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问题的五官

郭希华

一

刘熊从老师的办公室出来，不再习惯性地摸着自己的塌鼻子，而是一会儿摸耳朵，一会儿揉眼睛。

“怪了，大家都说我的鼻子是塌的，什么时候我的眼睛有问题了？连耳朵也有问题？我怎么没有感觉呢？”刘熊自言自语地走回了教室。

好朋友李吉吉听说刘熊作业没做好被老师批评了，心里不是滋味，便主动在老师面前要求辅导刘熊的作业。

刘熊知道李吉吉的来意后，把心里的委屈告诉了李吉吉。

“作文里，我写了一句‘星期天，我来到公园，看到了漂亮的花朵和悠扬的琴声，老师说我的眼睛、耳朵都有问题。”

“凭这一句话，我也确定你的眼睛、耳朵都有问题。眼睛是可以看到花朵，但看不到琴声。你想想，眼睛什么时候能看见声音了？你的耳朵也的确出了问题，该是耳朵做的事情，却没有发挥作用。”

“啊！可是我能看到你，你说话我也听得清清楚楚。我的眼睛、耳朵没什么问题呀。”刘熊一脸狐疑。

“你写的话有毛病，犯了逻辑错误。”李吉吉说，“如果以后不把这种句子改过来，老师还是会说你的眼睛、耳朵都有问题。”

“那怎么改呢？”刘熊纳闷地摸了一下后脑勺。

“去掉连词‘和，加上‘听到了，中间用逗号隔开，句子就没毛病了。”

“我来试试看。”

不一会儿，刘熊就把句子改好了，他高声地读着：“星期天，我来到公园，看到了漂亮的花朵，听到了悠扬的琴声。”

“这就对了。原来你的眼睛、耳朵都没有问题，我赶快回去告诉老师。”

“还有一句，‘在树林里，我还看到了五彩缤纷的野花和诱人的香味应该改成‘在树林里，我还看到了五彩缤纷的野花，闻到了诱人的香味。”刘熊趁热打铁。

“对！对！对！”李吉吉高兴得手舞足蹈。

“我得赶快告诉老师，刘熊的眼睛、耳朵都没问题，鼻子更没有任何问题。”李吉吉赶忙跑出教室，去告诉老师……

二

刘熊的眼睛、耳朵被李吉吉“治”好了，大家都说李吉吉的爸爸是五官科的医生，说不定是她爸爸独有的民间秘方治好了刘熊。

可是没过几天，刘熊的嘴巴又闹毛病了。

刘熊的月考成绩不理想，可他回家后没有接受妈妈的批评。他认为失败是成功之母，胜败乃兵家常事。可是，妈妈的提醒也没有错。看题目要仔细，不要粗心大意，这样就不会把本该得的分给丢了。刘熊就是听不进去。妈妈一阵唠叨后，刘熊扔下一句“我的事情不要你管了”，便夺门而出。

刘熊走在街上，夜色渐凉，漫步在人群中，他的心也慢慢静了下来。夜的凉意浇熄了刘熊心里的怒火，他的肚子也饿得咕咕叫。

疲惫的刘熊背靠着一根电线杆，双手交叉摆在胸前，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他不想让人看到自己此刻落魄的模样。

过了一会儿，刘熊实在是饿得没有力气了。他靠着电线杆渐渐下滑，最后蜷缩着，蹲在了地上，任凭饥饿、寒冷肆虐。已经过了一个多小时，但他还是不想回家。因为他说过，他的事情不要妈妈管了，都已经说出口了，男子汉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夜已浓，喧嚣退出，留给大街的只剩一片寂静。

街边的小商贩开始陆陆续续收摊，离电线杆最近的一个摊位上有个大婶正在煮面条。

刘熊微微闭着眼睛，想着自己为什么考得这么差，埋怨妈妈没有给他聪明的大脑、灵敏的鼻子、敏锐的眼睛，还有会说话的嘴巴。

三

“孩子，是不是跟家人赌气了？”

香味先入鼻子，亲切的话语再入耳朵。刘熊拉回了思绪，坐直了身体。

他打量着眼前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面条的大婶，用善意的沉默回答了大婶的提问。

“吃了这碗面，再告诉我为什么不回家吧。”大婶又笑着在面条上撒了一大把青葱，让他的鼻子有点酸。

青葱味，那是刘熊最喜欢的味道。他接过碗，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看到你，就像看到自己的孩子，当妈的，哪一个不疼自己的孩子？”

“妈，我来帮你收摊。”大婶身后突然传来了声音。一个比刘熊高半个头的小伙子在橘黄色的路灯下忙碌着。

大婶回头：“作业做完了就早点休息，以后这么晚了就不用过来帮我收摊了。孩子，你学习的时间多宝贵啊。”

“哎呀，妈，学习久了正好休息一下，你忙了一天也很辛苦呀。”

“谢谢大婶！谢谢大婶！”刘熊抹了一下嘴巴。

“谢什么呀，你妈妈不知道为你做了多少碗面，你是不是没说过一句谢谢？而我不过是一个陌生的大婶，就给你做了一碗面，你却过意不去。快回去跟你的妈妈说一句对不起。长大的男孩子就是嘴巴笨，不会对大人说句好话。”大婶笑着，准备把笨重的煤气罐挪到车上，小伙子眼疾手快，一把接过妈妈手里的活。

刘熊迈开腿，走上了回家的路，回头一望，看到了大婶与她的孩子在路灯下远去的背影。

一路上，刘熊想象着回家时的场景，大门是紧闭还是虚掩着？

他三步并作两步赶回家，到了家门口，看到大门紧闭，一阵失望袭来。正当他心灰意冷时，看到门口的鞋柜上有一张纸条，上面写着：“门的备用钥匙放在我们都知道的地方。进门后，打开家里的灯，我在外面找你，只要看到家里灯亮了，我就放心了。在家等妈妈回来。”

刘熊急忙用钥匙开了门。进门后，他赶紧把灯打开，心里也被灯光照得暖暖的。他看到了桌上做好的饭菜，哽咽了。

“妈妈，你在哪里？我好想天天吃你做的荷包蛋葱花面。”刘熊走到餐桌旁，看到一碗还散发着热气的面，抹着眼泪吃了起来。

这时，楼道里传来了熟悉的脚步声。妈妈急匆匆地跑进家里，看到了刘熊。妈妈张口想说些什么，却始终没发出声音，但眼泪早已布满了她的脸颊。

刘熊走到妈妈跟前，郑重地对妈妈说：“妈妈，对不起，我错了。”

刘熊突然瞥见了镜子里的自己，這一次他不再觉得自己的五官有任何问题了。

（插图：郑毅超）9821028A-055F-4D0B-8596-A8E72AC7C4E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