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加尔：生命的终点是一束花

撰文=佳兰 编辑=关月

夏加尔《恋人》布面油画 117.3× 90.5cm1928 年作2017 年，夏加尔的这幅作品拍出了2850 万美元（约合人民币1.89 亿元），打破了夏加尔个人的拍卖纪录。《恋人》描绘了他与妻子、“缪斯”贝拉的美好爱情，被认为是艺术家本人最具代表性的作品之一。

在近现代西方艺术史中，莫奈是“印象派”的代名词，毕加索建立了“立体派”，提起“野兽派”就会想起马蒂斯……但说起夏加尔（Marc Chagall，1887—1985），我们似乎很难以某种风格或某幅作品来概括。但不得不承认马克·夏加尔是现代绘画史上最为著名的艺术家之一。

在其98 年的人生旅途中，始终对故土和家人保持真爱，而这份爱，促就了他从未止歇的创作。

夏加尔《生日》油彩画布 80.5×99.5cm1915 年纽约现代艺术博物馆藏

他喜欢给花束赋予一种力量，把它们画得像参天大树般可供人蔽荫，助人忘记生活的悲剧，令人无法割舍。这些花束既象征着那个常常带花去画室看他的贝拉，也象征着热烈、茂盛生长的生命。

第一束花

夏加尔收到的第一束花来自贝拉·罗森菲尔德（Bella Rosenfeld，1889—1944）。

1914 年7 月7 日，夏加尔忘记了自己的生日，贝拉却在那天大清早去市郊采花，还特意换上了美丽的长裙，带上食物，飞奔到夏加尔的住处。闻着鲜花的芳香，夏加尔情难自抑，在生日后的几天便向贝拉求婚了。

以后每逢结婚纪念日，当贝拉用花朵或各种五彩缤纷的东西装饰两人的房间时，夏加尔都会叫她保持固定姿势，为她画像。

27 岁生日的这束花就像他们之间的定情信物一样，润色着他们的爱情，也一直贯穿于他毕生的创作生涯。在夏加尔的心中，有一个多彩的花园，其中有黑色、白色、红色、黄色、淡紫色、深绿色及透明的蓝色……走过风风雨雨的夏加尔，秉持花束是生命终点的信念，终其一生，没有丝毫怠慢，在理性与感性之间，描绘花给世界带来的诗意。

在自传《我的生活》里，他记录了他与贝拉的初次相遇，是俗套又强烈的一见钟情：

上图：夏加尔《紫罗兰公鸡》综合材料绘画（油彩、水粉、墨、布面）89.3×78.3cm1966-1972 年

下图：夏加尔《瓦瓦的画像》纸板油画 27×22cm1953-1956 年

“她沉默不语，我也沉默不语。她抬起眼睛，我也抬起眼睛。就这样，她似乎认识我已经有很长时间了，似乎她了解我童年的一切，我如今的一切，还有我的未来；尽管我是第一次见到她，我仿佛觉得，她一直在守候着我。我觉得，我的妻子就应该是她。”

贝拉是珠宝商的女儿，不顾一切地爱上这个穷画家，给他带来面包和鲜花。用夏加尔的话说就是：

“只要打开窗户，她就出现在那儿，带来碧空、鲜花和爱情”。

缪斯女神

夏加尔与他的第一任妻子贝拉经历了刻骨铭心的爱情，而后者于1944 年猝然与世长辞。

《月亮花束与白色海芋》创作于贝拉去世后的1946 年，相较夏加尔其他色彩鲜明的经典作品，这幅作品的色彩是沉郁的。在幽深的背景下，生长着一丛茂盛的玫瑰与白色海芋，白花绿叶簇拥着互为倒影的恋人，将他们环抱于夜色中。海芋的花语是“纯洁的爱”。画面下方的夏加尔化身为犹太传说中屋顶上的小提琴手，微笑着注视上空。在他目光所及的画面上方，贝拉还是年轻时那个一袭白衣的少女，她手持折扇，脸庞被一轮圆月遮挡，要与夜色融为一体。画面左侧有一排参差的房屋，这对恋人飘荡在充满爱与回忆的地方。

在另一幅知名作品《紫罗兰公鸡》中，夏加尔以小丑的形象手捧着鲜花，出现在画面的前侧。而贝拉则身着白色的婚纱，被一匹绿色的小马拉入人们的视野。他们的身后是马戏团剧场和欢欣鼓舞的人群。倒吊着的公鸡，是夏加尔记忆中的伙伴，这个意象曾经多次出现在这对恋人的身边。

在贝拉因病不幸离世后，夏加尔的第二任妻子瓦伦蒂娜·布罗德也成为他的灵感缪斯，他们于1952 年迈入婚姻殿堂。夏加尔亲昵地称呼瓦伦蒂娜为“Vava”。

2022 年3 月1 日，夏加尔创作于1968 年的画作《丁香花》作为明星拍品亮相佳士得上海伦敦联合拍卖，并以1550 万人民币落槌。作品描绘了盛开的丁香与面带微笑的缪斯女神——“Vava”。她的形象出现在《丁香花》画面的左下角，一位面带微笑的新娘，手捧一束更小一些却光彩锦簇、红粉相间的花束。

左图：夏加尔 《丁香花》油彩画布 81.0×100.3 cm1968 年

右图：夏加尔 《梦境》纸板油画 38×46cm1980 年

夏加尔与Vava 的爱情，为他的世界带来了全新活力、安宁、和谐与欢愉，从他成熟风格期作品的丰富色彩中，细腻情感与欢乐心情便可见端倪。

同样也是Vava，鼓励夏加尔多画一些鲜花。

这幅《丁香花》色彩绚烂，让人感受到了溢出画框的香气。夏加尔对色彩与技巧的丰富运用在此画中得到了淋漓尽致的呈现，表面厚涂加强了作品的斑斓色彩和呼之欲出之感，而其中标志性的符号正凝练了夏加尔毕生的艺术创作经验。

夏加尔经常在画中以鲜花作为浪漫爱情的象征，将这一图案融入画面，以唤起他深深投入的激情与爱意。长久以来，夏加尔一直将爱情的胜利视为人类的终极体验，并将其视为他的灵感之源。“只要我发自内心地创作，几乎一切都会成功；要是我用脑子创作，则处处碰壁。”（引自J.巴尔-特舒瓦编《夏加尔：回顾展》，西港，1995 年，P16）

1982 年，95 岁高龄的夏加尔画了这幅《梦境》，画中他和他的发妻贝拉相拥，上面布满了鲜花，代表他心中的爱。背后的房子是他的故乡，右下角的公鸡也是他故乡记忆的一部分。他那时感觉自己快要与贝拉见面了，也就是意味着死亡的来临。

1985 年，夏加尔在圣保罗-德文斯的家中去世，享年98 岁。

“夏加尔”在俄语中有“越过”的意思。在漫长的一生中，他孤独地跨过一次又一次巨变。离开家乡，逃避屠杀，痛失爱妻，但他却始终怀着一种隐忍的温柔。有人在痛苦中依靠着愤怒活下去，有的人依靠着美好回忆活下去，夏加尔无疑是后者。在痛苦中依然热爱美好，是一种力量。

夏加尔曾说：“生命的终点是一束花。”

他的作品似乎能穿越尘世，穿越生死，通往爱与美好，通往永恒的童年与故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