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我在布尔津

熊红久

熙熙攘攘的夜市，坐落在额尔齐斯河左岸，是前往喀纳斯，必须停留的一站。把游览美轮美奂的喀纳斯比作一场大赛的话，品味布尔津夜市，当然是一场不可或缺的热身。

盛夏时节，来自全国各地的游客们，操着不同的口音，会聚于此。我和作家二毛、萨朗、刘慧敏、雕塑家那永刚等几个人也站在额尔齐斯河边，回身看到轻烟缭绕、人声鼎沸的布尔津夜市，无法控制地会诞生出“到此一游”的幸运感。

脚下这条著名的河流，即使淹没在漆黑的夜色里，仍然无法隐匿自然赋予的禀性。潮湿而凉爽的清风让酷暑变得无地自容，温度缺少了傲气，河水就显现出了女性的柔情，模仿一条丝带，温顺而委婉地从我们的脚下滑过。

想起在初中的地理课上，老师用粉笔先画出额尔齐斯河的曲线，然后用强调的口吻说：这是我国唯一的一条向西流淌并注入北冰洋水系的国际河流。如此著名的河流就蜿蜒在我们生活的新疆域内，这让很年轻的我们顿然产生了美好的亲近感和自豪感。却没有料到，与额河的首次谋面，竟是在知道它的三十年后，而且是在夜晚。

由于傍依着布尔津彩灯华丽的夜市，让我觉得这条流淌在初中知识结构里的朴素的河流，多少沾染了些城市的脂粉。尤其是不远处纵贯南北的额尔齐斯河大桥，钢架上霓虹闪烁、金碧辉煌，与左岸夜市透射出的五色繽纷的光芒相得益彰，更将倒映的河水涂抹得珠光宝气，潋滟粼粼，反衬出夜空中被几疏朗星拥围的月色太过苍白，为数不多的溅落水面的银色，极快地又被川流的波纹裁剪成了一地碎银。与夜市传来的歌声与吆喝相比，河水的流淌要静谧得多，只是在靠近河岸时，才被微风轻轻摇醒，既像轻唤的乳名，又像含混的梦呓，很快地就被夜色洇开了。

河岸边的小广场上，坐落着几间松木板皮房，斑驳的木板裂纹与脚下的河流很和谐地遥相呼应，给人以童话的意韵。

起初，我以为琴声是从夜市边上站立的一位男子拉开的手风琴里传出的，走近才看清，伫立的竟然是一组铜像。三男两女围成一圈，五座铜像均面部朝外，载歌载舞，娱乐欢庆。手风琴被强壮的男子夸张地拉成了扇形，斜扣头顶的帽子和无所顾忌的表情，让人觉得他就站在自己的农庄里，为丰收歌唱。萨朗急不可耐地走近琴手，很知音地挽住他的手臂。透过镜头，竟觉得铜像的神态要比真人生动许多。雕像明确地显露出俄罗斯人的体貌特征，这或许正是布尔津县的与众不同之处。在二百一十八公里的边境线上，布尔津分别与哈萨克斯坦、俄罗斯和蒙古国接壤。尤其是与俄罗斯的交往，源远流长。二十世纪初，布尔津就成为中俄通航的水运码头，额尔齐斯河航道上，上百条船只往来穿梭，一派繁荣。尤其是五十年代，布尔津每年出口俄罗斯的矿产，占全疆的百分之八十，许多俄罗斯商人瞅准商机，来此经商，至今城里仍然生活着不少俄罗斯族居民。这使得这个紧靠西北部的边陲小城，充盈着欧式的情调，无论是建筑风格、自然风貌还是人文情怀。这让初来乍到的人，感受到一种恍若置身域外的惬意。二毛背着双手，像个情闲趣雅的鉴赏家，走近两尊铜像。丰满高挑的俄罗斯姑娘，卸下了他的端庄，环绕两圈后，靠近胸前，由于颓废的发型和过近的距离，使得他的观察，暧昧不清，尤其在夜幕之下，更显诡异了。两位美女却毫无怯意，或摆动裙裾，使其随风飘扬;或转动身姿，让长裙花朵绽放。她们全部的幸福都随着舞步荡漾起来了，旁边还单跪一个小伙，头戴军帽，双手抱胸，诙谐幽默的笑容，引领大家找到了爱的归属。

布尔津这别具一格的情调，只稍稍地一瞥，就给我们这些外来的眼光，镀了一层迷恋。

夜市传来悠扬的歌声，二毛是作家队伍里有名的流浪歌手，对于音乐，他从来不会袖手旁观的。美好的夜晚是无法拒绝美妙歌声的，音乐成为指引我们脚步的方向的导航。

远远地就看见一群人，伴随着韵律，自由舞蹈。我们选择靠东边一家俄罗斯老太太吉娜的摊位，她已经成为夜市的招牌，自酿的“卡瓦斯”和酸奶享誉县城。而此时，吉娜经理的注意力，更放在了怀抱吉他自弹自唱的清瘦的小伙子身上。一只不大的音箱，安装了两只小轮，可以随时拖着走动。音箱摆放歌手脚下，有吱吱的电流声，却丝毫不影响歌者的心情，音乐逐渐激昂，旋律步入铿锵，舞步愈发欢悦，身姿更加张狂。乐不可支的二毛，疾步加入其中，甚至连吉娜老太太也被热情地邀请起来。两桌之间的空地即成为展示快乐的舞台，一对欧洲情侣被舞者围在中心，律动的节拍像搅动的汤勺，将这一锅沸腾的人们，搅和得酣畅淋漓。围坐者则高举扎啤，大声欢呼，这种场面促使歌者更加声嘶力竭，音乐愈发癫狂随性，所有的人都像刚出炉的爆米花，热气腾腾、松脆甜腻。

一曲唱罢，兴奋的二毛大声问歌者的名字，小伙子拉了拉黑色帽檐，理直气壮地说——刀郎！而后又气宇轩昂地弹唱起来。他的介绍引出了更大的欢笑，这个年轻的、清瘦型的刀郎，把气氛调剂得热闹非凡，开始有人抢下他的吉他胡拨乱弹，又有人夺走他的耳麦放声狼嚎，瘦刀郎非但不生气，还面露欢喜，他把自己当成了引信，调动出大家更磅礴的情绪。

几曲过后，激昂的人群才稍稍平静，东桌刚付完演唱费，西桌又有客人点歌，刀郎夹着几页歌单，挎着吉他、拖着音箱应召而去。音乐通过歌者的乐器和嗓音，会变成一堆物质，牛奶、面包和生活资料，这是艺术所赋予的物质属性，是音乐价值的另一种体现。它让物质者找到文艺的空灵，又让文艺者得到物质的慰藉。它能瞬间打通隔阂，把你带入欢悦的海洋之中，调动你全部的身心，共享生活的精彩。所以，当琴声和歌声重又响起的时候，人们又会沉浸在由音符创造的玄妙之中，忘记身份，忘记地域，甚至忘记年龄。这是一种极具感染力的表达，我们的情绪会身不由己地深陷其中，甚至在离开后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我坐在其他城市的夜市里，常常期待能出现布尔津的刀郎。面对此起彼伏的叫卖，没有了音乐的梳理，喧闹就显出了杂乱和无序。

我们的脚步似乎是被目光牵着走的，而目光却早被每一个摊位前摆放的各色鱼种所收买。就像布尔津的原始丛林里遍布着白桦树一样，这里的几十个摊位上，都整整齐齐生长着十余种形状不同的鱼类：乔尔泰、河鲈、东方欧鳊、江鳕、丁鲑、梭鲈、贝加尔雅罗鱼，它们都以一种泳姿，从额尔齐斯河水里游出，游进我们的赞叹和食欲里。这些排列整齐的水产品，几乎占据了他们的整个摊位，从我的视角远远望去，琳琅满目、郁郁葱葱，在灯光的折射下，一片银辉。这是我在新疆所看见的最与众不同的场景，视觉带着我恍然已经驰离了以西域荒漠著称的塞外，置身于某个海岛的鱼市之间。这让我想起了两年前去湖北鄂州采风时登临梁子岛的情形：一上岛，咸涩的鱼腥味扑面而来。这蛰伏了很久的元素，像耐心散尽的杀手，訇然跳跃出来，将我们淹没。鱼市上，一字排开的摊位所展现的形态各异的鱼种，与在布尔津夜市的所见，极为相仿，但那是在南方鱼岛上，非常符合地理条件和人们的心理预期，但现在我们身处的是西部边陲，这种水生鱼类的汇集，其实是在粉碎着荒漠的特征，这或许就是布尔津带给我们的惊叹和神奇，额尔齐斯河和布尔津河把本应诞生在江南的命运，交付给了边塞，就开始了用这极具水乡意韵的钟灵毓秀来拯救这千古荒凉。站在西部的土地上，我们的视觉被碧绿浸泡着，恍如梦境。A71FB338-585B-462C-814E-4AF91C1994EB

如果仅仅被我一个人惦记，夜市的诱惑还不能算太大的话，那么让我们一群人为此津津乐道，就不能不说其魅力之深了。以至于第二天，天尚未绛黑，刚刚晚饭后的我们，就步出宾馆，直奔夜市而去。

没有想到，刚走近夜市，我们的步履就被一条熙熙攘攘、人头攒动的百货街市所阻隔。马路两边并列停靠着手推车式的流动摊铺，鳞次栉比。或悬挂或摆放的各类小商品：丝巾、挂饰、戈壁玉、牛角梳、伊帕尔汗香水一一走进我们的视线，这些平日里外观朴实的商品，经头顶闪烁的迷幻彩灯的修饰，倏然变得娇柔妩媚了，像穿了水晶鞋的灰姑娘，让人不禁心生依恋。我就是在这种状况下，一下购买了好几把牛角梳的，这个与草原有着关联的价格平实的美容工具，作为礼物送给同来的作家朋友，既显得温暖又觉得妥帖。萨朗则选了更多物美价廉的额河彩玉——一种额尔齐斯河出产的美玉，要送给女儿。二毛一副道行很深的样子，仔细鉴别俄罗斯纱巾的质地，并极力向刘慧敏推荐。他那张不知被酒精还是灯光映红的脸，更趋向了纱巾的颜色，仿佛同类商品。随身的吉他，背在了雕塑家那永刚的肩上。此前，在我们的威逼之下，二毛被迫准备在今晚用他独具特色的音乐技能与县城的刀郎一决高下，我们当然成为他推波助澜的粉丝。

我被一个卖馕的摊位吸引，这位维吾尔族摊主把一只圆形大馕悬挂在背景墙上，再衬之以十几个海星状的小馕环绕四周，组成了星空状的图案，让自己的摊位在这个夜晚里，有了天象的韵味。他用娴熟的普通话向我们推介自己馕的独特做法和別样味道。其结果是萨朗消费了两元钱，将一只海星收入囊中。萨朗说他不需要馕，但需要选购的过程，让自己融入夜市的消费群体之中，只花两块钱就找到了这种感觉，其实是很值当的。我通过萨朗，似乎一下读透了女人喜爱逛商场而不多买东西的缘由。随后我们进入夜市最大的室内购物中心——融和民俗风情园购物码头，各具特色的少数民族商品蜂拥着填满了我们的视线。鹿茸、冬虫夏草、新疆雪莲等名贵药材把持着补品专柜;都塔尔、冬不拉、热瓦普、手鼓等各类民族乐器挂满了整扇墙面;银狐皮、雪貂皮、山羊皮、皮质挂毯等稀缺皮草堆满货架，这里的货物显然要比室外露天的摊位高档许多，店主们则三两成堆，悠闲地坐在走廊边上闲聊，任凭顾客自由甄别、选购，并不过多纠缠，这让购物成为休闲的一部分。我去过一些商场，脚步刚踏入，店主、雇员就拥围过来，在你耳边喋喋不休，他们的询问和推介，给人一种大军压境、不买不行的紧迫感。这种看似热情的服务，其实严重影响了你的随性闲逛和自由采购。所以，布尔津的购物码头和它的整座城市情调，吻合在了一起，闲适而舒缓，随意而逍遥。

我们绕夜市巡视一周，依旧烟雾蒸腾，依旧人声喧哗，却缺少了音乐和歌声。经打听才知道，刀郎今夜没来。得到这个消息，二毛顿然高亢起来，一场演出，男一号未到，应该是男二号的幸事，二毛那张被兴奋鼓胀的脸，紫红得更加理直气壮了。

我们选择一家摊位坐下，点了三种烤鱼。二毛不停地用啤酒来催生歌唱的激情，天生一副酒仙做派的雕塑家那永刚，极力配合，频频举杯并谆谆教诲：在夜市，没有被酒拯救的歌声，是不纯粹的。他的观点显然引起了萨朗的共鸣，满杯的琥珀色液体，顺着杯壁流进了激情澎湃的胸腔，可以感到沉溺湖底的音符，被张力极强的乌苏啤酒托举起来，歌唱已是阻拦不了的事了。所以，当第一道乔尔泰鱼带着独特的芳香走上餐桌时，二毛吉他的旋律，已缓缓流出。《喀纳斯之歌》是二毛专为喀纳斯景区写的歌。作为游览喀纳斯必经的中转站——布尔津，二毛在这里演唱，显然符合了贴近生活、贴近群众的方针。起初二毛的眼睛只盯着刘慧敏的脸，轻轻弹唱，专注而多情，后来情绪越来越激昂，声音也渐次高亢，歌者走出了和风细雨的自我境界，开始直面整个夜市和无数双眼睛。一曲歌罢，邻桌的掌声、喝彩纷至沓来，二毛竟羞涩起来，完全没有了歌唱时的慷慨激昂，近似于植物离开土壤后的脱水萎靡。我们则欢呼庆贺，举杯畅饮。在大家极力怂恿下，二毛放下酒杯，第二支歌被一声饱嗝，牵引出来。悠扬粗犷的草原旋律，将我们和邻桌的游客纷纷唤起，大家手舞足蹈、摩肩接踵、一派生机。由于环境陌生，我们才无拘无束，由于歌声熟悉，我们才载歌载舞，无须介绍，不用交流，音乐就是一根藤，把我们这些藤上的果实，催生出快乐，催生出芬芳。所以，情趣相投的一群人，到了完全陌生的环境里，反而无所顾忌，袒露本真，彰显性情。生活里总有许多这样的情况：我们被熟悉羁绊着，被眼光禁锢着，被评价度量着，自己的行为成为别人意志的砝码，一些真实的想法，隐匿进了根里，只让叶子和花，在别人的赞叹里绽放。从这个意义上说，布尔津给我们提供了还原真实的条件，一则来这里的都是八方游客，四海宾朋，都是奔着快乐而至，无须掩饰;二则这里环境幽雅，气氛热烈，容易触景抒怀。在座的每位宾客都是待燃的薪柴，遇见星火，便可燎原。

二毛被酒和音乐点燃的热情显然已无法熄灭，邻桌也兴奋起来，高声点歌了。听口音是陕北老区人民，二毛毫不含糊，挎上吉他，由萨朗陪着走向邻桌，先接过递来的一杯啤酒，一饮而尽，嘴唇一抹，一曲花儿，便爬上了黄土高坡。三句过后，独唱变成了合唱，吉他单声变成杯、勺、碗、盆协奏曲，南腔北调，高低混杂，就像决堤的洪水，裹挟着各色杂物，顺流而下，气势恢宏。

更多的喝彩声从四周传来，我们东邻隔壁摊位“玛利亚烧烤”的女主人递来两瓶啤酒，并以商量的口吻说道：让他们来我这里唱，我再送你们一条额尔齐斯河的野生烤鱼！这道菜是被自治区命名为“新疆金牌小吃”的招牌菜。那永刚显然被这免费的晚餐刺激得兴奋起来，接过啤酒，牙齿启开，长饮两口。而后高声将歌手召回，推送到玛利亚身边，并大声说——鱼要烤焦点！一副吃了别人嘴短的状态。萨朗伴着歌星从陕北高原回归，边走边扭动腰身，双手高举两瓶老区人民回赠的啤酒，一一端放在我们面前的桌子上，侍奉着歌星又走向新界。

从玛利亚的摊位上传来了萨朗的歌声，这是极为罕见的现象，这昭示着两种结果，一是萨朗的确被快乐冲昏了头脑，忘记了自己的缺陷。二是这种场景下，女主人的热情，让他除歌唱之外，无以回报。总之，萨朗的歌声，像一个新手上路的司机，车子不听使唤，在路上来回摆动，但终于没有下沟，勉强开到了停车场。但这并没有影响到歌者和听者的情绪，大家更关注的是有人在唱，与好坏无关。随着二毛们的嘹亮歌声，靠北邻座的陕北口音也再次响起，是老区的革命歌曲，节奏明快、铿锵有力。歌声未止，见一豪饮者从老区蜿蜒而来，右手举杯，左手持瓶，步履蹒跚，躬立我们面前，地道的陕北方言：四海之内皆兄弟，朋友，干杯！

我们餐桌上慢慢堆满了歌手巡回演出赢来的奖品：啤酒、烤鱼、果醋、酸奶。这让酒意渐酣且毫无作为的雕塑家有些愤愤不平了，他开始翻找自己的小包，然后不无遗憾地告诉我：没带画笔和画纸，否则会给在座的每个人画张肖像的，保证比他们挣的啤酒多！

待二人巡演回来，已是子夜时分。二毛嗓子有些沙哑，萨朗言语变得含混。放下吉他，二毛坐在我对面，点燃一支烟，说：他娘的，好久没这么痛快了。歌声过后，酒力正一步步攀缘上二毛头发不多的头顶，使得他宽泛的额头红得更显突兀了。萨朗望着满桌的成果，摇晃着举起一杯酒：看来，在布尔津夜市，我们是可以生存下去的。来，为今晚的快乐，干杯！

放下空杯，二毛又抱起吉他：光给别人唱了，都没给自己人唱首歌。眼神迷离地盯着刘慧敏，轻弹轻唱，极具抒情意味。

我环顾四周，虽然夜已至深，每个摊位上依然宾朋满座，每个烤炉上仍旧烟雾缭绕，各具特色的肉香、鱼香、菜香、酒香味混杂在一起，相互纠缠着、融合着、汲取着、释放着，使得布尔津的夜色渐渐被一层浓郁的馥香所调和。

对于仅有四万多人的布尔津县来说，每晚夜市要被四五千游客消耗掉三吨多鲜鱼，的确不能算是个小数字，尤其是在品尝鲜美佳肴的过程中，所享受的轻松愉快，更让人流连忘返。在额尔齐斯河边的河堤夜市，品尝每一条鱼的过程，就是让愉悦滋养心灵的过程。

仔细想想，把人生过得简单而快乐，才是我们需要领悟的大智慧。从这个意义上说，我们在布尔津的夜市之旅，是给自己郁结已久的内心，做了一次最有意义的放疗。

[栏目编辑：韩爱强]A71FB338-585B-462C-814E-4AF91C1994EB