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未爆发的战争

李维明

一

小男孩昆从家里跑了出来。外面的空气是那么清新，他感觉呼吸顺畅了许多。爸爸妈妈还在家里吵架，但那声音现在距离他似乎遥远了起来。

爸爸失业了，一时没找到合适的工作，他的脾气变得越来越不好。妈妈开始还让着他，但今天终于忍不住了。

昆很想劝阻这场即将爆发的战争，但刚想开口，爸爸就大声向他说道：“走开！不要你管！”

“你疯了？你把气出在儿子身上算什么本事？”妈妈转身对昆说，“儿子，你还是出去一会儿吧。别理你爸。”

昆憋着眼泪走出了家门。他顺着屋后的一条小路走，步子有些踉跄。

奇怪，这条小路似乎跟往常不一样。但有什么地方不一样，昆也说不清。

路的两边是树，枝杈在空中相交，枝叶繁茂，形成一个幽暗的穹顶。昆就沿着这条路一直走了下去。

昆有点害怕。他想起，有一次爸爸带他去山里探险，他们迷路了。爸爸拉着他的手，慈爱地说：“别怕，有爸爸呢。”

爸爸是爱自己的。想到这，他心里好受了许多。但他还是不想回家，他害怕看见爸爸妈妈吵架。

“我该怎么办呢？”昆问自己。

没有答案。

二

不远处突然出现了一个怪异的类金属的屋子，昆走了过去。门开了。屋里有一架奇怪的机器，机器上有各种颜色的指示灯。除此以外，屋子里似乎没有其他东西。

昆迟疑了一会儿，准备出去。“欢迎光临！”这时有声音响起。昆看了看周围，没有别人，于是问：“这屋里有人吗？”

“有。”

“那我为什么看不见？”

“是你眼睛的问题。”

这屋子里有人，但昆却看不见，这令他恐惧。他想出去，门却打不开了。他想哭，但他忍住了。他大声喊道：“放我出去！不然我爸来了饶不了你！”

“你爸来了也照样把他关起来。”

昆不知该说什么了。

“在放你出去之前，先说出你的一个愿望吧。”

昆觉得这屋子怪异得很，不想说。

“你不说就出不去。”那声音虽然声调未变，但在昆听来却十分蛮横。

“我说出来你就能满足我？”

“能。”

“那就让我爸妈和好，永远不要吵架。”昆脱口而出。

“就这么简单？”

昆听到一阵议论，像鸟叫声，他一句都听不懂。但他顾不上这些，大声说：“你说过我说一个愿望就放我走的。别说话不算话！”他一边说，一边朝门走去。

门开了。

昆猛地冲了出去。他一直跑，跑到再也跑不动，才坐在草地上。他回头看去，已经看不见那屋子了，茂密的树丛遮住了他的视线。

一个飞行物从那边向远处飞去，速度极快。昆站起身来，那飞行物已经无影无踪，好奇心驱使着他又跑了回去。可那里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他伏下身子找，竟然没有看到一点痕迹。

昆有些失望地往家的方向走。刚才来时路边的奇观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他平日见惯了的山丘、路边的杂草，还有一些稀疏的树。天空中有洁白的云朵，太阳藏在云朵后面，静静地看着他。

三

昆回到了家里，看到了温馨的一幕：爸爸正拉着妈妈的手，他们坐在一起看着电视。

看到儿子，爸爸笑着说：“儿子，陪爸爸下一会儿棋。”

妈妈说：“儿子，一定要把你爸爸打败。我给你们煮红豆汤去了。”妈妈匆匆去了厨房。

昆和爸爸下了几盘棋。楚河汉界，烟火弥漫，战事激烈，昆以三比二胜了。

爸爸输了却十分高兴，还说：“儿子，你赢了，爸爸输了。祝贺你！”

妈妈送来的红豆汤好甜。那是可以记一辈子的甜。

爸爸的脾气莫名其妙地好了起来。妈妈私下里说起来既欣慰也觉得奇怪，于是昆和妈妈说了自己的奇遇以及他的那个愿望。

“谢谢你！傻孩子。”妈妈显然不信昆说的话。

“我说的都是真的。”昆急了。

妈妈满眼含笑看着昆，这让他有些局促，但他还是说：“妈妈，我说的都是真的，不是瞎编的。”

妈妈说：“我信，我信！”妈妈突然抱住昆，在昆的额上吻了一下。

后来，爸爸顺利找到了新工作。

那天妈妈特地做了几道好菜。饭桌上爸爸满脸通红地向妻子和儿子道了歉。说完话，他的眼眶里竟蓄起了泪水。爸爸流泪了，昆记忆中好像只有这一回。

“其实我做得也不好。我应该理解你，你的压力太大了，我还一直埋怨你。太不懂事了，是不是？”妈妈先是笑，但后来哭了。昆也哭了。

这以后爸爸妈妈再也没有争吵过。

四

二十多年后，昔日的男孩昆已经是一个中年男子。他结了婚，有了一双儿女。当年的奇遇昆也早已忘记。

有一天，昆的一个同学来访，他是个星际旅游者。由于虫洞技术的成熟，星际旅游已经是很平常的事。

多年不见，昆有许多话想说。但同学却直奔主题，问：“你以前是不是说过自己曾经与外星人有过接触？”

昆笑道：“我也不敢确定，几乎所有人都不相信我说的话，所以也可能是我的幻觉。”

同学说：“不，不，一定是真实发生过的事。”

昆笑了，问：“你怎么这么肯定？”

原来同学在T星旅游时曾去该星的图书馆查阅资料。检索“地球”后，他发现了一篇文章。

文章说，当年T星军事部决定发动一场针对地球人的战争，原因是他们认为地球人好战、贪婪且野心勃勃。他们认为随着地球人科学技术的发展，未来可能会对T星构成威胁。

这个提议在T星的联盟委员会上遭到质疑。有委员认为地球人的科技水平远远落后于T星，发动战争是不人道的做法，而且还会耗费大量财力与人力。但主战派认为，这是埋下隐患的短视行为。

双方争执不下，最后有人提议做一次地球人贪婪程度的测试。如果测试结果大于设定的阈值，那就发动战争;如果小于阈值则继续观察或设法接近地球人并逐步建立联系。

同学说：“你曾经说过的那个小屋就是他们的测试室，而你的愿望就是那個让测试结果降低到阈值以下的关键数据。实验者认为地球人并不如他们想象的那样贪婪。我断定那篇文章里谈到的那个男孩就是当年的你！”

昆不敢相信。

“昆，地球人应该以你为傲。是你让地球避免了一次很可能是毁灭性的战争。”

昆不由得有些后怕，这时他发现他的两个孩子正在一旁听，孩子们不约而同地朝他竖起了大拇指。

昆欣慰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