顿佳璐 马小涵 仵濛菲
摘要:山东菏泽古沉船出水的元代青花瓷器受到广泛关注。本文从符号学视角对沉船出水的三件元青花的题材内容进行剖析,系统分析其纹饰分类、装饰意义及时代特征等,并阐明对后世艺术创作的影响。
关键词:元代沉船;元青花;符号学
山东菏泽古沉船于闹市之中被发掘,已出水的三件元青花在造型、纹样等方面皆具有元青花的典型特征。长期以来,关于菏泽元代沉船出水元青花的研究,大多限于纹饰内容方面的探析,甚少将其与符号学视角相结合。
为此,本文采用符号学方法,发掘与解读元青花艺术文化的内涵,解读其与符号之间的构成关系,揭示其隐藏含义,以了解悠久的中国陶瓷史所积淀的文化,同时希望能够对完善山东地区的元青花研究起到一定的補充作用。
一、菏泽沉船出水元青花的艺术符号特征
(一)造型符号
元青花突破了之前瓷器创作以内敛含蓄为主要特征的方向,转而以质朴醇厚的风格、绚丽多彩的画技、明艳的纹饰色彩和生动的视觉效果为世人所喜爱,元青花奠定了后世青花瓷的兴盛与经久,其艺术价值与历史价值备受珍视,是当之无愧的瑰宝。元青花造型、品类繁多丰富,而硕大的器型、厚重的胎质、浑圆饱满等为其在器型方面的典型特征,同时也属于素瓷向彩瓷的过渡时期。
山东菏泽元代沉船出土的三件元青花,分别为元青花龙纹梅瓶、元青花鱼藻纹高足碗和元青花雁纹花口盘。其中,元青花云龙纹梅瓶的器型较大,应为典型的“至正型”,并与北京故宫博物院所藏的元青花龙纹梅瓶相似,堪称“孪生兄弟”。
目前学界普遍认为,元青花的出现是蒙古统治者崇青尚白的表现。崔鹏从元朝尚武崇文的制度和蒙古色目贵族好酒习俗的角度出发,而陈健毛、肖绚对这一观点持否定态度,并从元代并无典型性官窑以及元代官方枢密院所使用的瓷器并非青花瓷的角度进行说明。但不可否认的是,这种主体民族的生活习俗会对整个社会风尚产生影响,元青花的造型变化、纹饰特征等是蒙古族文化、伊斯兰文化和汉族文化融合的产物。从元青花云龙纹梅瓶这种大型器作品包含的多层纹饰以及青花料的使用等方面都可以进行印证,在我们看来,说元青花的产生因素与蒙古统治者崇青尚白相关并不为过。
根据沉船出水情况和文物特征综合分析,该船只的来源有“本地说”和“南来说”两种。目前业界普遍较为认可的说法是,该艘船被撞后侧翻,沉没于河道,而且很有可能是元代后期官吏随皇帝逃往漠北时在此遇难。考古学者袁晓春也推翻了“此时期元青花瓷器应属于外销瓷”的观点,并提出此三件元青花瓷器皆为“至正型”。因此,元青花瓷器并非完全属于专供外销的瓷器,而是在国内也有一定的流通和使用范围。外销在元青花瓷器生产的用途方面占主要部分,将目标人群定位海外,外销瓷器型与适用于中原地区的日用器有所区别,海外现存的元青花瓷器中大型器占不少比例,这些大型器主要根据西域的饮食习惯制作而成,当时主要用于出口。强调大型器主要用于出口,并不否定国内大型器的存在。
另也有推测菏泽元代沉船为小型商船,元青花瓷器可能属于内销性质。讨论元青花瓷器的市场,不仅要呼应它的商品瓷性质,更要说明元代的重商政策对元青花特征的研究意义。摆脱就瓷器论瓷器的思维习惯,对元青花瓷器才能有一个符合历史事实的认识。
(二)色彩符号
在色彩符号方面,青花瓷在唐代已初具雏形,不过论青花的成熟期当属元代的景德镇,此时以“苏麻离青”着色的元青花应运而生,这与明清时期所用青料产生的效果大为不同。
透析菏泽元代沉船出土的三件元青花。其中元青花鱼藻纹高足碗中的鱼纹高度写实,细鳞尽致,鱼背青料浓郁,至腹部颜色渐淡,并且鳜鱼的画法在宋代刘寀《春溪鱼藻图》中可窥见一斑,相似度较高,浓淡有别体现于此,此时瓷绘师或吸收融合了中国画中的技巧。文人画在元代是成熟和兴盛的阶段,尽管元青花属于单色,但同样能表现似中国画中“墨分五彩”的深浅浓淡效果,在元青花的釉色运用以及纹饰多样性上,通过运笔的轻、重、缓、急,恰已能看出瓷器与中国水墨画的意境相契合的端倪,体现出文人画的水墨韵味,水墨渲染渐至优雅之情。至元以降,这种特征更为显著。
三件元青花均采用典型的进口钴料“苏麻离青”,这种珍稀颜料自然被当时的生产者及权贵视为珍宝,它专门用来描绘官窑中大小不一的青花瓷器。辨析釉色的变化,此三件元青花釉下发色纯正明艳、洒脱古朴,色调凝重蓝艳,且有晕散,色重处呈黑色结晶斑,也称“黑色铁锈斑”,青花浓厚处深入胎骨,斑处呈凹状,斜视且显“锡光”。元青花的独特性之一在于青料的不同,瓷胎之上显现的纹饰会呈现深浅不一的色泽,且易出现釉晕现象。
(三)纹饰符号
元青花的纹饰精巧简洁,且层次丰富,题材涉及广泛、新颖多变,这些特征与器皿的形制大小融为一体。各种纹饰图案依据器皿的形状有序排列、层次分明、主次适宜,形成流畅的风格,整体效果明显,装饰效果强。典型的图形有牡丹、莲花、吉祥云、鱼藻、书法等。
菏泽沉船出土的三件元青花纹样,涉及神异纹、动物纹、植物纹,及其他水禽纹等辅助纹饰,并未出现人物的主题。元青花云龙纹梅瓶的器身主体部位绘颇具代表性的元代龙纹,龙角细而尖,与小头成比例,龙口张开,上颚长,似鳄鱼龟的喙,露舌与齿,并附有龙须。龙的形象属于行龙,昂首挺胸,作回首顾盼状,前后呼应的龙头龙尾设计独到。龙环绕器皿外壁,身体舒展如山脉般连绵起伏,并依器型弧度的变化产生动势,活灵活现,具有动态的视觉效果。这件云龙纹梅瓶是典型器,器物周身纹饰的分层布局对明早期青花梅瓶有很大影响。除龙纹外,梅瓶的云肩纹云头尖朝下,处于肩部,起到“开光”作用,划分出纹饰分布的各个区域。云肩纹内纹饰饱满,以繁复的纹样占据整个空间,而云肩纹外围大多留白,很好地把握了疏密关系,繁而不乱,密而不杂。梅瓶足部饰仰莲瓣纹,属于方折莲瓣纹。
元青花鱼藻纹高足碗内绘鱼藻纹,刻画方式不同于宋代相对抽象的勾绘,而用细笔勾勒轮廓体现写实细腻的效果,晕染出层次感,深浅不一的色块表现出鱼的质感和立体感,同时不疏漏细节,鱼嘴里的牙齿也颗颗分明、生动细致,此时对苏麻离青已达到出神入化的运用,这种表现手法也是对同时期文人画的绘画风格和技巧的借鉴。这件高足碗的缠枝莲纹为以葫芦形叶为特征的缠枝番莲纹,其叶片形状呈饱满夸张的“葫芦形”,整器外壁以纹样俯仰有质、风姿典雅,青花明亮妍翠的番莲纹为主要纹饰。此外,莲花纹样也被频繁作为元青花瓷器的一种纹饰题材,正是由于人们赋予莲花吉祥、美好的象征,且莲花自身“出泥不染”,因此,莲花不仅是书画中的重要表现,也被描绘在陶瓷器皿中,体现于生活的方方面面,成为一种普遍的纹饰。另外,高足碗的外壁下饰九朵仰莲瓣纹,也属于方折莲瓣纹。流畅的单线勾勒出云尖头向下、云尾外卷的云头纹,不过一般云头下饰宝珠,该高足碗未表现这一点。
元青花雁纹花口盘绘雁纹的飞翔之态,雁展开翅膀的瞬间,所绘的收拢的脚爪造型似鸭的脚蹼,缠枝菊花纹装饰在周围,且雁的羽毛色彩及颈部处理逼真。根据大雁有越冬的习性,而这种题材展现的正是鸿雁在秋季飞翔的情景,此种主题或应与辽代“春水秋山纹”相联系从而进行探源。
此外,三件元青花上均饰卷草纹,属于其他辅助纹饰,卷草纹用单线条描绘,形似“S”,绘制于梅瓶颈、腹、胫足部,以及高足碗的碗内沿和雁纹花口盘的内沿边缘。作为花卉纹的辅助纹样出现,功能是用来分层次,造型趋于簡洁,草叶边缘光滑柔韧。
元青花龙纹梅瓶的云肩纹内和元青花雁纹花口盘内饰缠枝菊花纹,都以鸟瞰构图,饱满有张力,塑造有花芯的居多,且元青花中的菊花多为一层,明朝已发展到两层以上。不同之处是元青花雁纹花口盘的菊花纹花蕊采用网纹交叉型花蕊,菊纹造型虽简单,但具有概括性,造型更为真实。菊花纹常和雁纹搭配,该高足碗是典型例证。
二、元青花瓷器艺术的符号学分析与解读
(一)对元青花艺术符号的共时性分析
共时和历时是索绪尔为语言研究而提出的两种在方法论上的分法,探究元青花艺术符号同样可以采用共时性与历时性研究方法。
共时性研究即研究某一时间点的艺术现象,通俗化是指元青花瓷器艺术所处的时代语境。元青花的快速发展离不开背后的民族信仰,随着游牧民族的日常生活逐渐稳定,青花瓷器才成批出现,而釉色以蓝白为主也离不开蒙古人对这两种颜色的特殊崇尚,硕大的器型也与蒙古人擅迁徙的族群习性与饮食习惯息息相关。元青花白底蓝花的装饰折射出元朝社会对于美的欣赏侧重于性情的愉悦,更随性、更开放,是审美上从清雅走向通俗的重要转折。许之衡于《饮流斋说瓷》之开篇言:“瓷虽小道,而与国运世变亦隐隐相关焉。”元青花的出现,正是由于蒙古帝国辽阔的疆域为东西方文化交流、影响、渗透带来了地理上的便利,并由此奠定江西景德镇成为明清时期蜚声中外瓷都的基础。元青花的绘画风格的形成,离不开特定的社会时代语境。
(二)对元青花艺术符号的历时性分析
历时性研究是指跨越时间节点对同一艺术现象的观察,即元代青花代前后青花瓷艺术风格的演变。
较之前后,元青花的装饰艺术具有独特的时代特征,元青花艺术符号有明显的变化与创新之处,它有别于唐代艺术的雍容华贵和宋代的玲珑之象。
当我们审视元青花时,会深刻感受到其所承载的独特气象和深厚内涵,这就是元青花艺术独特的魅力与观感。好比在绘画笔法方面,独具特色的元青花深受其他窑口影响,吉州窑以白地彩绘著称,尤其是分层装饰法是二者的相似特点,除分层装饰外,绘画笔法和题材或与吉州窑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此外,元青花的分水工艺较前期也初露头角,虽未达到“墨分五色”的程度,但也有了浓与淡的区别,已具有分水工艺的初步特征。因此探究元青花艺术符号离不开承前启后的因素。
元朝是一个多元文化迅速融合的时代。这种背景下的艺术作品饱含更为丰富的文化价值。在陶瓷艺术文化的发展中,元青花艺术在其过程中具有独特的地位与魅力,元青花是对符号脉络的延续,这种延续体现在对传统工艺的继承上,同时也是对平面装饰的发展,是一种新的独创性的符号。
元青花的纹样具有普遍性和广泛性,装饰题材多样性、灵活性是元青花纹饰分布的特征。菏泽元代沉船出土三件元青花,囊括了元青花的部分典型特征,以缠枝花卉、灵禽异兽为主要元素,未涉及人物故事、题材。器物上的装饰题材均属于中国传统设计造型及图案,极具时代特征。这种装饰纹样的运用充分说明元代瓷器烧造业的偏爱风格和流行的趋势。并且,三件元青花在纹饰上的布局依器型而定,纹样重复布局,构图安排合理以及饱含寓意的纹样,此亦体现出各个装饰元素之间存在的内在联系。
通过对菏泽元代沉船出土元青花艺术符号的解读,其装饰纹样、构成形式和题材内涵及蕴含的历史文化和美学意义,给当代瓷器行业有了更多参考。若加以合理利用,改进菏泽市博物馆的展陈效果并加大宣传力度,无疑能够为菏泽的旅游事业发展添砖加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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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顿佳璐、马小涵、仵濛菲,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美术考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