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于奇迹（外一篇）

◇孙在旭

在一个烈日炎炎的下午，阿水在阳台洗衣服。她一边抱怨长达一个月之久的干旱天气，一边开始拧一件刚洗完的衣服。

是她力气不够还是衣服诚心跟她作对？眼看就要拧干了，可这些水滴很快又调皮地连成一条线，溪水般长流不止。她拧来拧去，总也拧不干。但她是个倔强的姑娘，反正有一个下午的时间来进行这次角力。于是她戴上耳机，打开音乐，继续拧……

水无声无息地透过砖缝，先是像线一样蜿蜒曲折地往下游走，然后随着大提琴低沉的声音响起转变成一股股暗流，仿佛有了生命似的钻进房子的脉络里隐匿不见。小提琴奏了起来，声音几不可闻。小姑娘手上开始用力，然后钢琴、短笛、单簧管、双簧管、长号……先后奏起来，随着大鼓的突然爆发，交响到了激昂的高潮——各股暗流同一时间从暗道喷涌而出。

对面窗口刚睡醒的男人瞪大了眼睛，惊呼：“瀑布！瀑布！”他从未见过如此美的瀑布，其源头竟来自一件衣服。

下面漂着的人一边奋力扑腾双臂，一边大喊：“快停下来！”

小姑娘太过投入，以至于忘了自己还在拧一件衣服。她已闭上双眼。此刻，男人完全迷失于奇迹之中。

很快，大水漫过阳台。

房子

我有一间房子。忘了它在几楼，忘了它在何处。

我徘徊在迷宫般的街巷，像个找不着家的孩子似的抹着眼泪，就在快要绝望时，它却蓦地映入眼帘，几度让我以为它是会移动的。

是什么力量把我引到这个房间？它是有生命的吗？它想要我成为它的一部分吗？

这是不可能的，我总是来去匆匆。这里连个床也没有。我必须继续赶路。

现在我已经出来了。像离家出走的孩子想再看一眼身后的家似的，一转身，眼前已是一栋陌生建筑。

我有一间房子。我相信我一定会找到它。

就像这夜里的星星，虽然有一颗看不见，但它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