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哲学解读瑜伽

印度作为一个重要的文明古国和中国唯一人口超过十亿的邻国，了解它无疑是极其重要的。印度是一个形散而神聚、多元而统一的国度。这种形散和多元体现在其人种众多、民族众多、文化多元、语言多样、宗教众多等方面，神聚和统一体现在吠陀是其哲学、思想、文化、宗教共同的根基，这种根基并未随着时间的推移、外族的入侵而动摇和减弱。故欲了解印度，必先了解其国民心理；欲了解其国民心理，必先了解其哲学。

印度人民自古善思辨，富于逻辑，精于哲学。正如梁漱溟先生在其《印度哲学概论》如是说：“印度土沃气暖，谷米易熟。其民不必劳于治生，辄乃游心于远。故夙富于哲学思想。”“盖其国君民上下，几以研穷哲理为人生唯一事业。故诸宗竞起，异论繁兴，极思想之自由，尽慧悟之能事，辩难征诘，妙穷理致，古今各国罕有及其盛者。”印度哲学博大精深，浩瀚如海，吠陀作为上古知识的合集和印度哲学的基石，无疑是一个极其庞大的体系，而起源于吠陀的印度哲学可谓枝繁叶茂，这些思想仿佛“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语。嘈嘈切切错杂弹，大珠小珠落玉盘。”因此，厘清印度哲学思想，梳理出一条清晰的脉络对我们了解其国民心理乃至进一步了解印度无疑是具有巨大作用的。

瑜伽是印度古典文明的瑰宝，更是世界文明的瑰宝。瑜伽是行法的集大成者，其哲学根基是吠陀，继承了奥义书的理念，系统总结和完善了奥义书所提及的行法， 成为各派共同遵循的修行方式。瑜伽具有极强的包容性，无论印度正统哲学，还是非正统哲学都有瑜伽的行法。瑜伽的持戒和精进是六派哲学以及佛教、耆那教共同遵守的道德规范，瑜伽的冥想是六派哲学以及佛教、耆那教共同遵循的修行方法。发展到近现代，瑜伽与印度主流哲学思想吠檀多合流，吠檀多系统论述吠陀哲学，是吠陀哲学的集大成者。正所谓哲学的集大成者与行法的集大成者合流，以大众哲学的形式呈现，实则实现了印度传统文明与思想的复兴。瑜伽不仅是强身健体的工具，更蕴含着深厚的哲学思想。瑜伽的研究者应该跳出瑜伽看瑜伽，跳出宗教看瑜伽，把瑜伽的发展脉络融入印度哲学的发展过程中。本书试以瑜伽为针，以瑜伽的发展脉络为线，试着把印度哲学这个“玉盘”上的一层薄纱掀起，将其中各种精美绝伦的珍珠串珠成链。本书的各个章节就是把瑜伽的起源与发展同吠陀、奥义书、两大史诗、六派哲学、佛教、耆那教、瑜伽经、哈他瑜伽等等串联起来，一直到以辨喜为代表的印度近现代哲学家把瑜伽与印度的主流吠檀多哲学结合，形成了现代意义上的瑜伽，从而达到珠联璧合。

2006年，我从山东大学来到云南大学，开始了全方位的与南亚东南亚的高校间的人文交流工作，也开始了系统的了解与研究印度。2009年，在“现代玄奘”谭云山先生长子谭中先生的帮助下，云南大学与印度国际大学开展了全方位的合作与交流，这也成就了一段忘年交。其间，谭中先生曾多次来到云南大学开展学术交流，也曾亲手为我写下“中印大同”的条幅和“立德立言，救人救世，至刚至大，有守有为。难行能行，难忍能忍，随缘不变，不变随缘”的中印箴铭。当得知云南大学与印度国际大学开展的师生交流日益频繁，云南大学还派员协助国际大学整理了大量中文图书，他异常高兴，并欣然为中印人文交流系列丛书《中国青年眼中的印度》《印度青年眼中的中国》《叩开中印大同之门》写下中英文长序，此外谭中先生还为《叩开中印大同之门》惠赠了大量珍贵的老照片，让该书有了历史厚重感。

2011年，印度尼赫鲁大学的金达教授作为泰戈尔讲席教授来到云南大学开始为期半年的访问和交流，我们一见如故，成为知己。后来，金达教授成为尼赫鲁大学第一副校长，一直致力于推动中印高校间的人文交流，并为《中国青年眼中的印度》《印度青年眼中的中国》两本书写下了珍贵的推荐语。2017年，我调到云南民族大学工作，金达教授曾一年内四次访问云南民族大学，积极推动创建了云南民族大学与印度尼赫鲁大学中印人文交流中心。

2016年，我由云南大学国际处转岗到外语学院，蔡春阳老师带着一大批外语学院优秀的学生协助我完成了中印人文交流系列丛书的编译工作。在这个过程中，蔡老师对印度学尤其是印度文化、历史和哲学产生了浓厚兴趣。蔡老师心思缜密、领悟力强、逻辑性强、执行力强。

2017年，我访问了印度辨喜瑜伽大学，正在此读瑜伽博士的王赞贻同学，受校方的委托接待了我们。赞贻同学曾在印度多所传统瑜伽学校和静修中心学习梵语、阿育吠陀、瑜伽和吠檀多，她性格开朗，人缘极好，大家都亲切地叫她“小乖”。在辨喜瑜伽大学的三天两夜，她带我体验了辨喜瑜伽大学的所有瑜伽课程和理疗健康中心的课程。她跟我谈起她的一位古鲁·莫汉老师（2020年7月27日不幸离世），上个世纪70年代，莫汉老师跟随辨喜瑜伽大学创始人拉克什米（Lakshmi，现任校长H.R.Nagandra的姑姑），来到辨喜瑜伽大学的所在地，为当地村民教授瑜伽，用阿育吠陀之法为他们治病。1981年，他们共同创办了辨喜瑜伽大学的前身。莫汉老师曾经用一年的时间逐字逐句为小乖讲授《瑜伽经》，使小乖受益良多。由此，我对莫汉老师产生了敬佩之情，于是，我们来到莫汉老师的住所。幸运的是莫汉老师不仅在家，他还亲自为我们泡了印度的红茶，与我们交谈了整整一个上午，既谈了中印友好，又谈了印度古典哲学。我送给他中印人文交流系列丛书，他送给我《薄伽梵歌》。薄伽梵歌不仅是瑜伽的经典，也是吠檀多的经典。

2018年，小乖来到云南昆明，我们一起策划了《瑜伽史纲》一书，制定了写作大纲，并逐字逐句翻译了帕坦伽利的《瑜伽经》。我们用了一年半的时间阅读了大量的文献，做了数百万字的读书笔记，在此基础上，撰写了写作提纲，并给金达教授和莫汉老师过目。他们认为，写《瑜伽史纲》是一件特别有意义的事情，即使在印度，目前也还没有人系统梳理过。随后的一年半，我们大量阅读了梁漱溟、汤用彤、徐梵澄、金克木、巫白慧、黄心川、黄宝生等前辈们的印度哲学著作，对印度哲学的脉络以及与瑜伽的发展脉络有了较为清晰的认识。在写作过程中，我们遇到过很多困难，但出于一种任感和使命感，让我们始终坚持不懈。我们三人各有所长，齐心协力，夜以继日，废寝忘食，从不计较得失，一直为写好这本书默默付出。我们经常会就某一个核心观点、关键性概念或人物各持己见，不断讨论、辩论甚至争得面红耳赤，但正是通过这样的思辨，整本书的概念和观点才越加清晰。我们在努力践行难行能行，难忍能忍，随缘不变，不变随缘的理念，聚三人之力，将自身学术积淀与智慧结合，经过反复推敲和修改，尽量以通俗易懂的语言阐释深奥的哲学原理。

俗话说，“三人行必有我师”“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这本书是我们三人通力合作的结果。中国对三有一种特殊的偏好，《道德经》说：“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

中印两大文明几千年来互学互鉴、薪火相传。近代以来，以泰戈尔、谭云山、师觉月、柯棣华、季羡林、谭中为代表的一大批仁人志士都为中印友好交往作出了杰出贡献。我们沿着前人的足迹，用心用情写下这本《瑜伽史纲》，希望它可以成为汇入中印友好大江大河中的一朵浪花。

从哲学的角度对瑜伽进行解读，并以史纲的形式呈現，是一个前无古人的事情，很多老一辈的研究者以及他们前期研究的成果，对我们帮助很大。某种意义上，我们是站在了巨人的肩膀上，才完成了这本《瑜伽史纲》。

本文作者于欣力为云南民族大学中印人文交流中心主任。本文摘编自《瑜伽史纲》一书前言。00820CFD-9CF4-49B1-B4B1-0E1AAAB3B9EF