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庆宾,汪 涌,李世杰
海南大学 经济学院,海南 海口 570228
“一带一路”倡议作为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的重要实践途径,自提出以来对沿线国家产生了显著的经济效应[1]。中国商务部2021 年9 月2 日召开的例行新闻发布会披露,2013—2020 年中国同“一带一路”沿线国家货物贸易累计达9.2 万亿美元,对沿线国家累计直接投资达1 360亿美元,为沿线国家创造了超过30万个就业岗位。“一带一路”倡议给各国带来了发展机遇,使普通民众有了明显的参与感、获得感和幸福感。然而,致力于造福沿线国家人民的“一带一路”倡议,却一直饱受误解与质疑,如“债务陷阱”“腐败输出”“环境污染”等。许多西方媒体更是将“一带一路”倡议视为中国的马歇尔计划,即认为“一带一路”倡议本质是沿线国家以非经济的代价换来的经济增长,而实际的得利方只有中国。
那么,“一带一路”倡议是“中国版马歇尔计划”吗?现有关于“一带一路”倡议的研究大部分集中于“一带一路”倡议的经济效应来验证其属性,却鲜有文献基于幸福感这一终局性指标来进行回答。而从沿线各国居民幸福感的角度出发,检验“一带一路”倡议对沿线国家人民福祉的作用,不仅有助于巩固沿线国家的民意基础,也为跳出原来经济效应的框架以反驳“中国版马歇尔计划”等论调提供有力支撑。
有鉴于此,本文以“一带一路”倡议的施行作为准自然实验,利用双重差分法考察“一带一路”倡议对沿线各国居民幸福感的影响,并结合倾向得分匹配与工具变量法进行进一步验证。本文可能存在的边际贡献有以下几点:第一,评估了“一带一路”倡议对沿线国家居民幸福感的作用,提供了“一带一路”研究的新视角;第二,异质性检验为“一带一路”建设向协调发展方向前进提供了经验依据,有助于稳固合作共赢的根本立足点;第三,找到并验证了“一带一路”倡议影响沿线国家居民幸福感的作用机制;第四,作用机制部分检验了“一带一路”倡议是否会造成腐败与污染从而恶化居民幸福感,为促进中国深层次参与全球治理以及加强中国在全球治理中的话语权提供理论支撑。
现有关于“一带一路”倡议的研究文献大部分从中国的受益视角来考察“一带一路”倡议的作用,如中国的对外投资[2]、出口贸易[3]、经济增长质量[4]等。还有部分学者站在“非我”的立场上,分别从环境污染、债务等角度验证了“一带一路”倡议对沿线国家的积极影响,有力反驳了外界对“一带一路”倡议的质疑与误解。然而目前还鲜有文献基于幸福感这一终局性指标对“一带一路”倡议进行效果评估。事实上,经济学界对于幸福问题的研究起步较晚。Easterlin[5]基于美国的社会进程,提出了经济增长与幸福的脱钩关系,即“幸福悖论”。此后有研究支持了这一观点。如果只关注经济增长对幸福的影响,忽视经济环境、公共服务支出、政治环境、生态环境等因素,“幸福悖论”就有可能成立[6]。因此,本文试图从各国居民幸福感的角度出发,检验“一带一路”倡议对沿线国家福祉的影响,为“一带一路”倡议的持续施行提供更为有力的经验依据。通过对过往文献的梳理与回顾,本文认为“一带一路”倡议可能通过如下五条路径影响沿线国家的居民幸福感。
从经济发展来看,“一带一路”倡议增加了中国企业对沿线国家的交通投资力度[2],提升了沿线国家的基础设施绩效[7],显著提高了沿线国家的人均GDP 与就业率[1]。然而经济增长与幸福的关系却并未达成共识。有学者认为中国对外直接投资的经济增长效应会导致“一带一路”沿线国家居民幸福状况的改善[8]。而Easterlin[5]则认为经济增长与幸福存在脱钩关系,即“幸福悖论”,李路路等[9]的研究也支持了这一观点。种聪等[6]总结大量文献后发现,“幸福悖论”的形成主要是因为未考虑收入以外的其他因素,如年龄、性别等个人特征、政治环境以及生态环境等。因此,本文在控制其他影响因素的基础上提出以下假设:
假设1:“一带一路”倡议可以通过促进沿线国家经济增长提高居民的幸福水平。
从政府治理来看,一方面,“一带一路”倡议致力于打造以自愿和公允为基础的治理经验分享平台,并通过中国对外投资这一流量机制推动沿线国家政府治理水平的提升[10]。另一方面,政府治理水平的提升也有利于改善中国对沿线国家的投资效率[11],从而形成正向的反馈路径,持续推升沿线国家的政府治理水平。而Debnath等[12]研究发现,政府治理水平的提高可以显著增进居民幸福感。据此,本文提出以下假设:
假设2:“一带一路”倡议可以通过提升沿线国家政府治理水平提高居民的幸福感。
从环境质量来看,“一带一路”倡议始终以生态文明理念为指导,致力于建成务实高效的生态环保合作交流体系,从而推动沿线各国的绿色发展。现有研究已经证明了“一带一路”倡议可以通过技术进步与环境规制提升沿线国家的环境质量[13],而良好的生态环境能显著增加居民的生活满意度或幸福感[14]。因此,本文提出以下假设:
假设3:“一带一路”倡议可以通过改善沿线国家的环境状况提高居民的幸福水平。
从社会支持来看,“一带一路”倡议对沿线国家的经济效应会拉升其财政收入水平,并削弱政府的债务规模以及风险[15],分别从收和支的角度增加了政府可用于社会支持工作的资金预算。公共部门由此得到更多用于社会救济、社会保险以及社会福利等领域的资金,有效增加了对弱势群体的社会支持力度,进而提高了相关人群的幸福感[16]。因此,本文提出以下假设:
假设4:“一带一路”倡议可以通过加强沿线国家的社会支持力度提高居民的幸福水平。
从个人选择自由来看,“一带一路”倡议对沿线国家经济的增长作用意味着居民收入的提升,而收入增加能提高个人选择自由水平[17]。个人选择自由水平的提升正是改善幸福状况的有效渠道[18]。当然,过度的自由并不一定能引致幸福,其合理范围取决于选择后果的平衡。据此,本文提出以下假设:
假设5:“一带一路”倡议可以通过提升沿线国家居民的个人选择自由水平提高居民的幸福感。
1.基准回归模型设定
本文采用双重差分法识别“一带一路”倡议对于沿线国家居民幸福的影响,具体模型设定如下:
其中,Hapct是被解释变量,代表居民幸福指数,用于衡量各国居民幸福感;DIDct为核心解释变量,DIDct=oborc×postt,在样本期间内,如果c国是“一带一路”沿线国家,则oborc=1,否则为0;当t≥2013 时,postt=1,否则为0。本文处理组为“一带一路”倡议沿线国家,控制组为非沿线国家①由于部分“一带一路”沿线国家幸福指数数据缺失严重,删去无幸福指数数据的国家后仅有58个沿线国家,同时考虑到“一带一路”倡议沿线国家的参与程度,本文以中国对外投资存量2019 年占所有“一带一路”沿线投资约75%的37国(地区)作为沿线国家,其余为非沿线国家,处理组与控制组总样本为140国(地区)。。下标c和t代表国家和年份;Xct表示控制变量;ηc表示固定国家层面的个体效应,γt表示固定年份的时期效应;εct代表随机扰动项。为了避免潜在的异方差和序列相关问题,本文报告的是以国家(地区)聚类的稳健标准误。若“一带一路”倡议实施有效,则β1显著为正。
2.异质性检验模型设定
一方面,“一带一路”沿线国家众多,制度文化、发展阶段与模式都存在显著差异,可能致使“一带一路”倡议对沿线各国居民幸福感产生异质性影响。因此,本文从以下四个角度对其进行考察:政府稳定程度、人口规模、科研创新能力和金融发展水平。为了检验“一带一路”倡议对沿线国家居民幸福感的影响是否存在异质性,本文进一步构造以下模型:
式(2)中govct为政府稳定程度,数据来源于世界银行全球治理指标(WGI)数据库中的政府治理水平子指标,式(2)考察倡议沿线国家政府稳定程度对倡议实施效果的影响程度。式(3)中popct为人口数量的对数值,用来衡量人口规模,式(3)主要探讨人口规模不同的国家的倡议实施效果是否存在差异性。式(4)中tecct为专利申请数的对数值,包括居民专利申请数(tec1)与非居民专利申请数量(tec2),用来衡量科研创新能力,式(4)主要考察“一带一路”倡议效果是否受到沿线国家科研创新能力的影响。式(5)中fdct为私人部门贷款占GDP的比重,用来衡量金融发展水平,式(5)主要讨论金融发展水平是否会影响倡议实施效果。
另一方面,“一带一路”倡议由“丝绸之路经济带”和“21 世纪海上丝绸之路”构成。地理位置的不同可能导致“一带”与“一路”国家发展状况存在明显差异。因此,参考赵明亮[19]对“一带”与“一路”国家的分组名单,采用分组回归的方法考察“一带一路”倡议对“一带”国家与“一路”国家居民幸福感的差异性影响。
1.被解释变量
居民幸福感(Hapct)。本文选取联合国发布的《全球幸福指数报告》中的生活阶梯指数作为代理变量。该报告含有三个主观指标,包括生活阶梯、积极影响与消极影响,后两者过于注重情绪因素,不宜作为居民主观幸福的代理指标。生活阶梯也叫坎特里尔阶梯,它是指调查对象以0~10为区间,为自己目前的生活状况打分所得到的生活满意度评分。此指标既包含了受访者的主观感受,同时也受客观生活质量的影响。因此在经济学与心理学领域,《全球幸福指数报告》中的生活阶梯指数被广泛用于衡量各国(地区)的居民幸福感。
2.核心解释变量
“一带一路”倡议沿线国家交互项DIDct(DIDct=oborc×postt)。“一带一路”倡议自2013 年开始施行,oborc为倡议实施组别虚拟变量,postt为时间虚拟变量。若是“一带一路”沿线国家,则oborc=1,否则为0;当t≥2013 时,postt=1,否则为0。
3.控制变量
除了“一带一路”倡议会影响沿线各国居民幸福感外,还有其他因素可能会影响居民幸福感,因此还要控制这些外生因素的干扰。本文选取了三个控制变量,分别为人口密度(pd)、开放程度(op)和国内储蓄(sav)。人口密度以1 平方千米的居民数衡量,人口密度大的国家有利于经济集聚,但也有可能造成交通拥堵、资源分配紧张、环境破坏等负面社会效应,不利于居民幸福;开放程度以进出口贸易占GDP份额代表,对外开放除了带来经济效应外,还可能通过通货膨胀与失业率影响居民幸福感;国内储蓄以国内储蓄率衡量,国内储蓄表明了居民在消费与储蓄之间的分配,而居民消费对幸福感也会产生影响。
4.其他变量
选用政府稳定程度(gov)、人口规模(pop)、科研创新能力(tec1,tec2)和金融发展水平(fd)等变量考察“一带一路”倡议对各国居民幸福作用的异质性;以人均收入(pg)、政府治理水平(wgi)、空气污染(ap)、社会支持(soc)、个人选择自由(fre)等变量验证“一带一路”倡议对于沿线国家幸福感的作用机制;工具变量检验选用的是地理距离变量(dis),以“一带一路”倡议沿线国家与中国首都地理距离的对数值衡量。
本文选择140 个国家作为样本,为了避免2008 年金融危机对居民幸福感的冲击以及囿于部分变量最新数据可得性,数据时间跨度选为2009—2019 年,变量描述性统计结果见表1。
表1 变量描述性统计结果
以基准回归来估计“一带一路”倡议对沿线国家居民幸福感改变的综合效应。对式(1)进行回归估计的结果见表2。第(1)列汇报的是不加个体效应与时期效应的回归结果,回归项中只包含核心解释变量DID、虚拟变量obor、post以及相关控制变量X。结果表明,“一带一路”倡议对于沿线国家的幸福效应在5%的水平上显著为正。第(2)列是在第(1)列基础上固定国家级个体效应的回归结果。结果表明,“一带一路”倡议在5%的水平上显著地提升了沿线国家的居民幸福感,并且其系数不仅在统计显著性上基本不变,经济意义也未明显减小。第(3)列是固定个体效应与时间效应的回归结果,其结果与第(2)列结果保持基本一致,且与后文的稳健性检验结果基本一致。综上,“一带一路”倡议实施对沿线国家居民幸福感有显著的正向作用。
以下是系统仿真参数:电感为1×10-4 H,电阻为0.001Ω频率为50Hz,线路首端电压为6.3kV,下一级负荷额定电压为6.3kV,下一级负荷有功功率为1.2MW,线路阻抗为3Ω。
表2 基准回归估计结果
异质性的模型设计是分别将代表这四个方面因素的变量与“一带一路”倡议沿线国家虚拟变量的交叉项加入回归,同时也控制了各自变量本身,结果见表3。第(1)列是政府稳定程度的异质性估计结果,估计发现政府稳定性的上升显著增加了“一带一路”倡议对于沿线各国居民幸福的正向效应,约为28.8%(DID与DID×gov系数之和),说明政府稳定的国家更能积极参与“一带一路”倡议,通过加强区域经济合作提升国内居民生活质量,从而有利于居民幸福感的提升。第(2)列表明,沿线国家的人口规模增长同样也能增强“一带一路”倡议的效果,有利于居民幸福感的改善。可能的原因是充足的人口可以在经济发展时期提供丰裕的劳动要素,有效助推经济增长,进而增进居民福祉。第(3)列是以居民专利申请数代表的科研创新能力对倡议实施效果的作用,虽然经济意义上较为明显,但统计意义上却不显著。第(4)列是以非居民专利申请数代表的科研创新能力对倡议实施效果的作用,不仅经济意义上很明显,统计意义上也呈现正向显著。究其原因,可能是非居民的科研创新技术在此时期并未产生明显溢出,沿线国家并未能将其吸收转化为自身的科技实力,从而提高居民幸福感。第(5)列表明沿线国家金融发展水平较高明显有利于“一带一路”倡议提高居民幸福感,可能是在金融发展水平高的国家,其私人部门与民众更容易通过金融活动参与到“一带一路”建设中去,享受到倡议的积极成果,从而提升国民幸福感。第(6)(7)列分别是“一带”国家与“一路”国家的回归结果。从分组回归结果中可以看出,“一带一路”倡议对“一带”国家的居民幸福感影响更为明显,其系数的经济与统计显著性较基准回归均有明显提升,而“一带一路”倡议对“一路”国家居民幸福感的影响并不显著。可能是“一带”国家发展水平相对于“一路”国家整体偏低[19],因此“一带一路”倡议对“一带”国家居民幸福感的可提升空间更大。
表3 异质性分析回归估计结果
“一带一路”倡议的沿线国家名单并非随机产生,可能导致前文的计量模型具有内生性问题,因此本文使用工具变量法加以克服。选择使用各国离中国的首都距离的对数形式(dis)作为“一带一路”沿线国家(obor)的工具变量。理论上,地理距离作为工具变量满足如下条件:从相关性上看,“一带一路”倡议的现今路线在较大程度上继承并延续了汉朝丝绸之路与明代郑和下西洋的路线。而在交通不便的古代,地理距离是决定路线的重要因素。因此,地理距离也会影响现今“一带一路”倡议沿线国家的名单。从外生性看,地理距离作为地理特征是严格外生的,基本不受人类经济活动的影响。
表4 第(1)列为工具变量的第一阶段回归结果,dis×post的估计系数表明地理距离与“一带一路”倡议沿线国家的虚拟变量呈显著的负向关系,满足工具变量的相关性前提。第一阶段回归的F值为80.63,远大于临界值10,表明回归不存在弱工具变量问题。第(2)列为工具变量的第二阶段回归结果,可以发现核心解释变量DID的系数为18.7%,在5%水平上显著。工具变量估计表明,即使考虑“一带一路”沿线国家选择的内生性问题,本文的核心结论依然成立。同时可以发现,核心解释变量DID的估计系数比表2 第(3)列结果高约2 个百分点,说明在克服内生性问题后,“一带一路”倡议对沿线国家的幸福效应略有提升。
表4 工具变量回归估计结果
1.平行趋势检验
利用双重差分法考察“一带一路”倡议对沿线国家的幸福效应的前提是沿线国家与非沿线国家的幸福感在倡议施行前并无显著的趋势差异。为此,本文采用事件研究法进行验证,设定模型如下:
其中,Dc,k为一系列虚拟变量,表示沿线国家参与“一带一路”建设的第k年,以“一带一路”倡议实施当年2013年为基期。如图1所示,当k<0时,βk估计结果均不显著,当k>0 时,βk估计结果开始显著。这表明“一带一路”倡议实施前,沿线国家与非沿线国家的居民幸福感发展趋势并不存在显著差异,但是“一带一路”倡议实施后,二者发展趋势有了明显区别。因此,本文的平行趋势假设成立。同时,“一带一路”倡议实施之后对沿线国家的幸福效应随着时间而逐渐衰弱,并且自第5期起,回归系数不再具备统计显著性。
图1 平行趋势检验结果
前文已经表明“一带一路”倡议能够有效提高沿线国家的居民幸福感,但是该结论仍然可能受到遗漏变量的影响。为此,本文通过在全样本中随机选择37个样本作为虚假处理组进行回归并重复该过程1 000 次来进行安慰剂检验。虚假处理组的DIDct系数估计值β1的表达式如下:
依据经济理论,虚假处理组的DIDct应当不会对被解释变量产生影响,估计出=0,则能反推出λ为0,进而间接证明不存在其他随机因素干扰基本结论的成立。估计系数的概率密度分布如图2 所示。其结果表明,随机抽样得到的虚假处理组的回归估计值集中分布在0附近,而基准回归结果(16.2%)基本位于整个分布之外。因此,可以反推出λ为0,间接地证明了不存在其他随机因素干扰基本结论的成立。即随机选择的“一带一路”沿线国家的居民幸福感并没有被改善,反之“一带一路”倡议确实对真正沿线国家的居民幸福感存在显著正向作用。综上所述,“一带一路”倡议对于沿线国家的幸福改善作用并未受到遗漏变量的干扰。
图2 安慰剂检验结果
1.倾向得分匹配结合双重差分法
为了进一步避免样本的选择偏误,本文使用倾向得分匹配结合双重差分法(PSM-DID)分析“一带一路”倡议对沿线国家的幸福效应。为了便于比较,利用前文的控制变量预测每个国家能成为“一带一路”沿线国家的概率(Logit 回归),再分别按照邻近匹配、半径匹配与核匹配方法给倡议沿线国家匹配对照组,使得处理组与对照组在“一带一路”倡议实施前尽可能没有显著差异,以减少“一带一路”倡议国家选择偏误带来的内生性问题。回归结果如表5 第(1)~(3)列所示,核心解释变量的估计系数、符号以及显著性均与表2 回归结果保持基本一致,说明本文的基本结论是稳健的,即“一带一路”倡议对于沿线国家的居民幸福感有着显著的提升作用。
2.更改样本时期
为了避免金融危机的冲击,本文选择了2009—2019年的样本,但是“一带一路”倡议实施后的时间较长可能导致冲击效果衰弱进而造成估计结果的偏误,稳妥起见,本文选择2009—2016年的样本再次回归,以保证基本结论稳健。结果见表5第(4)列,核心解释变量的估计系数符号和显著性与基准回归保持一致,说明“一带一路”倡议对于沿线各国居民幸福感有显著正向作用的基本结论是稳健的。
表5 其他稳健性检验结果
前文研究已经得到“一带一路”倡议对沿线国家具有显著幸福效应的基本结论,但是“一带一路”倡议通过什么渠道影响居民的幸福感呢?
首先,检验上述五条路径的有效性。影响路径的有效性识别结果见表6。第(1)列是以人均收入(pg)验证“一带一路”倡议影响沿线国家幸福感的经济发展途径,其结果表明“一带一路”倡议在1%的显著性水平下对沿线国家存在收入改善效应。第(2)列为政府治理水平路径,结果显示在1%的显著性水平下,“一带一路”倡议确实能显著改善沿线国家的政府治理状况。为了更进一步地回应外界关于“一带一路”倡议正在输出腐败的论调,本文同时将腐败控制(coc)单独作为被解释变量进行回归,结果见第(3)列,发现倡议对沿线国家的腐败控制水平存在显著的提升效果,说明“一带一路”倡议造成沿线国家政府腐败的论调是无法得到数据支持的。第(4)列是以空气污染(ap)验证“一带一路”倡议影响沿线国家幸福感的环境改善路径,其结果表明“一带一路”倡议对沿线国家的空气污染产生了显著的削弱作用,否定了“一带一路”倡议会污染沿线国家环境的说法,表明倡议的施行改善了沿线国家的空气质量。第(5)列结果显示社会支持是否受到“一带一路”倡议的影响,结果发现倡议对社会支持有着显著正向作用。第(6)列单独列出国际贫困率(pov)的回归结果,以验证倡议的经济成果对贫困人口的惠及力度,发现倡议施行有助于沿线国家减少贫困,提高社会保障水平。第(7)列检验了“一带一路”倡议对个人生活选择自由的影响,发现其结果亦是正向显著。
表6 影响路径有效性识别结果
其次,在路径有效性识别的基础上,参考温忠麟等[20]的做法进行中介效应检验,计量模型构造如下:
其中,Mct为中介变量,包括人均收入(pg)、政府治理水平(wgi)、空气污染(ap)、社会支持(soc)、个人选择自由(fre);倡议的总效应为β1,直接效应为φ1。前文中β1显著为正,根据中介效应模型的检验步骤,如果回归中φ1为正且在统计水平上显著,α1φ2与φ1同号,且φ1的系数较β1有所减小,则说明Mct是部分中介变量,变量Mct的间接效应(中介效应)为α1φ2;如果φ1显著为正,且φ1的系数较β1有所增大,α1φ2与φ1异号,则说明Mct产生了遮掩效应,变量Mct的间接效应为绝对值|α1φ2|;如果φ1不显著φ2显著,则Mct为完全中介变量。
中介机制检验结果见表7。第(1)列是对式(8)的回归估计结果,即基准回归结果;第(2)~(6)列展现的是式(10)的回归结果。第(1)列基准回归估计结果表明,“一带一路”倡议对沿线国家居民幸福感有着明显的正向作用,约为16.2%,并且在5%水平上显著。第(2)(3)(6)列结果φ1显著为正,α1φ2与φ1同号且φ1的系数有所减小,第(4)列结果φ1显著为正,且φ1的系数有所增大,α1φ2与φ1异号,第(5)列社会支持渠道中的DID系数并不显著。
表7 中介机制检验回归估计结果
第(2)(3)(6)列结果表明所选的中介变量均为部分中介,且符合理论预期。但是,第(4)列结果表明所选的空气污染变量产生了遮掩效应,说明总效应可能被低估,即“一带一路”倡议所带来的幸福感提升作用可能要更大。第(5)列结果表明,在社会支持中介机制检验中,“一带一路”倡议施行后的平均效应虽然在10%的水平上并不显著,但是其在15%的水平上是显著的。社会支持渠道的DID系数不显著有可能是“一带一路”倡议对沿线国家幸福效应随时间持续衰弱导致的。在缩短样本期间至2009—2017 年重新回归后发现,社会支持渠道的DID系数呈现出统计显著性,这间接验证了上述假设的合理性。
本文将“一带一路”倡议的施行视为准自然实验,利用双重差分法考察了“一带一路”倡议对沿线国家的幸福效应。研究结果表明:(1)“一带一路”倡议对沿线国家的居民幸福感存在显著的正向效应,但这种效应随着时间推移而逐渐衰弱;(2)“一带一路”倡议对政府稳定程度高、人口规模大、科研创新能力强、金融发展完善以及“丝绸之路经济带”沿线国家的幸福感提升具有更为显著的作用;(3)“一带一路”倡议通过经济发展、政府治理、环境改善、社会支持以及个人选择自由渠道对沿线国家产生积极的幸福效应。基于上述研究结论,本文提出如下政策建议:
第一,推动幸福与经济的同步增长。基于传统西方经济学的观点,基于GDP等单一经济指标的“一带一路”倡议社会效应评估可能逐渐无法满足沿线国家的居民需求。发挥幸福经济学的思维优势,突出经济学的主体性,考虑居民幸福感等作为衡量社会经济进步的补充指标,避免产生经济发展无法转化为居民幸福感的“脱钩”现象。过往经验告诉我们,粗放式发展会带来一系列社会问题,不利于社会稳定和人民幸福,前期追求经济快速繁荣而牺牲的资源、环境,后期可能需要以更大代价弥补。因此,经济增长与居民幸福协同进步正是高质量推进“一带一路”倡议的关键所在。
第二,完善沿线国家经济治理体系。“一带一路”倡议沿线国家不仅要加强经济合作,更要学习和借鉴他国的治理经验。“一带一路”不仅是区域经济合作倡议,更是以自愿和公平为原则的治理经验分享平台,鉴于治理水平的提高能增加居民幸福感,因此倡议参与国家之间应加强平等对话,分享学习彼此的治理经验,加深对彼此制度与治理模式的了解,同时提高自身的治理能力,要积极参与全球经济治理体系改革,推动构建更完善、更公平合理的沿线国家经济治理体系。
第三,强化科研创新能力开放合作。从本文的实证结果来看,以非居民专利申请数代表的科研创新能力确实能帮助沿线国家居民更有效率地将“一带一路”建设成果转化为个人幸福,但是以居民专利申请数代表的科研创新能力却无法发挥这种作用,体现出“一带一路”建设项目后期缺乏可持续性,技术难以被沿线国家吸收掌握的问题。“一带一路”倡议应该加快建设贸易畅通和资金融通平台,通过对外贸易和外商直接投资促进技术向沿线国家流通,促进沿线国家的人力资本进步与技术产业融合,进而增强其对技术溢出的吸收转化能力,沿线各国也要加速吸收转化先进技术和产能,提升本国的科研创新能力,从而增强“一带一路”倡议对沿线国家的幸福效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