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葚染红的岁月

潘铜娟

故乡夏天的第一抹红是由桑葚染成的。当初夏的风吹过乡村的田野，那绿油油的桑叶中间便会冒出黄的、红的、紫的桑葚。这时，我和小伙伴们都知道，属于我们的美味要来了。

小时候，老家周边的田野上，到处都是高高低低的桑树，有的碗口粗，有的比我的腰还粗。一到这个季节，树上挂满一粒粒黑葡萄般的桑葚。我和伙伴们放学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快马加鞭地跑回村子，把书包往地上一甩，像猴子一样哧溜哧溜地爬到桑树上摘桑葚。

最先爬上树的孩子，总会抱着树枝用力地摇晃。不一会儿，肥硕的桑葚就像密密麻麻的雨点一样砸在树下孩子的头上、身上。等草地上落满一层让人流口水的桑葚时，捡桑葚的伙伴会喊：“够了够了，别晃了。”一边说着，还一边忙不迭地捡起一颗桑葚快速地丢进嘴里，先尝为快。

等树上的孩子滑下樹，大家就在草地上围成一圈，把落下的桑葚小心翼翼地围拢，迫不及待往嘴里塞。那些桑葚大都红得发紫，表面上泛着诱人的光泽，胖嘟嘟的，像一颗颗晶莹的黑珍珠。我也赶紧捡一颗放进嘴里，熟透的桑葚只需轻轻一咬，一股甘甜的清凉便从舌尖上蔓延开来，一时间酸和甜交织在一起，那感觉让人浑身舒畅。

我们每个人都是吃完了一颗又迅速塞进另一颗，生怕被别人抢去似的。一直到地上的桑葚全部进了肚子，我们才一个跟着一个去河边洗手洗脸。但无论我们如何用力地擦洗，那紫红色的桑葚汁不仅没擦掉，反而涂得满脸都是。大伙你看着我，我看着你，一个个像大花猫一样，瞬间一阵阵笑声在河边响起，飘荡在暮色四合的田野里。

夏日的桑葚不单让我们吃得美滋滋的，还能给我们提供一笔“巨款”。那时候。村里经常有外地人来收购桑葚，最初是二分钱一斤，后来涨到了五分钱一斤。

我和小伙伴总会趁着大人们午睡时偷偷溜出来采桑葚。

有一次我们跑到很远的地方采桑葚。因为很少有人去那里，所以桑葚特别多，我们开心坏了，尽情地捡，没多久，所有的袋子都装满了。树上还有很多桑葚，几个调皮的男孩子就把衬衣脱下来，下面打上结，当口袋用，直到装满鼓鼓囊囊的一袋子，才恋恋不舍地离开。

回到家一看，衣服早就被桑葚汁染得红一块紫一块了，少不了挨老爸一顿揍。就这样，一个桑果期下来，我能挣十几块钱呢，用它买连环画、冰棍、发糕，开心极了。

长大后，我在《诗经》中读到，早在古代，人们就以桑葚的甜美比喻美好的爱情，可见桑葚自古以来都非常受欢迎。这些年，我远离家乡，已经很久没见过桑树。有一次在超市里看到有桑葚卖，我兴奋地买了一盒解馋。一颗入嘴，却发现根本不是儿时的味道，没有那么甜、那么软、那么爽口。

“殷红莫问何因染，桑果铺成满地诗。”又是一年桑葚季，那带着童年滋味的桑葚，让我忍不住一次次想起，同时怀念的还有那段被桑葚染红的青春岁月！

编辑|郭绪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