扩音器内喊道：不要拥挤，避免踩踏。

不一会儿，高考结束的同学们如潮水一般冲出考场。

孟良在树荫底下向校门口张望，不一会儿，孟小勇走了出来。

孟良接过孟小勇手上的书包，拍了拍他的肩膀。

孟小勇：胳膊酸，别拍。

孟良：这里不让停车，往前走走，车在前面。吃点啥？给你补补。

13.外景 露天大排档 傍晚

孟良在大排档门前停好车，与孟小勇走下车。

大排档的店员热情迎接，二人落座。

孟良：来个烤鱼，不要辣。

孟小勇：爸，王飞怎么了？

孟良：不知道。

孟小勇：其实，小飞也挺可怜的。他是高三转学来的，我们后来才知道他挺难的，他以前缺的课太多，到高三就跟不上了。

店员：我们店的鱼都是水库现送，绝对新鲜。您看，鱼刚送到。

店员指着不远处，一个小伙子正在从车里往外捞鱼。

孟小勇和孟良一惊，二人相互看了看。

孟良：小飞？那是他吗？

孟小勇起身：爸，我去看看。

孟良看到王飞给孟小勇递了什么东西，孟小勇连连摆手。

孟小勇向孟良的方向指了指，王飞冲这边招手。

孟良招手回应。

孟小勇拿着一沓钱走过来递给孟良。

孟良点了点头，接下钱装进了腰包里。

孟小勇拿起身边的书包，在包里寻找复习资料：爸，他说想复读考大学。

孟良：好呀，明天去看看小飞的爸爸妈妈。

孟小勇掂了掂手上的复习资料：爸，我把我的资料都借给小飞用吧。

露天大排档的演出开始了，歌手站在台上：今天高考结束，是人生新的开始，这首《朋友》献给辛苦的家长和学子们。

孟良：可以呀，把小飞叫来一起吃呗。

孟小勇：他说等会儿过来。

孟良和孟小勇一起扭头向王飞的方向看去。

孟小勇正要起身去叫王飞，看到王飞在向拉鱼车招手，车慢慢开走。

王飞转身，在歌声里笑着向孟良和孟小勇走来。

14.外景 露天大排档 夜

孟良递给王飞一双筷子。

孟良：好呀，小伙子长大了！对了，家里最近怎样？

王飞：叔叔，今天教育局和医院的领导来我家看望我爸妈了，给了两万块钱，让他们好好养伤。老师希望我复读，我要考大学！

孟小勇：我的笔记都送给你，有不会的我教你。

孟良从腰包里拿出孟小勇刚刚拿过来的钱，交到王飞手里，用力合上他的手：考上大学再还给叔叔。

15.内景 王飞卧室 夜

王飞坐在台灯下，打开孟小勇送给他的笔记本，笔记本扉页上写道：送给同桌王飞。

(剧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