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治道德是指以良好的政治生态为依托、在政治实践活动中形成的、政治人为实现权力公共性的自觉的内在要求。西方理论关于政治道德的阐释,起源较早,差异较大。坚持马克思主义的唯物史观和科学的政治道德观,强化制度保障、厚植文化滋养、归纳实践经验,是中国一以贯之地探索政治道德实现的重要理论支撑。
政治道德丧失既是一个现实问题,也是一个理论问题。为了保障政治道德的实现,思想家们从理论的维度对作为政治道德行为主体的政治人提出了道德要求,做出了相应的制度设想,但是由于所处时代背景的制约,其理论说明具有一定的局限性。随着马克思主义对社会发展规律的深刻把握和对人类社会性本质的说明,创立了科学的政治道德观,以此重新审视政治道德实现的途径具有较强的理论意义和现实意义。
政治道德的内涵
无论是中国古代以儒家为主导的“德治”,还是古希腊时期亚里士多德所倡导的“至善”的城邦,以及近现代思想家所追求的“正义”;都是在基于何为政治与道德的理解的基础上,对政治道德内涵进行说明。而对于政治道德内涵的说明,直接影响着对其实现途径的探索。
(一)政治道德是政治的核心规范
政治的核心要素是权力,政治活动就是对公共权力的行使和运用。然而,在政治思想史上,政治生活曾被描述为“天意”“天志”“上帝之城”等神意的安排,[1]以及“权术”“君主专制”等。无论是对于权力来源的神学解释,还是将政治与道德割裂开来,都扭曲了权力的公共性本质,为权力专治或滥用留下了空间。因此,为了防止公共权力的滥用,古希腊时期所提倡的“哲学王”统治国家、古代中国所实行的“仁政”等,都强调道德对于政治的极端重要性。也就是说,政治道德是政治的核心规范。
(二)政治道德是道德的题中之义
道德是一种社会形态,是人们在社会交往中形成的一种行为准则和规范,其包含了经济、文化、政治等多个领域,是对不同领域的人类活动所确立的行为规范。政治道德是道德在政治领域的特殊要求,因此是道德的题中之义。政治道德既要遵循道德的普遍要求,又有其特定的要求。
(三)政治道德的基本内涵
相比于打着“各种各样的道德、宗教和政治的标签,用这些他们自己创造的谬论来加以粉饰”,[2]来为其“吸血制度”创造一个防护伞的虚假的资产阶级政治道德。无产阶级的政治道德“是从无产阶级阶级斗争的利益中引伸出来的”,[3]追求的是“个别人的利益符合于全人类的利益”的共产主义道德,[4]最终要实现的是全人类的解放,是一种既关照现实又指向理想的政治正义。由此可以看出,就一般意义上来说,政治道德是在政治实践活动中形成的,以良好的政治生态为依托,追求政治正义为价值目标,即政治人为实现权力公共性的自觉的内在要求。
西方理论对政治道德实现说明的困境
对于政治道德的实现方式,有些西方理论主要有真理说、法律说和理性说等,每种观点既有其积极的一面又都面临着自身难以克服的困境。
(一)政治道德的实现在于对“先天真理”的把握
柏拉图在《理想国》中提出要靠“能严肃认真地追求智慧,使政治权力与聪明才智合而为一”的“哲学王”统治国家的思想,[5]就是企图通过哲学家基于“真理”的政治实践让美德内在地发挥作用。亚里士多德指出,城邦“所求的善业也一定是最高而最广的”,[6]只有城邦整体的价值实现,个人的价值才能实现,“政治人”的政治道德才得以彰显。但无论是柏拉图还是亚里士多德,他们都认为人是一种必须生活在城邦中的人,其公共性是先天的,政治道德因而是先天具有的,对真理的把握也是自然而然的,人如何把握先天的真理途径显然并未能给出真正的说明。
(二)政治道德的实现在于“偏好性法律”的保障
柏拉图将世界分为了理念世界和现实世界。在理念上,他期望通过哲学王去建立一个理想的城邦。然而,当他试图在叙拉古年轻的僭主狄奥尼修二世身上实现他的哲学王统治计划时,发现此类的统治者很难出现。也就是说,由于当时人们对真理理解的局限性,因而很难持续体现政治道德。为了解决此类困境,在《法律篇》中,柏拉图提出,虽然由哲学王统治国家是最好的,对真理的向往是不可磨灭的;但是为了实现这种美德,法制的“僭主制”国不失为一个“最理想的出发点”。[7]理想国变成了法制国,真理的启示也变成了法律的约束,意味着政治道德的实现需要外在约束,从而与古希腊思想家们所主张的政治道德的先天性、神性相矛盾。政治道德的本性是自主的自觉的深沉的根本的精神追求,而法律是外在的。国王作为统治者,既是立法者、又是执法者,且这种法律具有绝对性,以统治者的偏好来制定且往往难以约束统治者,这显然不符合法律本身的要求。
(三)政治道德的实现在于理性的引导
在西方,随着科技理性的彰显,神学信仰对于人类世俗活动的约束越来越显得不合时宜,因而以理性与感性满足二者兼得并彰显的文艺复兴运动出现,从而在认识论领域凸显的主体理性逐渐成为阐释人类政治和社会活动的核心范畴。也就是说,相比于古希腊时期,用真理和法律来保障政治道德,近代西方转向了主体理性。
近代英國思想家霍布斯认为可以通过“运用公众的理性”以此来保障每个人的权利。[8]近代英国思想家洛克认为,为了解决人们的纷争,可以基于理性将部分个人权利让渡给一个公共的权力——政府。对于近代法国思想家卢梭来说,契约的形成来源于“公意”,即公共的意志,也就是人类主体理性。
虽然霍布斯、洛克、卢梭等都强调了理性、契约的作用;但是他们倡导的理性是一种统治者的理性,是由特殊利益集团的意志来决定一切。他们这种所谓的理性说到底只是个人理性、精英理性,只不过披上了“公共性”的外衣而已。因此,对于政治道德的实现方式,不得不另寻出路,“交往理性”观念应势而生。
在现代德国思想家哈贝马斯看来,以往基于主体理性所形成的契约,实际上是基于工具理性或科技理性的强势话语对公共话语的操控,而“如果一个人能够通过语言相互交流、相互理解,就会从他人的角度考虑问题,并能够自觉地接受更有说服力的理由,那么他就是理性的人。这种理性被他称为交往理性”。[9]也就是说,在公共领域中,人们在相互沟通,交流的过程中形成共识,以期达到协调一致的行动。在他看来,如果政治人的行动也是基于交往理性的共识,那么其政治道德就可以自然而然体现在其权力运行中,或其权力运行就不会侵蚀共识参与者的利益。
当代美国思想家罗尔斯指出:“公共理性是一个民主国家的基本特征,它是公民的理性,是那些共享平等公民身份的人的理性。他们的理性目标是公共善,此乃政治正义观念对社会之基本制度结构的要求所在,也是这些制度所服务的目标与目的所在。”[10]在罗尔斯那里,公共理性作为对交往理性的发展,其目的就是为了重构一个正义的社会。然而,当今西方,由于利益群体的分化,因而多元主义盛行,造成了社会的不稳定甚至撕裂。有鉴于此,罗尔斯又提出了重叠共识,企图寻找各种合乎理性的学说及各种理论相互重叠的部分,在此基础上构建一个有着良好秩序的社会,从而使政治人在权力运行中体现出政治道德。
无论是“交往理性”,还是“重叠共识”,都看到了人与人之间在需求结构和价值偏好方面既有差异性的一面,又有交叉重叠的一面,且他们认为人们能天然地以公共人的身份去思考问题。如果不能从唯物史观出发,不能从马克思主义关于人的本质论出发,来辩证地看待和解决政治道德的实现问题,因而西方近现代政治哲学虽然有了经验基础,仍然只能停留在抽象理论思辨的层面来说明政治人美德的实现问题,因而不可能真正切中现实。
政治道德实现方式的理论探索
虽然以往学者在理论上对政治道德的实现进行了预设,但在政治实践活动中依然存在一些丧失政治道德的行为,这就需要基于马克思主义的唯物史观、关于人的本质的理论出发,探索政治道德实现的有效方式。
(一)马克思主义关于政治道德实现的科学说明
马克思主义认为,“整个所谓世界历史不外是人通过人的劳动而诞生的过程”,[11]“世界历史”不仅包括了所见物质存在,更包括了所想的意识形式,政治道德必然也是人的劳动和社会关系的产物,其主体必然是属于人的。且“人不是抽象地蛰居于世界之外的存在物”,[12]人是现实的人。由于以往的理论对政治道德实现理论的说明中,把政治道德主体抽象化和神秘化,因而政治道德的实现似乎成为了一种难以把握的东西。马克思对这种错误的宗教观进行了批判,认为宗教是“人的本质在幻想中的实现”,[13]其对人的压制是错误的。在马克思主义看来,政治道德作为人在社会实践中的产物,其实现方式必须根据主体的不同属性进行相应的制度安排及文化熏陶,创造一个相对公平的环境,使人与人在相互交往中提升。
马克思主义指出政治道德作为一种价值体现,最终的追求是为了实现人自由而全面的发展。而这种价值理性是以唯物史观为基础的。政治道德作为一种社会意识是社会存在的反映,因而必须尊重人类历史发展的规律,来探寻政治道德的实现方式,这就需要“求真”,需要不断地通过实践的检验来实现应然和实然的统一。
(二)政治道德实现方式的理论探索
从马克思主义唯物史观及人的本质出发,由于把握了政治道德的本质,因而对其实现也就有了相应的措施安排。从理论逻辑看,主要有以下三方面。
1、强化制度保障,营造社会公正环境
恩格斯认为,“一切自由的首要条件:一切公务人员在自己的一切职务活动方面都应当在普通法庭上按照一般法律向每一个公民负责。”[14]因此,政治道德的实现即需要自律,还需要刚性的他律——制度约束。
首先,加强民主监督制度。虽然基于工具理想建立的规范政治道德行为主体的制度有一定的约束性,但往往还是会出现与此规范、制度相悖的现象,其原因往往是复杂的,因此除了直接的制度规范外,也需要外在的监督制度。马克思主义认为应该实行“把行政、司法和国民教育方面的一切职位交给由普选选出的人担任,而且规定选举者可以随时撤换被选举者”。[15]因此,政治人在行使权力之时要接受民主的监督。通过立法的方式,给予民众权力,并拓宽其监督的渠道,通过他人的监督,以此来保障政治人的政治道德,以此营造公正良好的政治生态。
其次,完善激励制度。政治道德的实现受多种因素影响,且行为主体——政治人不仅具有理性和情感,而且具有各种感性需要。也就是说,政治人具有复杂性,因而还须对政治人采取一定的激励制度,使其在工作时不被其他因素所迷惑。可以从物质层面和精神层面两方面入手进行激励,如薪酬机制、考核机制、晋升机制等。一方面要確保激励制度的实行,另一方面也要保证激励制度实施过程中的公平公正。
2、厚植文化滋养,提升内在自觉
政治道德的实现既需要刚性的制度约束,也需要润物细无声的文化滋养。毛泽东同志指出,“一定的文化(当作观念形态的文化)是一定社会的政治和经济的反映,又给予伟大影响和作用于一定社会的政治和经济。”[16]也就是说,文化对政治道德的影响往往更加深刻,它不仅可以营造一种外在的氛围,更以一种内在的方式深刻地影响行为主体的价值取向及行为方式。因此,必须重视文化对政治道德实现的滋养作用。
加强思想道德教育来提升行为主体的内在的自觉性。人是社会的人,人之所以可以是“政治动物”,就是强调人是在社会中生成的。人的社会生成的方式之一,就是思想道德教育。不同的主体之所以会做出不一致的行为,就是因为缺乏统一的思想观念。思想道德教育可以使政治人具有共同的道德标准,做出一致的道德行为。也就是说,思想道德教育可以提高政治人的道德认知,陶冶政治人的道德情操,形成稳定的道德习惯。
3、归纳实践经验,把握发展真谛
真理是标志着主观世界和客观世界相符合的范畴,是人们对客观事物及其规律的正确认识。在现实生活中,个人的行动常常是在个人所认识到的“真理”支配下发生的,真理可以指引人们朝着正确的方向前进。它既是一种内在的自觉的行动指引,也是一种外在的正确性约束,因此必须把握真理,用真理的力量来引领政治道德的实现。
把握真理首先要在实践中检验真理,实践是检验真理的惟一标准。无论是古希腊还是近现代,都产生过当时所认为的“真理”,但是随着工业革命等实践的不断深入发展,此类“真理”经受不住实践的考验,政治道德的实现方式呈现出一定的局限性,因此必须在实践中检验真理。要准确把握真理,真理具有相对性和绝对性,不能把某些相对错误的认识摆在绝对真理的位置上。对于政治人来说,对待真理要有正确的态度,不仅要保持对真理的追求,同时要认清自己所追求的真理是否为真正的真理。要坚持马克思主义真理,总结实践经验。习近平总书记指出:“马克思主义始终是我们党和国家的指导思想,是我们认识世界、把握规律、追求真理、改造世界的强大思想武器。”[17]马克思主义是具有普遍真理性的,并且随着时代的发展赋予了其更多新的内容,马克思主义真理具有强大的力量,政治道德的实现要始终坚持马克思主义的指导。
注释
[1]奥古斯丁指出世界上有两种统治,一是善的统治,一是恶的统治,并把善恶两种性质的统治分别分为上帝之城和地上之城。奥古斯丁认为,上帝之城高于地上之城,上帝统治一切,一切人必须服从于上帝,服从于教会。参见江畅.西方德性思想史(古代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2018:502-504.
[2]马克思恩格斯全集[M].人民出版社,1972:289.
[3]列宁选集(第四卷)[M].人民出版社,1995:289.
[4]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二卷)[M].人民出版社,1957:167.
[5](古希腊)柏拉图.理想国[M].郭斌和张竹明译.商务印刷馆,1986:217.
[6](古希腊)亚里士多德.政治学[M].吴寿彭译.商务印书馆,1997:3.
[7](古希腊)柏拉图.法律篇[M].张智仁何勤华译.商务印刷馆,2016:117.
[8][英]霍布斯.利维坦[M].黎思复黎廷弼译.商务印书馆,1985:354.
[9]王晓升.从实践理性到交往理性——哈贝马斯的社会整合方案[J].云南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08,(06):29-37+92.
[10][美]约翰·罗尔斯.政治自由主义[M].万俊人译.译林出版社,2000:225-226.
[11]马克思恩格斯文选(第一卷)[M].人民出版社,2009:196.
[12]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一卷)[M].人民出版社,2012:1.
[13]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一卷)[M].人民出版社,2012:2.
[14]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三卷)[M].人民出版社,2012:348.
[15]李利平.政治道德的学理分析及其建构[D].南京航空航天大学,2006.
[16]毛泽东选集(第二卷)[M].人民出版社,1991:663-664.
[17]习近平.在纪念马克思诞辰二百周年大会上的讲话[EB/OL].人民网,http://politics.people.com.cn/n1/2018/0505/c1001-29966346.html.2022-9-15.
作者简介
张子叶 西安交通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在读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为马克思主義理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